刘秀也没有难为胡晟,向他摆了摆手,说道:“胡县令请起。”
胡晟神情激动地向前叩,颤声说道:“谢大司马不杀之恩!下官多谢大司马不杀之恩……”
刘秀问道:“听说,王郎军的粮草都囤积在贳城,可有此事?”
胡晟连连点头,应道:“没错、没错!回禀大司马,严……严奉把五万石的粮食都屯放在了贳城!”
刘秀说道:“胡县令带我去查看!”
“是、是、是!”胡晟连声应着,亲自领路,带着刘秀一行人去往城内的粮仓。路上,贳城的许多百姓都走出家门,云集在街头看热闹。
人们对刘秀都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这次能有机会亲眼目睹刘秀,百姓们都不愿意错过。刘秀比人们想象中要年轻的多,形象也好得多。
在百姓的心目中,刘秀要么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要么是三十多岁、奎武有力的汉子。
可事实上,刘秀只有二十多岁,文质彬彬,浑身的书卷气,而且也没有寻常官员的傲慢。
这样的刘秀,让人们自然而然地心生好感,许多百姓在路边大声呼喊道:“大司马!”见状,胡晟脸色一沉,怒声说道:“这些刁民……”他正要呵斥路边的百姓,刘秀向他摆摆手,勒停战马,向路边的人群拱手说道:“在下刘秀,今日在贳城,击杀王郎军,
皆为光复汉室,诸位乡亲不必担心,我汉军军纪严明,对城中百姓绝不会侵犯秋毫,若有害群之马,诸位尽管向县府举报,一经查实,秀必严惩不贷!”
刘秀的这番话,不必让周围的百姓们吃下一颗定心丸,对刘秀也更加敬爱。很快,便有百姓屈膝跪地,向前叩,大声喊道:“小人叩见大司马!”
紧接着,扩散开来,越来越多的百姓屈膝跪地,齐声高呼:“小人叩见大司马!”放眼望去,街道两旁的人群,黑压压的跪倒一大片。胡晟在旁看得暗暗咋舌,很多官员出行,街道两旁的百姓也是跪地欢迎,但那可不是出于自愿的,而是被军兵强逼着
下跪的。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刘秀没动一兵一卒,没有任何的言语恐吓,百姓们完全是自的下跪施礼,通过这一点也能看出刘秀在民间的声望之高。
刘秀见状,急忙跳下战马,将附近的几名百姓拉起来,可是现场这么多人,他不可能一一拉起,只能拱手施礼,说道:“诸位快快请起,如此大礼,秀实在受之有愧!”
稍顿,他幽幽说道:“秀奉旨招抚河北,意在河北各郡,光复汉室,怎知王郎突然于邯郸造反,导致河北诸郡,战事连连,百姓深受其害,这皆是秀之过错!”
其实王郎的称帝,和刘秀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若说有关系,也就是他当初没同意刘林决堤黄河的意见,从而导致刘林转而去支持王郎。
现在刘秀把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这非但没有让百姓怨恨他,反而更加敬佩刘秀的人品。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杆秤,谁善谁恶,人们也都有自己的判断。
“大司马礼贤下士,爱民如子,又岂是王郎之流能比!”
“大司马不必自责,河北之乱,皆因王郎,与大司马又有何干系?”
听着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刘秀心中也很是激动。
从县府到粮仓,路程并不远,可刘秀一行人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
终于到了粮仓,胡晟忍不住长长松口气。
这一路上,刘秀和百姓们太过接近,他也是提心吊胆,生怕生意外,倘若刘秀在城内有个三长两短,刘秀的那些手下将士,不把自己生撕了才怪!
进入粮仓,举目一看,偌大的院子里,堆满粮食的草棚一座连着一座。
五万石的粮食可不是小数目,足够五万将士吃上一个月的。刘秀在查看的同时,问胡晟道:“城内现在可有饥荒?”
胡晟连忙躬身说道:“还好、还好!”
刘秀皱着眉头问道:“何谓还好?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胡晟缩着脖子,咧着嘴,赔笑着说道:“大司马,贳县的粮食,养贳县本地人,绰绰有余,可是,有很多的流民也跑来了贳城,这些流民没有吃的,入冬之前,情况还好点
,入冬之后,每天都会饿死几个……”
这天寒地冻的,对于流民而言,生存的条件自然是越的艰难。刘秀沉吟片刻,说道:“即日起,县府对城内之流民,每日至少施粥一次。”
胡晟愣了一下,连忙说道:“大司马,县府的屯粮并不多……”
“倘若县府的粮食不足,就从这些军粮里抽调。既然贳城现已归属汉室,贳县境内,就不能再有饿死人的情况生!”刘秀不容置疑,斩钉截铁地说道。
胡晟急忙躬身应道:“下官谨记大司马教诲,县府即日起,每日定为城内流民施粥一次!”
耿纯走上前来,对刘秀小声说道:“主公的做法,固然可以救济流民,但终究是治标不治本啊!”
河北的流民那么多,能供养千人、万人,但能养得起十几万甚至几十万、上百万吗?
刘秀苦笑,他何尝不知道施粥这类的做法是治标不治本,只要还有战事,只要还存在战乱,最终倒霉的人,都是百姓。
他眯缝着眼睛,意味深长地说道:“河北祸乱的根源,并不在郎,而皆在义军!”
赤眉、铜马、大彤、高湖、青犊等等,大大小小数以百计的起义军在河北各地,四处乱窜,搅得民不聊生。
当初各支起义军的宗旨都是志在反莽,可现在王莽已死,新莽朝廷已灭,但这些起义军都没有解散,还在各自为政,四处洗劫。
这种情况下,河北又岂能太平?河北的百姓,又岂能安生?
听闻刘秀的这番话,耿纯心生敬佩,主公之言,是直接说到根子上了。
河北的困境,并非是王郎造成的,说白了,王郎就是个在乱世之中,浑水摸鱼的投机者。真正的祸根,是散布在河北各地的起义军。
起义军揭竿而起的初期,是百姓们为了生存,铤而走险,反莽反朝廷,展到现在,他们的诉求虽然都已得到了满足,但要他们自己解散,那已是不可能的事了。
人都有私心,都有欲望,队伍好不容易壮大起来,又怎么可能会自己解散,人们又怎会白白放弃自己手中的权利。为了让自身继续生存下去,也为了继续扩大自己手中的权利,各地起义军还在不停的招兵买马,河北的情况并没有因新莽朝廷的覆灭而有所好转,反而更加混乱,无法无
天。
目前,河北这里,包括冀州、幽州,大的势力可分为三股。
一股是刘秀所代表的更始朝廷,一股是以王郎为的邯郸赵汉朝廷,还有一股就是起义军。只不过起义军的情况比较特殊,它不是一个整体,内部大大小小的起义军有上百支之多,各自为政,有的相互配合,有的也存在争端,为了各自的势力范围,甚至不惜大
打出手,斗得你死我活。
耿纯向刘秀拱手说道:“主公是一语中的!”
刘秀苦笑,说道:“即便明知道祸乱的根源在哪,我们现在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现在让刘秀去平定各地的义军,那是不分轻重了,先刘秀还没有那么强盛的实力,其次,目前对他最直接的威胁就是王郎,他不可能放弃攻打王郎,转而去平定各地的
起义军。
见刘秀清楚的知道祸根在哪,也能理得清轻重缓解,耿纯不再多言,向刘秀躬了躬身子,退到一旁。
刘秀在贳城期间,全面恢复汉制。
县府的官员,要求必须穿戴汉制的官袍,民间的各种苛捐杂税,全部废除,因违反莽制而被抓入狱者,全部释放,对于流离失所的流民,县府每日定时施粥等等。
这些举措,让刘秀越的赢得民心。消息很快也传到贳县周边,就连其它县城的百姓都希望汉军能尽快攻打过来,赶跑王郎军,接管自己所在的县城。
这日早上,刘秀接到铫期呈交的探报,以严奉为的三万王郎军,现已由临平南下,直奔贳县而来,看架势,是准备强攻己方所在的贳城。
另外,邓禹也派人传来消息,提醒刘秀在贳城做好防守准备,只要能顶得住严奉部一天的攻势,己方的援军便可从严奉部的背后杀到。
到时,己方两面夹击严奉部,不愁严奉部不灭。
接到消息的刘秀,没敢多耽搁,立刻着手布置贳城的城防。贳城城内的流民数量不少,这时候倒是派上了用场,刘秀派人征召流民参加城防,既补充了自己这边的人手,也可以让流民们一日三餐,温饱有了最起码的保证,可谓是
一举两得。
在巩固贳城城防期间,城内的许多百姓也自的参与到城防工作中,帮忙运送滚木、礌石,赶制箭矢等等。在军民的通力合作下,贳城的城防可谓是日渐坚固。
其实贳城的北面就是洨水,城邑自身是有天险做协防的,只不过现在已是深冬,洨水业已被冻成冰河,根本阻挡不了严奉部的大军。
三日后,以严奉部越过洨水,抵达贳城。
因为后面有邓禹、吴汉、耿弇三路汉军追击,严奉片刻都不敢停歇,全军上下只稍做休整,他便下令大军攻城,务必要在天黑之前,撕开贳城的城防,攻入城内。
在严奉的号令下,三万之众的王郎军,对贳城的北城展开了猛攻。严奉军跑得仓促,军中并没有携带大型攻城武器,完全是靠着人多势众,硬着头皮城头上冲锋。
贳城方面,刘秀亲自上阵,于城墙上指挥己方将士作战。随着王郎军的主力推进上来,双方的攻防战开始全面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