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李通点了头,刘秀不以为然地说道:“叔父和李子春交好,现李子春被扣押在廷尉府,叔父不好亲自来向我求情,拜托伯姬前来求情,也可以理解。”
李通沉默片刻,说道:“赵王还送了伯姬几间铺子。”
“哦?”刘秀不解地看着李通。
李通说道:“这几间铺子,都位于南市,价值不菲,微臣斗胆猜测,这些铺子恐怕不是赵王的,而是李子春的!”
刘秀皱了皱眉,喃喃说道:“竟然还有此事?”他是真没想到,李子春竟胆大妄为到用店铺来收买公主,让公主为他做事。
李子春这个人,还真是不简单啊!
李通面色一正,说道:“陛下,伯姬有错,微臣难辞其咎,陛下若不应允微臣的辞官,微臣……实在心中难安。”
刘秀问道:“次元,辞官之后,你打算做什么?”
李通说道:“回往封地。伯姬性子单纯,不适合留在京城。”刘伯姬是刘秀最喜爱的小妹,这一点朝野上下无人不知。
这次她帮了李子春,日后,主动上门请她帮忙的人恐怕会排起队来,以刘伯姬单纯的性子,难免不会受人利用,这是李通最为担心的。
听李通要带着刘伯姬回封地,刘秀眉头皱得更紧。回到封地后,相隔那么远,以后一年能见上个一两次面就算不错了,这让刘秀的心里很不舒服。
他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不准你们回封地。”
李通默然。刘秀问道:“还有别的打算吗?”
“微臣不想再做京官,若能从军,微臣也可接受。”李通说道。总之,现在的李通就是想离开洛阳这个权力中心。
在洛阳,各种诱惑实在太多,也实在太大,他自己能把持得住,但伯姬未必能把持住。这次,还可以以赵王来做托词,可下一次呢?这样下去,早晚要出事。
刘秀没有立刻答应李通,他沉思了一会,说道:“容我再想想。”
他们君臣二人正说着话,张昆从外面走了进来,说道:“陛下,董县令、张县尉到了。”
听闻这话,李通站起身形,向刘秀拱手说道:“陛下,微臣先行告退!”
刘秀跟着起身,向李通点点头,又拍拍他的胳膊,含笑说道:“回去之后,也不要责怪伯姬,毕竟是叔父请她帮忙,伯姬实在是不好推辞。”
“微臣明白,微臣告退。”
李通走出大殿,到了外面,正好看到站在院子里的董宣和张贲。两人见到李通,急忙躬身施礼,齐声说道:“李卫尉!”
“董县令、张县尉!”李通颔打声招呼,没有再多做逗留,迈步走了出去。
他前脚刚走,张昆便从大殿里出来,宣董宣和张贲进入大殿。
两人进来后,毕恭毕敬地深施一礼,说道:“微臣拜见陛下!”
“平身。”刘秀此时已坐回到主位,向他二人摆摆手,示意两人落座。等董宣和张贲坐下,刘秀问道:“我下到县府的旨意,你二人都看过了吧?”
董宣和张贲欠身应道:“微臣已看过。”
刘秀笑问道:“你二人有何想法?”
董宣沉思未语,张贲小心翼翼地说道:“陛下圣明,扩编洛阳县府,以后县府对洛阳之治理,将会更加得心应手。”
“说说具体的想法。”
张贲正色说道:“陛下,微臣打算将县兵扩充到一个营。”
“哦?”刘秀笑问道:“说说看,为何要把县兵扩充到一个营?”按照刘秀改制后的编制,一个营是两千人。五人为伍,设伍长一人,十人为什,设什长一人,五十人为队,设队率一人,二百五十人为屯,设屯长一人,五百人为曲,设
军侯一人,千人为部,最高军官可能是校尉,也可能是军司马(通常情况下是军司马),两千人为一营,最高军官为校尉。
张贲说道:“一营两个部,一部为县兵,可维持洛阳的治安,另一部可为暗桩,专司负责打探洛阳各地的情报。”
刘秀扬起眉毛,说道:“需要一部人做暗桩?”这未免也太多了。
张贲点头应了一声,而后,他将洛阳地图拿出。刘秀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到自己近前来。张贲立刻起身离席,来到刘秀近前,规规矩矩地跪坐在一旁。他将地图展开,说道:“洛阳城区,北面的厦门、谷门需各设一处暗桩,东面上东门、中东门、耗门,需各设一处暗桩,南面的津门、小苑门、平城门、开阳门需设一处暗
桩,西面的上西门、雍门、广阳门需各设一处暗桩。”
总而言之,洛阳城区的十二道城门,都需设立暗桩,派人盯守。张贲继续说道:“除此之外,北面的武库附近、西面的金市内外、南面的南市内外,也都需设立暗桩。以上只是洛阳城区的暗桩分布。至于郭区,人口更多更杂,所需要的暗桩也要更多,像津门北大街、小苑门北大街、开阳门北大街、上东门西大街、中东门西大街、耗门西大街等等,这些繁华街道,皆需设立两至五处暗桩。还有,城郭之
外的郊区,也需设立暗桩,城区、郭区、郊区,林林总总的暗桩加到一起,微臣推算,至少需要一部的人手。”
他边介绍,手指边在地图上划动,刘秀看得仔细,也听得仔细,等张贲说完,刘秀嘴角上扬,露出满意的笑容,看得出来,张贲是真的有下一番苦功夫做研究。
刘秀对张贲不太熟悉,对董宣倒是很熟。强项令就是他给董宣起的绰号。他看向董宣,笑问道:“董县令以为张县尉的部署如何?”
董宣躬身说道:“陛下,微臣并无异议。”
听董宣没有意见,刘秀随即点点头,说道:“就按照你的部署去做吧。”言下之意,就是接受了张贲把洛阳县兵扩充到一个营的提议。
张贲大喜,跪地叩,朗声说道:“微臣谢陛下隆恩!”
县令虽是县府的一把手,但是主政的,在兵事这一块,主管的是县尉。县兵扩编到一个营,这无疑是大大增加了张贲手中的实权。
刘秀慢悠悠地说道:“洛阳县府要的人,我都已经给了,以后,洛阳的治安,便有县府全权负责,一旦出现差池,我只问责你洛阳县府。”
张贲吓得一缩脖,正襟危坐地应了一声。董宣则是沉默未语,见状,刘秀问道:“董县令为何不说话?可是认为自己付不起这个责任?”
“陛下有令,微臣自然责无旁贷,不过,微臣可做到尽忠职守,尽职尽责,但……”话到一半,董宣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刘秀好奇地问道:“但什么?”
董宣沉声说道:“但陛下再以身涉险,轻贱性命,出现任何的差池,微臣可付不起这个责。”
刘秀被董宣说懵了,自己什么时候以身涉险了?又什么时候轻贱性命了?
张贲则是暗暗咧嘴,偷偷看眼董宣,为他捏着一把冷汗的同时,也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这位顶头上司,他是真敢说话啊!
刘秀面露不悦之色,问道:“董县令这话是什么意思?朕如何以身涉险,又何时轻贱性命了?”董宣深深看了刘秀一眼,正色说道:“陛下为了引出城内之刺客,竟然以身做饵,难道,这还不算轻贱性命?陛下有没有考虑过,一旦陛下有个三长两短,大汉基业,岂不
毁于一旦?”
刘秀都差点被董宣说笑了,他向董宣摆了摆手,说道:“董县令,你是不是对我有些误解?你认为我在醉香阁被刺客行刺,是我故意为之,故意引刺客来行刺我?”
难怪你们县府没有追查到那些逃走的刺客,这些天调查下来,就调查出这么个荒谬的结论?
董宣眨眨眼睛,疑问道:“难道不是吗?”
“简直是胡言乱语,不知所云。”刘秀又好气,又好笑,连连摇头。
见状,董宣目光一转,看向张贲。最先提出刘秀以身涉险,引诱刺客现身的人,可不是董宣,而是张贲。
看到董宣投来的目光,张贲清了清喉咙,说道:“陛下做事,自然有陛下的考量,我等臣子,还是……还是不要多加过问的好。”
刘秀越听越迷糊,沉声道:“董宣、张贲,你二人把话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贲下意识地说道:“陛下遇刺那天,沿途留下公孙述细作的联络暗号,难道不是为了引刺客现身吗?”
刘秀闻言,眉头拧成个疙瘩,自己什么时候留下公孙述细作的联络暗号了?张贲这不是一派胡言吗?
他重重地一排桌案,怒声呵斥道:“张贲,在朕面前,也敢扯谎?”
张贲吓得身子一哆嗦,急忙屈膝跪地,向前叩,结结巴巴地说道:“微臣……微臣没有扯谎啊……”
刘秀质问道:“你说朕沿途留下联络暗号,又是何意?”
“这……这……龙孛将军可为微臣作证!”
刘秀闻言,冲着大殿外面喝道:“龙渊、龙准、龙孛!”随着他的召唤声,龙渊、龙准、龙孛三人从外面大步流星走了进来,齐齐插手施礼,说道:“陛下!”
“龙孛就在这里,张贲,你把话说清楚,到底什么联络暗号!”刘秀一字一顿地问道。龙渊、龙准、龙孛都是一脸茫然地看着张贲,他们三人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张贲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说道:“微臣……微臣的暗桩看到龙孛将军在陛下路过的
胡同里,留下了公孙述细作常用的梅花暗号。之后,之后微臣还亲自去确认过,确实是公孙述细作间惯用的暗号,而且,而且当时微臣还遇到了陛下!”
当时他并不知道马车里的人是刘秀,现在他则想通了,能让龙渊、龙准、龙孛、虚英、虚庭、虚飞一同保护的人,除了当今,还能有谁呢?听了他的话,刘秀和龙渊、龙准一同看向龙孛。龙孛则是一脸的莫名其妙,张贲说自己留下了联络暗号,他这不是栽赃陷害吗?更可恶的是,他还当着陛下,当着自己的面栽赃陷害。龙孛下意识地抬起手来,握住肋下佩剑的剑柄,嘴角勾起,狞笑着看向张贲,说道:“大胆狗贼,当我之面,陷害于我,当我是死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