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李子春和李子玉与刺客无关,刘秀还是让邓晨继续关押他二人。
为此,刘良还特意到廷尉府找过邓晨两次,邓晨也很是无奈,陛下不肯放人,他又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他私自就把人给放了吧!
邓晨安慰刘良道:“叔父也不用太担心,陛下只是对李子春、李子玉心怀怨气,等陛下的气消了,自然会释放他二人的。”
刘良忍不住摇头叹息一声。按理说,他应该去向刘秀求情,但他和李子春的特殊关系,又让他很难去向刘秀开这个口。
事隔两天,邓禹给刘秀写了一封奏疏,奏疏中详细阐述了对洛阳县府整改的方案。其一是扩大编制,增加洛阳县府的衙役,其规模基本等同于郡府。
其二,提升洛阳县令和洛阳县尉的俸禄,县令由一千五百石提高到比两千石。比两千石,就是不满两千石,但接近两千石。
要知道郡太守的俸禄,也就是比两千石或者两千石。
洛阳县尉的俸禄,也由一千石提高到一千五百石。
当时没有品级,看一个官员职位的高低,就是看他的俸禄。
把洛阳县令和洛阳县尉的俸禄提高到郡太守、郡都尉规格,也就等同于将这两个职位的等级提升了,洛阳县令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参加朝议。
其三,大幅增加洛阳县府的开支用度,以此来培养县府自己的暗桩、眼线,在洛阳城内组建自己的情报体系。
其四,将五校军中的步兵虎符配给洛阳令半颗,当县府的衙役遇到解决不了问题时,洛阳令可以凭借半颗虎符,去找五校的步兵校尉,与步兵校尉一同出兵。通过邓禹的这份奏疏,可以看得出来,他是要把洛阳令打造成半个执金吾,之所以说是半个执金吾,是因为洛阳令本身并没有单独的调兵权,他只能和步兵校尉配合,方
可一同出兵。但即便是这样,也大大节省了上报的时间,能大幅提升县府的应急能力。
刘秀收到邓禹的奏疏后,特意把他请入宫内,与尚书台合议此事。在讨论邓禹方案的时候,尚书八座也都提出各自的见解和疑问。
邓禹准备得非常充分,对答如流,在得到尚书台的认同后,刘秀这才同意,按照邓禹提出的方案,进行实施。
刘秀这次对洛阳县府的改革,是大大提高了洛阳县府的地位,使得洛阳县府已经凌驾于长安的京兆尹之上。对此,董宣的反应倒是非常平淡。
他在朝中的地位是提升了没错,但事务也相应的变得更多,整个京城的治安,几乎一下子全都落到他这个洛阳令身上。
以后洛阳再生什么大案,他也别想再推脱干系了。
与董宣不同,洛阳县尉张贲可是异常兴奋。这次县府改革,最大的受益者当然是洛阳令,其次的受益者就是他洛阳尉。
现在他的级别已经相当于郡都尉,而通过改革,郡都尉都已经被撤销掉了,他这个相当于都尉的县尉,普天之下,就他这么一个,他能不高兴,能不自豪吗?
以前他只是洛阳的一个小混混,现在他可是麾下有数百衙役,关键时刻,还能调兵的洛阳尉,张贲只是想想,都乐得合不拢嘴。
董宣和张贲这两位洛阳县府的脑,对于刘秀的圣旨,反应是截然相反。
看着嘴角快要咧到耳朵根下,走路都飘的张贲,董宣颇感无奈地摇摇头,说道:“张县尉看起来很兴奋嘛!”
张贲瞅了董宣一眼,走到他近前,用胳膊肘捅捅他,笑道:“我说大人,平日里你总是板张脸,也就算了,今日接到这样的圣旨,你还不能露出个笑脸啊?”
看着董宣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他都不知道董宣在担心些什么。“笑?呵,我可笑不出来!”董宣说道:“以前,我们洛阳县府只是洛阳城里芝麻大的小衙门,洛阳真出个大事小情,县府还有办法推脱干系,可从今往后,是再没有这样轻
松的日子了。”
张贲一挺腰板,拍了拍胸脯,说道:“我们是地位越高,责任越大,这也理所应当嘛!”
董宣无话可说,看着得意的手舞足蹈,眉飞色舞的张贲,顿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恍然想起了什么,说道:“我听说,你曾去过李府,还向李府要了一百金。”
张贲面色顿是一正,急声说道:“大人,这一百金可不是贿赂!是李子春答应我的,只要我肯帮他给赵王捎句话,他就赠予我一百金。”
董宣点点头,表情淡漠地说道:“我又没有追究,你急什么?”
张贲暗暗松了口气,董宣要是翻起脸来,那可是六亲不认的主儿,他也忌惮三分。他紧绷的神经松缓下来,说道:“大人,你可要吓死下官了。”
董宣老神在在地继续说道:“你收这一百金,虽未犯法,但也属不义之财,现在县府扩编,用钱的地方很多,你就捐出一半吧!”
凭个啥?我凭啥要捐出一半?张贲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似的,差点一蹦多高,急声说道:“大人,你要这么说就太欺负人了吧……”
董宣白了他一眼,说道:“再有废话,我就让你捐出全部。如果你觉得不服气,明日我上朝时,可征求陛下的意见,让陛下来做定夺,看你这一百金是该捐还是不该捐!”
张贲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董宣。董宣低声嘀咕道:“第一次参加朝议,正犯愁着没什么好上奏的。”
你就损吧你!张贲从牙缝中挤出一句:“我捐!”
董宣拍拍他肩膀,还冲他点点头,赞道:“甚好!”
甚好个鬼!见董宣转身走了,张贲跟在后面,愤愤不平地说道:“县府扩编,朝廷可是有下钱的。”董宣边背着手往前走,边头也不回地说道:“东面,在和张步交战,西面,在和公孙述开战,朝廷用钱的地方太多,如果有我们自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要再去拖累朝廷了
。”
张贲闻言,牙根直痒痒,你说的倒好听,关键的问题是,这五十金不是我们大家一起出的,全是我一个人出的!“难怪你在洛阳城里没朋友。”
“你说什么?”
“你在这样下去,连我这最后的一个朋友都快要失去了。”
说起来,他俩并无太多的私交,纯粹是工作上的搭档,董宣还真不知道,张贲竟有把自己当成朋友。走在前面的董宣,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
这日,刘伯姬来到皇宫,探望刚出生不久的小侄子刘阳。
就内心而言,刘伯姬对阴丽华更有亲近感,毕竟两人认识的久,而对郭圣通,则要相对疏远一些。
刘伯姬是带着她的儿子来的。她和李通的儿子,名叫李音,年纪不大,才五、六岁。
得知小妹入宫的消息,刘秀也兴致勃勃地去了西宫。看到刘秀来了,李音的小脸上满是笑容,兴奋地跑了过去,叫道:“舅父!”
刘秀哈哈一笑,弯下腰身,把李音抱起,上下悠了悠,说道:“嗯,又沉了些!”
“皇兄(陛下)!”刘伯姬和阴丽华从内室走出来,两人一同福身施礼。刘秀放下李音,走上前去,笑问道:“今日小妹怎么如此得闲?”
刘伯姬一笑,说道:“伯姬许久未见皇嫂和侄儿,甚是想念,便不请自来了!”
刘秀摆摆手,示意小妹落座。他问道:“最近次元的身体可好?”
李通患有消渴症,用现代的话讲,就是糖尿病。
刘伯姬向刘秀笑了笑,说道:“现在好多了。”
“那就好。”刘秀安心的点点头,而后他看向一旁的李音,笑问道:“音儿有六岁了吧?”
李音脆生生地说道:“是的,舅父,音儿已经六岁了!”
刘伯姬皱着眉头说道:“音儿,叫陛下!”
“就叫舅父!”刘秀不满地看眼小妹,都是一家人,弄得那么见外干嘛。他乐呵呵地把李音拉到自己近前,笑问道:“音儿以后想做什么?”
李音正色说道:“以后音儿要做将军,去帮舅父打仗!”
刘秀闻言,哈哈大笑,对刘伯姬说道:“我这外甥,可是位将才啊!”
刘伯姬看着都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刘秀和李音,无奈地摇摇头,纠正道:“皇兄不要听音儿乱讲,等他长大了,天下早已打定,还打哪门子的仗。”
刘秀拉着李音,让他坐在自己怀中,说道:“音儿不要听你娘亲的,以后,我们就做将军!”
李音平日里很怕母亲,但到了刘秀这里,便一改常态,冲着刘秀重重地点下头,表示舅父说得对,他以后就做将军。
刘伯姬又好气又好笑,她话锋一转,说道:“听说陛下现在扣押了李子春?”
刘秀一怔,不明白小妹怎么突然问起李子春的事。他点点头,说道:“李子春现被关押在廷尉府。”
刘伯姬好奇地问答:“是犯了很大的事?”
刘秀笑了笑,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关押一段时间,我就打算把他放了。”稍顿,他问道:“伯姬为何会突然问起此人?”刘伯姬说道:“我在叔父家中,见过李子春几次,对他的印象还不错!叔父的年纪大了,又一个人在洛阳,难免会孤单,平日里有李子春能陪陪叔父,逗逗叔父开心,也很
好。”
虽然刘伯姬没有把话说得太直白,但为李子春求情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她这么说,让刘秀颇感为难。
小妹到了洛阳之后,几乎没求过自己什么事,现在她为李子春求情,自己能驳了小妹的面子吗?
虽说刘秀心里对李子春和李子玉两兄弟的气还没有完全消,但刘伯姬的开了口,让他只能放下成见,决定释放李子春和李子玉。
他沉吟片刻,说道:“既然伯姬这么说了,明日,我便让伟卿放了他二人。”
刘伯姬一笑,欠身说道:“谢谢三哥!”
刘秀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顶,笑问道:“这回怎么不叫皇兄了?”
刘伯姬急忙抬手,捂住自己的头,生怕被刘秀弄乱了,同时还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见状,刘秀大笑,这才是他们兄妹二人从小到大相处的常态。阴丽华在旁笑道:“陛下不要再欺负小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