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无恤举目看着刘秀,一言未。刘秀侧头说道:“张昆!”
张昆手捧着竹简,走到刘秀近前,躬身施礼,说道:“陛下!”
刘秀伸出手来,拿起张昆捧着的竹简,手臂猛的向外一挥,竹简飞出,正落在高无恤面前的桌案上,只听嘭的一声巨响,连桌上的碟碗都被撞得散落一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在场众人目瞪口呆。刘秀表情淡漠地说道:“看看吧!看看朕到底能不能守得住大汉疆土!”
高无恤凝视刘秀好一会,方垂下头,看着桌案上的竹简,他慢慢将其拿起,解开绳子,将竹简展开。
这卷竹简,是一份战报,从幽州乐浪郡传回的战报。
战报是新任的辽东太守祭肜所写,内容不多,只讲述祭肜听闻有下句丽人入侵乐浪郡,遂率兵围剿。
祭肜所率的辽东汉军,于乐浪郡番汗、增地一带,遭遇到下句丽贼军两千余众。祭肜率军出击,斩杀高句丽贼寇六百余人,另生擒四百余人。
现俘虏之贼寇,已被祭肜下令全部斩,其余之贼寇,则悉数逃回下句丽。
由于这场战事生得较早,祭肜在写战报的时候,用的还是下句丽的国号。
这场交战,看起来规模并不大,高句丽人才两千多,辽东汉军的数量也不可能太多。
几千人的战斗,与动辄数万、十数万甚至数十万人交战的中原战役相比,真的不算什么。
战死的,以及俘虏后被杀的高句丽人,加到一起才一千人左右,只死了这么点人,与中原战场相比更不算什么。
但高句丽可不是大汉,战损一千人,于高句丽而言,绝对称得上是损失惨重。
高无恤看罢战报,怔怔呆,刘秀幽幽说道:“朕曾说过,胆敢进犯我大汉疆域者,就要做好有来无回之觉悟。
“朱留王说,你管不住你的族人,那么现在,朕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既然你管不住,朕作为大汉天子,就代你来管,以后凡犯入大汉疆域者,杀无赦!”说到这里,刘秀站起身形,微微张开双臂,朗声说道:“大汉威仪,恩泽天下,日月所照,风雨所至,莫不从服,你高句丽若胆敢与大汉为敌,螳臂当车,自取灭亡!我辽
东一郡之兵马,可灭汝国!”高无恤和高解色朱闻言,皆汗如雨下。高无恤和高解色朱,都是胸怀大志,满心抱负的人,面对强敌,也能从容不迫,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二人也不得不气短,不得
不臣服。
高句丽也算是个很厉害的国家,起码是把扶余打了个半死不活,但和汉相比,双方实力相差的确太过悬殊了。
刘秀说辽东一郡可灭高句丽一国,这多少是有些夸张,但幽州以一州之力,灭高句丽一国,那确实是绰绰有余。
就当时而言,汉军的战力太过强大,汉军具备游牧民族的野蛮和彪悍,具备文明型国家的战略、战法和战术,具备世界上最先进的盔甲和武器装备。
这样的军队,是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抵挡不住的,包括匈奴人在内。
汉军在正面战场上,硬是把匈奴人打到不得不西迁的程度。
而败在汉军手里的匈奴人,西迁到欧洲后,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不仅阻挡了日耳曼人的东迁,反而还打得日耳曼人不得不西迁。
日耳曼人的西迁,又在罗马帝国掀起了一场新的腥风血雨,并成为罗马帝国灭亡的主要因素之一。
世界的格局,从古代到现代,都是牵一而动全身,汉帝国打败匈奴,就这么一件生在东方的事,最后却深深影响到西方,甚至是影响到罗马帝国的覆灭。
公平的讲,无论是汉帝国,还是汉军,从来就没弱小过。
王莽的篡位,并不是通过战争,在王莽掌权时,名将陈汤还活着呢,陈汤便是说出那句千古名言的人——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即便在汉末三国时期,汉军的战力也依旧十分强大,强盛一时的乌桓,就是在这个时期,被张辽率军所灭。
国恒以弱灭,而汉独以强亡!
历朝历代,都是在羸弱之时覆灭,唯独汉,是在强大时走向了灭亡。
刘秀举办的这场私人酒宴,高无恤和高解色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吃完的。
当他二人走出皇宫,到了宫外时,都从内而外的凉。外面的凉,是因为衣服被汗水浸透,感觉冷,里面的凉,则是因为心凉透了。
高无恤算计得很好,想在乐浪郡打一打,闹一闹,逼着刘秀,要么送出乐浪郡,要么卖掉乐浪郡。
结果现在,他派出的两千精兵,在乐浪郡根本没闹起来,反而还被人家杀伤过半,这是高无恤当初万万没有想到的事。
高解色朱颤声问道:“王兄……这……这能是真的吗?”
高无恤沉默许久,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只不过他笑得比哭还难看,摇头说道:“不会是假的,此事骗不了人!”
打仗是双方的事,刘秀已经收到战报,估计用不上几天,自己也要受到战报了。
“辽东太守明明不是祭肜啊!这个祭肜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高解色朱忍不住连连摇头,对于辽东太守的更换,他们竟然一无所知。
“轻敌了!这次是我太轻敌了!”以前他经常派兵攻入乐浪郡,每次都能满载而归,顺带着,还能抓到不少的汉人,在高句丽充当奴隶。
现在来看,这样的日子,恐怕要一去不复返了。
他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低下头,面色凝重的默默无语。过了好久,高解色朱突然开口说道:“王兄,既然刘秀如此不讲情面,依臣弟看,婚事就作罢吧!”
跟在两人后面的高景慧闻言,脸色顿变,一脸紧张地看着父亲和叔父。
“不可!”高无恤摆摆手,说道:“这个婚事,现在更不能取消了!”
以前,他打算靠这场婚事来稳住刘秀,现在,他得靠这场婚事来拉拢刘秀。反正与汉联姻,势在必行,且对高句丽有利。
见父亲反对取消婚事,高景慧暗暗松了口气,脸上的紧张之情也随之消失。
三日后,高无恤终于收到了从高句丽传来的战报,和祭肜的战报差不多,本方在此战当中的确是折损了一千精兵,不过战报里又说,他们也击杀了汉军两千余众。
看完战报,高无恤气得将竹简狠狠摔在地上。
如果只看这份战报的话,这哪里是战败的战报,明显是取胜的战报嘛,己方的一千将士换了汉军的两千将士,这不是打赢了吗?
倘若真是这样的话,那跑的应该是汉军才对,你们还跑什么?
这明显是一份夸大其词的虚假战报,之所以这么写,是率军的主将怕担责任受罚。高无恤生了好久的闷气,然后动身去皇宫,求见刘秀,商议婚事。
刘秀接见了高无恤,经过一番商议,双方把成亲之日定在了五天后。
成亲之日还没到,凉州传来战报,冯异率领的西征军,于鄣县大破蜀军,蜀军残部,败逃到落门聚。
落门聚位于冀城附近,蜀军残部之所以未能逃进冀城,与隗纯汇合,主要是耿弇、盖延、马武、王常、刘尚、来歙诸将,正率领汉军围攻冀城。
蜀军主将赵匡,畏惧汉军,只能带着蜀军残部逃进落门聚。
以冯异为的西征军不依不饶,一路追击到落门聚,至此,凉州战事主要就集中在冀城一带。
除了冯异传回的战报外,刘秀还受到了耿舒的书信。耿舒在书信中说明,征西大将军的身体越来越差,希望陛下能调征西大将军回京调养。
征西大将军就是冯异。目前,冯异不仅担任着西征军主将之职,同时还被刘秀任命为汉阳太守。冯异身兼二职,要调冯异回京,影响甚大。
刘秀经过一番思量,没有直接下诏召回冯异,而是给冯异写去一封书信,在书信当中,刘秀先表彰了冯异的功绩,而后又说,征战辛苦,希望他能回京调养身体。
冯异接到刘秀的书信后,仔仔细细地看了几遍,然后给刘秀写了一封回书。
在回书中,冯异的态度十分坚决,现在正是西征最紧要的关头,这个时候,他绝不能回京,不仅他不能回京,耿弇、盖延、马武、王常、来歙诸将,都不能回京。
如果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刻咬牙坚持住,那么,朝廷的第三次西征,将前功尽弃,再次以失败告终。
收到冯异的回信,刘秀长吁短叹,他当然清楚现在是西征的关键时期,但他更加担心冯异的身体。
祭遵是前车之鉴,病死在军中,他不想冯异步祭遵的后尘。他再次给冯异写去书信,劝说冯异回京。
冯异又再次回书拒绝。
刘秀一连给冯异写了三封书信,催促他回京休养,不过冯异也连续拒绝了刘秀三次。
倘若换成别的君臣生这样的事,那可就了不得了,天子连续传书,让你回京,而你却连续拒绝,这是何意?想在外面举兵造反吗?
只是刘秀和冯异的关系,不同于普通君臣关系,二人的私交感情太深厚了,在刘秀最落魄、最苦难的时候,是冯异的一碗豆粥救了刘秀的命。
对于冯异不肯听从自己的安排,不肯回京休养,刘秀也很是无奈,时不时地拿起冯异的书信,连连叹气。
当花非烟走进清凉殿的时候,现刘秀坐在桌案后,正呆呆地看着书信。她走上前去,说道:“陛下!”
“非烟来了。”刘秀抬起头,向花非烟扯了扯嘴角。
“如果陛下十分担心冯将军的身体,不如直接下诏,宣冯将军回京吧!”花非烟劝说道。
刘秀摇摇头,说道:“这么做不妥啊!”
他了解冯异的脾气,即便自己下了诏书,只怕冯异也未必会服从。如果真生这种情况,自己怎么办?派人去汉阳抓捕冯异,治他的罪吗?
公孙是一心为国,一心为他,迫切想打赢这场耗时长久的西征之战!
刘秀不肯直接下诏,就是担心会生冯异抗旨不遵的局面,这样一来,他想护着冯异都不好护。
他放下冯异的书信,看向花非烟,话锋一转,问道:“高景慧在宫中如何?”
高景慧现在已经嫁入宫中,被刘秀封了个美人,虽说她入宫都快一个月了,但刘秀还没去过高景慧所在的建德宫。花非烟说道:“非烟听说,高美人会经常去往西宫,与阴贵人相处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