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非烟仔细琢磨了一番,目光再次落在洛幽的脸上,她弯下腰身,指尖轻轻勾着洛幽的下颚,让她将头扬起。
她仔细看了看洛幽的脸,意有所指地说道:“听说,自从你到了长秋宫,一直都有受到欺凌。”
洛幽一听这话,立刻明白了花非烟的意思,她正色说道:“婢子绝非在报复、构陷冯嬷嬷,婢子所言,句句属实!”
花非烟又深深看了她一眼,迈步向外走去。
洛幽急声说道:“婢子所言,句句属实,请花美人明察!”
花非烟并没有离开,她把刑房的门打开,向外面挥了挥手,召唤过来两名侍女。
她对二人说道:“你们在这里看好洛幽,不得任何人进入,若有事,可一人去办,一人留下。”
“是!”两名侍女双双福身施礼。
花非烟再次看向洛幽,说道:“你不用怕,只要你说得属实,我自会保障你的安全。”
说完话,她又向洛幽笑了笑,而后走出刑房。出了这间小刑房,花非烟直接去到隗恂所在的刑房。
进来之后,现一名内侍正准备扒掉隗恂的短裤,花非烟微微皱了皱眉,问道:“在做什么?” 那名内侍闻言,回头一瞧,见是花非烟回来,他连忙躬身施礼,满脸赔笑地说道:“禀报花美人,隗恂这小子嘴巴太硬,奴婢看不动点真格的是撬不开他的嘴巴。”说着话
,他向一旁努了努嘴。
他旁边的一名内侍,手中端着托盘,托盘里装着一缕粗粗长长的牛毛。花非烟顺着他的视线扫了一眼,先是一怔,而后脸色微微一红,明白他准备用什么刑了。
有一种酷刑,是把粗硬的牛毛,顺着尿道刺入进去,这种酷刑对男子而言,当真是疼到极点,可让人生不如死。
花非烟以前也只是听说过有这种酷刑,但还从没亲眼见过。
她向那边内侍摆了摆手,示意他先退下,而后她走到隗恂近前,面无表情地说道:“隗校尉能坚持到现在,着实令人意外。”
隗恂缓缓抬起头,看着花非烟,断断续续地狠声说道:“有……有什么本事,你们尽管使出来,家翁……不会放过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
不等他把话说完,花非烟打断道:“隗恂,冯嬷嬷都已经招供了,你还要再坚持下去吗?”
这一句话,让隗恂的心理防线立刻出现裂纹。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花非烟,又惊又骇地问道:“你们……你们抓了冯嬷嬷?”
花非烟耸耸肩,说道:“这次,长秋宫里生这么大的事,但凡是涉案之人,有一个算一个,谁都跑不了。谁先交代,谁算先立功,活命的机会也更大。”
隗恂的白脸变成土灰色,他呆呆地看着花非烟,水珠混着汗珠,由他的脸上不断地向下滴淌。 花非烟向前凑了凑,靠到隗恂近前,柔声说道:“隗校尉乃凉侯的大公子,只要隗校尉肯说出实情,哪怕确实有错,陛下也会看在凉侯的面子上,网开一面,留下隗校尉的性命,可隗校尉若是死鸭子嘴硬,打死也不肯招供,非要死扛到底,这只会让陛下越震怒,到那时,即便凉侯的面子再大,恐怕也救不了隗校尉了,隗校尉,你可要考
虑清楚啊!”
花非烟的话,如同一记闷锤,彻底砸碎了隗恂的心理防线。他低垂下头,忍不住呜呜地大哭起来。花非烟也不急着逼问,站在他的面前,静静地看着他痛哭流涕。
哭了好一会,隗恂缓缓抬头,问道:“陛下……陛下真的会绕过我的性命?”
花非烟说道:“陛下一向看重凉侯,只要隗校尉知错,只要隗校尉肯真心悔改,我相信,陛下不会伤隗校尉的性命。”
她说的是心里话,不管陛下心里再怎么气愤,隗嚣和隗恂的父子关系,是陛下不得不慎重考虑的问题。 隗恂吸了吸鼻子,又沉默了片刻,说道:“上次,皇后请我到长秋宫舞剑,我见到了阴贵人,当时便惊为天人,打从那天起,我就得了相思病,每天脑子里想的都是阴贵人
……” 花非烟打断他的话,说道:“说重点。”这些话,不是花非烟想听的,也羞于听到。隗恂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看眼花非烟,然后继续说道:“这次,我听说阴贵人又去了
长秋宫品茶,我便找到冯嬷嬷,想试试看,她能不能把我带进长秋宫。没想到,冯嬷嬷马上就答应了这件事,让我在长秋宫的后门外等着。
“后来,冯嬷嬷带着我,从长秋宫的后门进入。其实,我……我真的没有非分之想,就是……就是想看看阴贵人,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上一眼也好。
“没想到,阴贵人突然感觉不舒服,被皇后送入大殿,我不知道阴贵人出了什么事,我是出于对阴贵人的担心,才让冯嬷嬷领着我,绕到大殿的后身,一看究竟。 “再后来,皇后召唤冯嬷嬷,冯嬷嬷便回到大殿里,留我一人在大殿的后身。当时内室里只有阴贵人一个人,看起来阴贵人很不舒服,我……我完全是出于关心,才……才
偷偷溜进去的……”
“关心到把你的甲胄、衣服都脱掉了?”花非烟随口讽刺了一句。隗恂的说词,就是在避重就轻,明明是色欲熏心,却给自己找了一大堆的托词。 隗恂情绪激动地说道:“我说的是实情!我……我当时真的是出于关心,才偷偷溜进的内室,想看看阴贵人到底是什么病情。只是……只是进了内室我才现,阴贵人只是喝醉了而已,看着朝思暮想的人儿躺在自己面前,而且……昏睡不醒,我想……无论换成谁,都会……都会这么做吧……”说到最后,他的音声越来越低,几乎连他自己都快
听不清楚了。
花非烟看着厚颜无耻的隗恂,都差点气乐了。她话锋一转,问道:“你当时是怎么晕倒的?”
“是被人打晕的!”
“是何人打晕的你?”
“我……我没看清楚。”隗恂看了一眼花非烟,紧接着低垂下头。虽然很丢人,但他当时的确没看到究竟是谁打晕的自己。
他小声说道:“对方……对方先是……先是用什么东西打到了我的腿,然后……然后又打到我的后脑,再后面的事,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花非烟问道:“你可还记得对方是用什么打到的你吗?”
隗恂呆呆地看着花非烟,摇摇头,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当时太紧张了,完全……完全没有考虑那么多……”
花非烟看着隗恂,暗骂一声真是个废物!连自己被谁打晕的,又是被什么打晕的都没看清楚。她深吸口气,问道:“你和冯嬷嬷之间的事,皇后知道吗?”
隗恂一怔,看着花非烟,缓缓摇头。皇后知不知道此事,他完全不清楚,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起码他和皇后之间完全没有接触过。
把该问的都问完,花非烟让人解开隗恂的绳索,将他从木架子上放下来。她说道:“将隗恂带回牢房,派专人看守。”
隗恂在被人领出去之前,还回头问道:“花美人,你刚刚答应过我的,只要我说出实情,陛下……陛下会饶我不死!”
花非烟眼眸闪了闪,什么话都没说完,只是向外挥了挥手。隗恂被几名内侍拖着拽出刑房。等隗恂被带走,花非烟有些疲倦地揉了揉额头。
隗恂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长秋宫,长秋宫内必有他的内应,对于这一点,花非烟早就猜到了。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个内应竟然是冯嬷嬷。
要知道冯嬷嬷可是皇后的心腹,即便用皇后的影子来形容也毫不为过,事情涉及到冯嬷嬷的身上,也就等于涉及到了皇后身上。
花非烟只是想一想都觉得头疼。如果此事真和皇后有关,最后得如何收场?
堂堂大汉的皇后,欲利用隗嚣的公子隗恂,凌辱后宫的贵人,这要是传出去,皇室的脸面都要被丢尽,就连陛下,都可能受到天下人的耻笑。
花非烟重重地叹息一声,拖着有些沉重的脚步,缓缓走出刑房。
外面有花非烟的侍女和内侍,看到她出来,众人纷纷施礼,齐声说道:“美人!”
花非烟扬了扬头,说道:“去长秋宫。”
长秋宫。自从隗恂和洛幽被带走,郭圣通的心里就一直七上八下,在大殿里坐立难安。
这次的事太大了,最后肯定不会不了了之,究竟能展到哪一步,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就在郭圣通在大殿里烦躁的来回踱步之时,陈志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走了进来,先是向郭圣通躬身施礼,而后急声说道:“皇后,花美人正奔长秋宫而来。”
郭圣通心头一震,强作镇定地问道:“她……她来长秋宫做什么?”
陈志看眼站在一旁,业已紧张到极点的冯嬷嬷,说道:“皇后,隗恂已经招供,另外,洛幽……洛幽招认,她看到是冯嬷嬷是把隗恂领进的长秋宫。”
一听这话,冯嬷嬷的脑袋嗡了一声,身子一软,直接瘫坐到地上。
她呆愣片刻,以膝盖当脚用,跪爬到郭圣通近前,抓着她身上的锦袍,颤声说道:“皇后救命,皇后要救救老奴啊……”
此时,郭圣通身子也有些软,忍不住前后摇晃。
陈志急忙上前,将郭圣通的胳膊托住,颤声说道:“皇后,花非烟已经在来长秋宫的路上,皇后没时间再忧虑了,赶快定夺啊!” 他所谓的定夺,就是执行第二套方案,让冯嬷嬷闭嘴。只有死无对证,此事才不会波及到郭圣通的身上。冯嬷嬷根本不知道还有第二套方案,不过她能预感到自己大难临
头,她死死抓着郭圣通的衣摆,哽咽着说道:“皇后,看在老奴在皇后身边服侍多年的情分上,皇后要救救老奴啊!”
郭圣通低头看着泪流满面的冯嬷嬷,眼圈一下子也红了。
她弯下腰身,将冯嬷嬷从地上拉起来,然后转头看向陈志,以眼神询问他,事情是不是真到了非走这一步不可的地步。
可能连郭圣通自己都没觉,她看向陈志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哀求。
陈志低垂下头,一言未,以沉默应对郭圣通的哀求,也等于是在明确的告诉郭圣通,现在,除此之外,已别无他法。陈志的反应,让郭圣通心如刀绞。
她打小就被寄养在真定王府,说是王府的表小姐,实际上,她在王府的日子并不好过,那些年,若是没有冯嬷嬷和她相濡以沫,她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过来。 于郭圣通而言,冯嬷嬷就如同她的母亲,现在要置冯嬷嬷于死地,她哪能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