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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崩坏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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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病树看着关蕊眼里的急切,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这个世界在追逐病态。

但这个世界也好,有序纪元也罢,人们所追逐的东西,本质上从来没有变过。

利益。

人们内心渴求的,是超越凡人的力量所能带来的利益,病只是表象。哪怕谁也不知道病魔孵化后,带来的力量到底是什么。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大家的一切越发病态。

但也有人,会因为一些原因不想得病的。

比如关蕊。

“你哥去执行了一个任务,会很长时间不出现,我遇到他的时候,他正在执行任务。”

“他很在意你,所有的物与事里,他最在意的就是你。”

当药物在体内扩散,渴的本能压制一切之后,身为病魔执念,却还能记住妹妹,希望有人可以找到她。

姜病树很羡慕这样的感情,生死之际都还能牵挂着对方。

“他,什么时候,接我,回去。”

“暂时回来不了,这个任务很复杂。”姜病树没有说实话。

假如面对关蕊是个疯癫的暴走萝莉,他可以比对面还疯癫。

用混乱邪恶式的语气,调侃她哥哥的死亡。

但这对兄妹的感情,显然很好。

关蕊虽然住在精神系病孵所,但对亲情的表现,是和正常人无异的。

考虑到这是一个情绪暴走会引发念力失控的危险少女,他只能先稳住情绪。

“你不喜欢这里吗?”

“喜欢,但,更想,见到,哥哥。”

姜病树猜测,这对兄妹大概是从小相依为命的,可外面的世道就是这样的。

人很容易就会死去。

讽刺的是,关蕊进来这里的时候,她并没有孵化病魔。

她比正常人还不如。但她被好吃好喝的照料着。

在没有念力的时候,很多事情她无法完成,生活不能自理。

都是病孵所的医护人员在照顾她。

这样的待遇,仅仅只是因为她是精神病人。

而她的哥哥,手脚灵便,为了活下去,却只能做着用身体贩运禁药的勾当。

最终死在了地铁上,险些引发惨剧。

“你会再见到他的,我和他算是同事,你知道你的哥哥在做什么吗?”

“不知,道。告诉,我。”

姜病树知道为啥其他人会认为关蕊比较孤僻了。

如果是正常人听到这种说话方式,的确会觉得,对方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但关蕊其实只是因为,说话很费力气,想尽可能简短化。

小时候他也觉得脑子里的姜小声很高冷。

后来发现……不是高冷。可能只是因为必须挑简要的说。

姜小声似乎也知道姜病树的感受。

于是他宁愿拼着后面不说话,也尽可能的,把说出口的话说得正常一些。

为的就是让姜病树觉得,他不是一个冷漠的“声音先生”。

“你哥其实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你。”

“这个世界有很多人孵化了病魔,有人会在病魔的蛊惑下,不断恶化病情来获取更强的力量。”

“这些人活着的时候是鬼,死了有可能变成病域。”

“你的哥哥算是专门处理这类事情的。”

“他很优秀,因为他,不少人都活了下来。但他的工作很特殊,所以他可能没办法见到你。”

姜病树说着这些谎言,心里越发难过。

他挺希望自己能说真话。

但真正能做到的,也只是尽可能的缓和关蕊的情绪。

以及,让她能够继续为兄长而骄傲。

关蕊的眼里,不多时有了神采,不再那么空洞。

也许只有双眼,是相对来说,“响应”大脑最快的部位。

姜病树看在眼里,说道:

“关蕊,我有个事情想跟你说。”

“好。”

“你愿意跟我离开这里吗?如果你想留在这里,也可以,我会定期来看你。但如果你愿意跟我走,我后面就会想办法带你离开。”

姜病树的问题,无疑是有些突兀的。

这张照片,的确帮助姜病树省了不少麻烦。

关蕊下意识就相信,姜病树就是哥哥的朋友。

其实只要她问一下姜病树,她的哥哥叫什么。姜病树没辙了。

当然,这些东西,事后荀飨都可以帮忙填补上。

而开口询问问题,对于关蕊来说——太折腾了。

她习惯了别人问,她答。

“好。”

关蕊这次答得很快,因为姜病树还没有说完,她就想着要说这个字。

姜病树说道:

“你的病魔已经孵化,但你放心,我不会要求你去做什么。”

“因为你哥哥只希望你能够正常快乐的活着。你的要求,我以后也会尽可能满足。”

“我相信你在那个地方,一定会比在这里快乐。”

这里都是病人。

就算关蕊有心交流,能够克服神经障碍症的病,一个字一个字的讲话——

周围的人也未必能够听懂。

蒲磊只会把她当成危险高冷的友方单位。

其他病人甚至都不会接触都他。

但棋牌室不一样。那里很有人情味儿。

关蕊觉得姜病树更好看了些。

她还是一个字回答:

“好。”

实则内心里的小人儿,已经开始欢呼雀跃,到处蹦跶。

对应的,摆在她桌子上的蓝色小乌龟玩具,快乐的抖动着。

姜病树注意到这一点:

“你喜欢乌龟吗?”

“龟,喜欢,的。”

“挺可爱,我也喜欢龟。”

姜病树渐渐明确目标,先让关蕊喜欢上棋牌室的人,再在一个合适的时间里……

将她哥哥的死讯告诉她。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姜病树的额前忽然出现了一只金色的小乌龟玩具。

“送,给,你。”关蕊的眼睛里带着喜悦。

小女孩就是这样的,你对她好,她会直白的表达出内心的喜悦。

她也想对你好,于是送出了自己的玩具。

姜病树轻轻接过被念力悬在半空的金色小龟,心里又高兴又难过。

自己居然收到了礼物啊……这在他过往的十几年里都不常见。多么单纯的小女孩。

“谢谢,我很喜欢。”

姜病树知道自己该走了:

“关蕊,我现在还不能马上接你,这里是病孵所,你的离开会比较麻烦。你得先等等。但我答应你,我会尽快带你离开这里的。”

时间宝贵,他还有其他病人要探查。

而且姜病树心里有些难受,他看着关蕊的眼睛,便越发的为她而难过。

关蕊还是一个“好”字回应。

姜病树也不多说,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后,就离开了。

当病房的门关上后,关蕊还是一动不动坐在轮椅上。

她的视野里,一只金色的小乌龟,默默看着她。

那是姜病树看不到,或者说,只有她能看到的小乌龟。

这是关蕊的病魔。

按理来说,关蕊的病魔,应该会以兄长的形态出现。

但病魔孵化后,汲取记忆时,会刻意避开一种情况。

当患者最想见之人,就在身边,随时可能见到时,病魔往往不会变成那个样子。

而是会退而求其次,变成另外一种最想见到或者最喜爱的人与物。这是一般情况,也会有例外,比如姜病树遇到的那位腐犬症患者。

不过在关蕊孵化病魔的那阵子,她始终相信兄长还活着,相信不久之后,他会来接自己离开。

于是病魔没有选择成为她兄长的样子,而是成为了小乌龟。

小乌龟有着特殊的象征。

是兄长之外,她最喜欢的“小伙伴”。如果知道这一点,姜病树大概会多陪她一阵子。

……

……

922号房。

平复好情绪之后,姜病树便来到第九层三个病人里,最后一个病人的门口。

“按照我得到的情报。送饭甲经历的发型变化,名字更改,分别是关蕊和蒲磊。”

“所以他不识数的变化,极有可能是这个病人的。”

姜病树有点同情这位送饭大哥。

蒲磊是测试新能力,关蕊是确认暂时不会被带走后,忍不住调皮了一下。

二人其实主动的,主动不可怕。意味着他们已经渐渐可以控制。

只要以后逐渐纠正,让他们不要轻易对普通人使用病魔能力就好。

姜病树真正害怕的,是被动的释放能力。

他敲了敲门。

结果轻轻一敲,就发现门是虚掩着的,并没有锁上。

蒲磊住的地方姜病树没有进去看,应该和宅男的起居室差不多。

关蕊的屋子很正常,虽然没有小女孩风格,但是很整齐。

而这间屋子……

姜病树看到的第一眼,是混乱。

床是侧翻着的,椅子有的竖着,有的横着,桌子的桌面倒扣在地上。

各种摆件全部混乱的分布着,或者堆砌着。女式的衣物,东一件西一件。

重度精神病,都没有这么夸张的。

无法想象一个人会将自己睡觉休息的地方弄得这么混乱。

问题是,这不是那种懒散邋遢导致的乱。

而是一种……没有逻辑的混乱。

水杯里为什么会放着丝袜?为什么桌面会扣在地上,桌腿上却放着碗?这些书本像是被粘在了倾斜的床上又是什么鬼?

仅仅是第一眼,看到房间里的印象时,姜病树确定,这就是一个已经没有正常逻辑之人居住的地方。

这个病人,和关蕊和蒲磊不同,已经无法交流。

这是一个真正的疯子。

可在姜病树看到了病人本人的一瞬间……他忽然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在这间乱到极致的房间角落里,一个衣不蔽体的女人,大概与姜病树一个年纪。

衣不蔽体,是因为女人的穿着,就和房间一样乱。

身上有衣服,也有锅碗瓢盆,脑袋上甚至还顶着一个茶盅,手臂上满是咬痕齿印。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姜病树看到了她样貌的一刻,对其所有观感都改变了。

这个女人充满了知性的气息,如果她穿着正常女性的着装,大概每一个见到她的人,都会本能的感觉到她的灵性。

甚至即便现在这样,看起来疯癫的不能再疯癫,姜病树依旧感觉到……

这个女人很有智慧。

这是一种极为矛盾的感觉。姜病树决定试试:

“你好,我是这里新来的实习致病……”

致病什么来着?致病士?致病者?

只在一瞬间,姜病树忽然无法想起来一个最为常见的词。

仿佛某一个概念顷刻间没了。

女人看着姜病树,她做着鬼脸,也不是鬼脸,就好像她连表情都是混乱的。

似乎只有那双眼睛,可以正常表达出一些东西。

她颇为玩味的看着姜病树。

“实习致病……师。我想来和你了解了解情况。”

姜病树很快就想了起来。

这一下,倒是让女人眼里有些疑惑,这么快就能想起来?

姜病树似乎也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我刚才,竟然会一时间想不起致病师这个词。这必然和这个女人有关。”

姜病树来了兴趣。

女人也来了兴趣。

“这个实习生,有点意思。”

她开口说话,是对自己的病魔说的。

但在姜病树,乃至其他任何人听来,女人都只是发出了一堆不知意义的单音节的声音。

就像是女巫的咒语。

姜病树猛然想起来,这栋楼第六层有几个病人……似乎就是这样说话的。

姜病树的目光,与女人的目光对视。

“总感觉……她的眼神,似乎想要挑战我?这绝对不是一个单纯的疯子。”

女人此时的想法也一样:

“这个实习生,应该察觉到了问题才对,但看起来,他的眼神里没有害怕,反而更兴奋了些。”

这二人仿佛一个代表着理智,一个代表着混乱,即将进行一场对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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