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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三十七章、温一抹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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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三十七章、温一抹月光

话音未落,张流花丛底舱拿来一支步枪,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不过保养的还挺好,上好膛交给游方。游方背着步枪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走到舱外,与张流花一起爬上了船顶,如落地生根般在起伏颠簸中站的稳稳的,举起枪望着前方。

这次让张流花将风水葫芦带上船是临时起意,赶巧了,但游方当初与张流冰密谋的时候,就托他设法搞两样东西来,都是枪,一支手枪一支步枪。手枪随身带着,刚才已经掉海里了,步枪不太好拿上船,就放在了张流花这艘游艇里。

型号是他指定的,就是五六半自动,游方只用过这么一种步枪,感觉很顺手,练习秘法合枪法非常合适。搞这支步枪可费老劲了,还好,终于搞到了也带来了。

游艇不减速径直向前冲去。对方慌了,看船速显然比不上这艘游艇,想转舵逃离是不可能的,匆忙中开枪了。子弹呼啸而来,却都奇异的绕着游艇两侧飞过,距离越来越近,一公里、五百米……甚至能看见对方船头站的人了。

子弹飞过的轨迹距离船身越来越近,继续冲过去很危险,苍岚当其冲,但是游艇不减速,她也站在船头纹丝不动,身形与船一体在风浪中起伏。游方终于开枪了,每一枪都隔了好几秒钟,一枪一个,船头三名歹徒应声而倒,机枪声停了下来。

又有一个人从船舱里冲了出来,企图继续开枪,游方又开了一枪,这人就倒在船舱门口。

无法形容这神奇的枪法,因为船在海浪中颠簸,几乎不可能单瞄准,而现代海战,一般也不配单兵轻武器,几乎没什么用处。

可兰德先生真是枪法如神!他开第一枪的时候,距离大约有四百米远,最后一枪,距离已经到了两百米左右。这四枪,几乎耗尽了游方所有的潜力,终于支持不住,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前胸,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步枪也脱手滑落。

张流花赶紧丢掉望远镜,一把将游方抱住。

对面的船上还有人,此刻已完全惊慌失措,徒劳的转舵企图躲开冲撞。它左转舵,游艇也跟着右转舵,恰恰迎向横过来的船身一侧。

两船没有相撞,只听苍岚出一声龙吟凤啼般的长啸,音调高昂直入云霄,绕船挂着的二十八个葫芦也出一阵竟似钟鸣般的回音。一个巨大的漩涡在渔船下方生成,海面带着渔船往下一沉,同时有一道巨大的浪涌从游艇下方卷起,扑向了渔船。

渔船被浪涌吞没、推翻,而游艇顺着浪涌竟然腾空而起,飞越过了渔船,落在前方的海面上。回头再看那艘渔船,虽没有直接相撞,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拗断成两节,正在倾覆中缓缓下沉。

……

等游方醒来,已经是七天之后,在南海渔村的一间特别布置的病房中。他的伤势比自己想象的更重,尤其在受伤之后还要强自镇定指挥众人,特别是最后运功开了那几枪,几乎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伤还是其次,游方也不是没受过伤,且身边有的是疗伤的好手。更要命的是他病了,水寒入肺、高烧不退,在三亚一家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呆了三天,医生甚至下了病危通知让送他来的众人叫家属。

两天前高烧退去,病情终于稳定,这才在众人的一致商议下,把他接回到南海渔村这间特别布置的病房中调养,可是游方一直没醒。

游方几乎是铁打的身体,他都记不清自己什么时候生过病?但他这种人一旦病了便如山倒一般来势汹汹,重伤加重病,险些要了他的命,幸亏身边就有疗伤高手,而且及时送到了医院。当病情稳定之后最重要的就是调养伤情,在医院不如南海渔村,于是一众高手把他接了过来。

村子里还有两人在养伤,分别是叠嶂派的李永隽和鸣翠谷的陆月居,她们俩伤的也不轻,仍在调养之中尚未痊愈。

游方昏迷这么长时间倒也不算太意外,神识耗尽、元神也受了伤,太早醒来反而不是好事,这也是一种自我保护。但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消砂派可热闹了,不仅船上那些人没走,而且鸣翠泉、八宅派、三元派、形法派、叠嶂派、龙楼派、寻峦派等七大派都派人来了。

来的不是掌门就是门中地位重要的长老,刚刚告辞的叠嶂派掌门浩东真人去而复回,而卧牛派掌门牛月坡还没走,他们都有弟子在船上。其中寻峦派最夸张,代掌门陆长林、前长老郝丰俊、两位执事长老张玺、包旻全来了。

八大派共同质问消砂派,各派传人向门中长辈转述了事情的经过,幸亏各派弟子都回来了,不幸葬身的两人都是消砂派弟子,否则苍宵也别解释什么了,自己直接跳海吧!

但有一点是需要搞清楚的,消砂派也一定要有所交待,那就是詹莫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是受谁指使、目的何在?这可不能靠瞎猜,想推卸责任得有证据才行,可是消砂派查不出线索来。既没有确切的证据说明原因,也查不出门中还有谁是詹莫道一党?

因为此,险些又爆一场冲突,幸亏一直留在南海渔村的牛月坡劝住大家,建议等到兰德先生醒来后再从长计议,他以身家性命担保多年老友苍宵绝无问题,更不可能有谋害各大派传人之心。

是梅兰德救了各派传人,事情没查清,兰德先生也没醒,各大派的人就更不能走了,虽然在消砂派的地盘,他们却守护昏迷的梅兰德,防止有人谋害,一定要等他安然无恙,从医院到南海渔村一直如此,甚至不让消砂派弟子靠近。

这么做多少有些喧宾夺主,但苍宵也不能说什么,只有尽可能提供一切便利,同时料理好门中两位弟子的后事。他也是一肚子悲愤无处可诉,比谁都盼望兰德前辈早点醒来,如今这个局面,也只有救了各大派弟子的梅兰德才能处理了,偏偏又急不得。

游方当然一无所知,在他昏迷中已经生了这么多事。

……

游方醒来时是一个夜间,病房里拉着窗帘,远处有海浪轻拂之声,然而他却好似看见了月光。这时他的伤没好,意识也有些模糊,分不清是眼前所见还是元神心像所见。

一抹月光朦胧,就萦绕在身边,似伸手可掬,远处的海波声仿佛在耳边化作了轻柔的乐章。月光给人的感觉本应是清泠,可此时此刻却有一股温情的暖意。

游方下意识就想伸手去抚摸月光,随即现自己的右手正被另一只手握着,耳边听见有人说道:“我知道你一定会醒的,我醒来后还没见到你,你不会就这样告别。”

游方有些僵硬的扭动脖子,看见了泪眼婆娑的向影华,她的眼泪是在瞬间涌出的,明媚的容颜分明写着憔悴。有人用“晶莹剔透”来形容泪水,仅仅是形容而已,而游方看见向影华的眼泪,真真切切在黑暗中闪着晶莹温润的毫光。

“影华,你的伤还没好,大半夜不睡觉,还在这里哭,谁欺负你了?”

昏迷多时的人刚刚醒来,大多会有短暂的失忆,渐渐才能想起生了什么事,当时的反应多少像个白痴。恐怕谁也不可能想到,游方第一眼看见向影华,说的是什么样一句话?

向影华双肩一颤道:“你……”只说了一个字就说不下去了,然后低下头去,将脸伏在游方的手心,无声的流泪。暖暖的、湿湿的月华化成泪珠润入掌心,游方下意识的轻摸她的脸颊,很费力的微微一侧身,另一只手将她的丝搂在怀间,这一刹那他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渐渐地,游方终于看清了周围的情况,想起了昏迷前生的一切,问了一句:“我没事了,你就不要哭了。……这里是南海渔村吧,你怎么会在这儿,什么时候来的?”

“我一接到消息就来了,已经三天了,而你加上在海上那一天多,已经昏迷七天了。”向影华终于抬起头说话,晶莹的泪光中有一丝喜色,毕竟游方醒了,仅仅是虚弱而已,只要好好调养一段时间就应该没事了。

游方高烧的时候说了不少胡话,谁也不明白他在讲什么,可是影华两个字是清清楚楚。

医生给游方下了病危通知,可是上哪里通知他的家属?张流冰急的差点把齐箬雪都给叫来了,想了半天,终于还是通知了向影华。向影华闻讯立即赶到了海南,她的伤势尚未完全恢复,向笑礼心知拦不住她,听说了南海的事也是大吃一惊,干脆也来了。

“你的伤应该还没好,就这样守了我三天?”游方一手托着她的下巴,另一手抚摸着她的丝说话。原本他与她尽量避免亲密的接触,可是现在一醒来,如此亲昵的举止却是自然而然,两人谁都没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或奇怪的地方。

“没有外人知道我受了伤,除了二叔之外,也没人知道我的伤还没好,我掩饰的很好,没人能看的出来,只有你不用看就知道。……现在这里人很多很杂,我也不清楚谁可能有问题,守在你身边,让那些想害你的人不敢乱来,我是虚张声势。”

向影华将两只手搭在游方的胳膊上,一边说话一边还漫不经心拨弄着自己的手链,脸上泪痕未干,却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游方抽出右手顺着她的脸颊抚过,抚过脖子、香肩、臂弯,最后握住她戴着天机手链的皓腕道:“这三天来,一直是你守在我身边?”

向影华:“也不是啦,从清晨到子夜,这里人都很多,各派高人轮流为你疗伤,否则你伤的这么重……”说到这里她语气一顿似乎又想哭,忍住了继续说道:“各派高人就住在这所房子周围,此处里里外外布下了各种大阵,有各派高人镇守,恐怕是世上最安全的病房,我唯一不放心的是你本人的安危。后半夜,我就守在这里,不让人靠近。”

此时向影华突然想到了什么,直起身道:“我要赶紧通知各派同道,你醒了,大家在等着呢,尤其是消砂派诸位都快急疯了。”说完话就想出去。

游方伸手拉她,以他现在虚弱的身体,根本不可能拉住已经恢复五、六成功力的向影华,然而偏偏拉住了,而且顺势把她又拉在床边坐下。

“后半夜的,叫什么人?大家还以为我出事了!他们不烦我还烦。……各大派的事天亮再说,消砂派的事三天后再说,现在该歇息。”

游方只是江湖游子不是何方圣贤,有自己的情绪,没那么好脾气,刚刚醒来的后半夜,在一抹温情的月光萦绕中,不想受打扰。他知道很多人迫不及待的想见他,想问他很多话,尤其是消砂派更是眼巴巴的盼着。但他是各派弟子的恩人,又不是欠了债,犯不着后半夜拖着病弱之身去做什么。

“嗯,你说的对,刚醒来应该好好养神,什么事天亮后再说……你终于没事了!”向影华坐在床边轻声说话,没有坚持出去通知众人。

游方又问:“你不困吗?”

这句话竟似是有魔力的咒语,向影华闻言不由自主轻轻打了一声哈欠。她真的是困了,对于向影华这种高手来说,更主要的是神倦,她上次受的最主要的伤势是神念运用过度、受到的冲击太大。如今虽然恢复了五、六成功力,但是伤势并未痊愈,最主要的症状就是容易疲倦。

这几天来她在众人面前掩饰的很好,但是连日忧心守护,怎么可能不困倦?

还是第一次听见向影华也会打哈欠,游方很是心疼的柔声道:“你也歇息吧,不要这么硬撑着了。”

从生死挣扎中醒来,眼前是这样的温情脉脉,那原本激烈跌宕的心境莫名倏然宁静而温柔。——歇息,可这里是病房,只有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重病号,向影华怎么歇息?

……

当大海碧波将天边红霞映入窗帘的时候,房门很有节奏的响了三声,又等了几秒钟,张流冰推开房门走了进来。眼前的场景却让他愣住了,一只迈出的脚就悬在那里,收回去也不是,落下来也不好。

只见昏迷的人已经醒来,反倒是守护的人沉睡未醒。

那张病床不算太小,游方身边的地方稍微挤一挤,完全可以再躺下一个人。向影华侧身躺着,将游方的右臂抱在怀中,青丝散落枕上,脑袋似有些顽皮的拱在游方的耳边,脸上带着明媚的浅笑,睡的很香,连张流冰的敲门声都未将她惊醒。

兰德先生竟然已经醒了,见张流冰进来并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向他示意。

张流冰愣了片刻随即心领神会,悄悄退了出去,将房门关上,有些尴尬的站在门外。他心中既有惊喜又有感慨,同时也佩服的五体投地啊!

兰德先生醒来,他当然高兴,这些天来寻峦派众人可以说比消砂派还要着急,张玺与包旻等人一千万个不希望梅兰德出什么意外。而在这个不太平的南海渔村中,寻峦派受到(了)一致的尊重和礼遇,天下各派都感激张流花等四人暗中相助兰德先生,救各派弟子脱险。

同时他也在心中赞叹一声——兰德先生当真风流了得!都这样了,居然一醒来还能泡妞,大半夜让月影仙子搂着他一床睡了。明知道他们肯定什么都做不了,仅仅是在一起依偎而眠,但这比什么都做了更让人惊叹啊!

张流冰站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还是要进去,他不进去,一会儿别人也要来,终于咳嗽一声,硬着头皮拱手道:“影华师叔,请问兰德先生醒了吗?”这一声隐约带着神识之力,就算是睡着的人也能听见。

游方其实早就醒了,见到身边的向影华,也觉得这样很不妥,记得夜间是他劝向影华休息的,却拉着人家的手不放。向影华当时很温婉的被他拉在了枕边抱住了他的胳膊,在他耳边呢喃几句很快就睡着了。

游方可能是被连续的高烧把脑壳暂时烧坏了,也许是刚刚从昏迷中醒来意识不是很清醒,说话办事都受情绪的感染。假如在他清醒理智时,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虽然他们什么也没做,但是——有区别吗?

能看出来,向影华终于坚持不住了,精神一放松,倦意袭来如海潮般汹涌,却都带着柔情蜜意。她只想在他身边稍微歇一会儿,但是直到张流冰来敲门时还没醒。

其实等到张流冰来敲门时,向影华也不过睡了三个小时。游方听见敲门声,虽舍不得叫醒她,却无奈的在她腰间掐了一把,却又舍不得掐的太重。向影华“嗯”了一声,睡梦中微微一撅嘴,神色带着无限娇羞,却没有醒,然后张流冰就进来了。

张流冰出门后,游方在她耳边轻声喊了一句:“影华,快醒醒!”

这一句声音不大,但是向影华立刻就睁开了眼睛看向他,双目对视,鼻尖几乎擦在一起。她的脸色瞬间一片霞红,如此高手,当然随即感应到门外有人,略显慌乱的站起身来,一时之间竟不敢再看游方,赶紧整理仪容。

等张流冰在门外说话的时候,向影华答道:“兰德先生刚醒,我正想去通知诸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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