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首页

黄四娘家花满蹊

关灯
护眼

第91章 091 搬家闲事

加书签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进书架
八三看书 83ks.net,最快更新黄四娘家花满蹊!

第91章 091 搬家闲事

周士武见黄菁菁心不在焉, 明显不想多聊周士义的事儿, 他便止住了话题, 罗家人到处找周士义, 他该是不敢出来了, 黄菁菁操心了一辈子, 哪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他擦屁股, 周士义自己不懂珍惜,不怪往后黄菁菁不管他死活。

想了想,周士武转而说起了其他, 明日来的客人多,家里的桌椅不够用,周士武问去谁家借, 孙达这回站出来帮忙, 然而黄菁菁对孙婆子不甚满意,孙婆子话多爱唠叨, 喜欢阴着来, 黄菁菁最厌恶那种人, 依着黄菁菁的心思, 恐怕不乐意和孙家有往来。

果不其然,黄菁菁投来冷飕飕一瞥, “是不是什么都要问我啊, 借桌椅这么大点事都来问我, 还当自己几岁孩子呢。”

周士武咧着嘴笑了笑,心里有了主意, 明早只得劳烦赵二两和赵吉瑞跑一趟了。

一家子人,把明日要用的肉菜全部备好后才回了周家,席面放蒸笼锁进了屋里,凉风习习,天边闪着几颗星星,刘慧梅熬了几根骨头汤,栓子和桃花梨花捉迷藏,这间屋子蹿到另间屋子,好不热闹。

没了做席面的收入,大家都有些兴致恹恹,老花一只手抱着米久,说起明日搬家后的打算,他照顾米久许久了,若是周士武忙不过来,可以把米久送到他那儿,黄菁菁划了半亩地给他,他寻思着种些白菜和萝卜,一个人过日子,也得有过日子的奔头。

黄菁菁吃得津津有味,喝了两碗汤还有些意犹未尽,回老花的话道,“你自己有安排就好,我手里有菜种,逢着我也要种菜,连你的一并撒了就是,索性不出门做席面了,孩子叫老二带着。”

“娘说的是,花叔,您如果遇着事,过来知会声就是了,不要藏着捂着舍不得开口,我和三弟是大老粗,有些话不说出来,我们不懂。”周士武看着老花,一脸真诚,他们几兄弟给他养老,不知是嘴巴上说说的,诚心诚意盼着老花过得好。

老花搁下筷子,抹了抹嘴,清雅的脸上浮着淡淡的笑意,“我记着呢,不用你们说,真要帮忙的地方还得叫你和周三。”

睡晚饭后,黄菁菁把老花的东西收拾好,叮嘱周士武明日挑着柴先进屋,接下来才是锅碗瓢盆,老花抱着米久就在堂屋里坐着,看着她忙前忙后,心里涌起无限暖意,朝周士仁道,“你娘不容易。”

周士仁抬起头,看着黄菁菁忙碌的身影,没有回答,有些事看不明白,大事小事他娘做惯了,以为他娘再忙再累都是理所应当的,渐渐才深有体会他娘的不容易,养了几个不懂事的儿子,他娘不骂着,家里不定会乱成什么样子。

他侧着头,盯着老花好看的眉眼,低低道,“花叔,您以后也要对我娘好,她看着凶巴巴的,心肠比谁都软,这个家里,不能没有她。”

他知道老花喜欢他娘,说实话,有个人陪着他娘,他觉得好,外人怎么说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娘开心。

老花的目光落在黄菁菁身上不曾挪开,语气笃笃,“我会的。”

翌日一早,天麻麻亮的时候,周士武和周士仁就起了,两人挑着箩筐去了老花的新屋,把柴火顺着柴篷堆放整齐,箩筐里的东西拿出来规整好,二人干活迅速,手脚麻溜,跑了两趟,上房的门才开了,黄菁菁惺忪着眼,栓子挎着书袋,不情不愿撇着嘴,看到黄菁菁,他兴高采烈喊了声奶,“奶奶,中午吃席面,我能不能不去学堂啊。”

黄菁菁摇了摇头,眼底慢慢恢复了清明,看着天边升起的太阳,“奶给你留着,哪能为了点吃食就不念书了?”

她的语气还算温和,栓子一下耷拉了脊背,弯腰驼背的跟着刘氏走了,学堂的人年纪比他大,有些不乐意和他玩,还讽刺他没断奶,他不想去念书,想在家,和桃花梨花玩多好?

只是心知刘氏和周士仁的脾气,这点心思是万万不敢说的,只能试探黄菁菁,这个家里,还是黄菁菁说了算。

见他走出院门了,黄菁菁忽然喊了声栓子,栓子以为黄菁菁改变想法了,激动地转过身,满脸喜色。

黄菁菁竖着眉,一脸肃色,“你是不是不想去学堂,如果不想去,就让你爹问夫子把束脩拿回来,成天和村里人玩,大了就跟你爹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活。”

栓子刚开始上学,有几分好奇心,一回到家桃花和梨花就缠着他问东问西,栓子虚荣心强,高兴不已,谁知新鲜劲过去,见桃花梨花天天在家里玩,心头就有落差了,贪玩是孩子的本性,但不该迷失了初心,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这话幼时不懂,到懂的年纪,已来不及了。

栓子愣在原地,一脸委屈之色。

黄菁菁没看他,扭头问刘慧梅做好早饭没,刘慧梅从灶台前立起身子,黄菁菁想了想,和门口的刘氏道,“我送栓子去学堂吧。”

她简单洗了脸,去灶房拿了一张饼子,吃着和栓子出了门。

得知自己还是要去学堂,栓子满脸不乐意,走在前边,也不和黄菁菁说话,时不时弯腰扯路边的野草,黄菁菁吃完了饼子,拍拍手,上前两步,手搭在栓子身上,柔声道,“栓子为什么不想念书?”

栓子垂着眼睑,撇嘴道,“花爷爷搬家,栓子想帮忙。”

“你这么小,能帮到什么忙。”她整天忙,很多时候起的时候栓子已经出门了,不曾问过栓子在学堂的情形,周士仁和刘氏老实惯了,只怕也不会多问。

要不是方才栓子露出不高兴的表情,全家人都意识不到栓子的心思,强扭的瓜不甜,栓子如果不是出于自愿念书,每天被强迫去学堂,迟早会出事。

栓子踢了踢腿,“我就是想帮忙。”

“栓子还记得被打碎的杯子吗?”黄菁菁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起了之前那件事,赵小富一个怀疑轻蔑的眼神就叫栓子气血上涌偷拿杯子出去,看似是件小事,但往大了说,何曾不是栓子胸襟不够,各人自扫门前雪,小小年纪就知道逞一时意气,这种人,一旦遇到挫折,恐怕站不起来。

栓子顿时规矩下来,抬起头,平视着前方,“记得,栓子不该偷拿家里的东西。”

“这话你说过了,奶想着你年纪小,惩戒一通就算了,没有过多追究,现在你去学堂念这么久的书了,你回想那件事,你还有啥做得不对的?”黄菁菁低头看着他,眼里满是温柔,栓子仰起头,看黄菁菁一眼,老实的摇了摇头,“夫子说我年纪小,教我背书,说明年教我识字写字呢。”

黄菁菁笑,“你是个厉害的,你爹和二伯没念过书,奶问你,家里买茶杯,有啥值得好往外边说的?”

老赵家富裕,家里什么没有?

黄菁菁顿了顿,又道,“赵小富娇生惯养,要啥他爷他爹不给他买,他质疑咱家里没茶杯,你为何想着证明给他看?”

这个问题好答,栓子想也不想的道,“家里明明就有,凭什么他只以为全村就他家里才有,我家也有,我就是要拿给他看。”

“给他看了又怎样?”黄菁菁继续问道。

栓子抿了抿唇,声音有些倔,“看了他就知道咱家也是有钱的了。”

黄菁菁叹了口气,知道这是问题的症结所在,孩子都有攀比的心思,总希望别人有的自己有,自己有的还是好的,栓子听到黄菁菁的叹气声,眨了眨眼,有些害怕的说道,“奶奶,我是不是做错了?”

“家里买了茶杯,全村人都知道咱家有钱又会怎样?”黄菁菁摸摸他的头,“茶杯是你爹给人做席面挣回来的,你爹没日没夜干活才买得起茶杯,没啥好往外说的,赵小富激你两句你就受不住,往后大些了,人家故意说骂你怎么办?”

做人要先沉得住气,“你看村里说奶坏话的人这么多,奶能挨个挨个骂回去吗?有些事,不必说,只要你做好了,自然有人看得见,对无关紧要的人用不着解释,花心思在那个上面,愚蠢至极,奶问你,你想考秀才?”

栓子坚定不移的点了点头,他念书就是为了考秀才的,考了秀才,村里人就没人敢说黄菁菁的坏话,没人敢欺负他们全家人了。

“那如果考不上怎么办?”十里八村,考上秀才的屈指可数,考不上的更是比比皆是。

栓子低下头,说不出话来,考不上怎么办,他没想过,他就想着考了秀才,让他奶高兴。

“你要是考不上,村里人肯定很多人说,看吧,这么小念书又怎样,还不是跟我一样考不上秀才?”黄菁菁模仿着赵小富说话的语气,嘲笑道,“亏得你奶花那么多钱,不是浪费吗,努力攒点钱,多年后能买头牛了,哼,结果花在你这么个不中用的人身上。”

栓子气得脸红脖子粗,有些激动道,“我一定会考上的,到时候......”

“考不上呢?”黄菁菁坚持问他这个问题,栓子瞪着眼,许久没有回话,在栓子近乎崩溃的神色中,黄菁菁慢慢放缓了语气,“考不上也不要紧,外人闲言碎语也不要紧,奶让你去学堂,不只是为了让你考秀才,而是希望你能学到很多,不骄纵,不自以为是,不眼高手低,明辨是非,知道自己要什么。”

她的话有些深,她不知栓子能听懂多少,但她不能因为栓子不懂就不说,教孩子要循序渐进,“哪怕你考不上秀才,村里人都看不起你,但你念过的书,学的道理,会教你应付村里的流言,外人轻视也好,奚落也罢,你不会被他们左右情绪,而是依着自己的心思快快乐乐活着。”

纵使所有人都怀着恶意,但他懂得分辨取舍,知道选择条让自己轻松自在的路。

栓子继续朝前走着,他好像明白了些,又好像什么都不懂,他如果考不上秀才,村里人肯定要说他,这点毋庸置疑。

“奶,往后我会好好念书的,不偷懒了。”他其实不想去学堂,上学后,就没去河边网过鱼了,桃花梨花羡慕他识字会背诗,其实他更想每天下河网鱼,去田野里摘花。

黄菁菁拍拍他肩,“也别累着了,你还小,慢慢来,哪怕考不上秀才,奶也不会不高兴,至少我的孙子比我有出息,念过书,会背诗。”

栓子嗯了声,到了学堂,挥手和黄菁菁别过,学堂是一座四四方方的院子,里边传来朗朗读书声,整个学堂,只刘家人会接送孩子,学堂里的人没少嘲笑栓子没断奶,上学还要人接送,栓子刚踏进院子,便有两个比他高一个头的孩子嘲笑他,以往他肯定会面红耳赤的和他们抬杠,今日想着黄菁菁在,咬咬牙,没吭声,黄菁菁看在眼里,笑着解释道,“我家栓子年纪小,怕他路上有个好歹我们才接送的,一家人都舍不下他呢,越是疼爱孩子的爹娘,越是会细心照顾,你们爹娘咋想的?”

她面上挂着笑,一派从容,朝栓子道,“你好好跟着夫子念书,傍晚奶要是得空了,还来接你。”

栓子年纪小,在学堂被欺负是免不了的,好在都是家里花了钱送来的,顶多嘴巴上图个痛快,不敢动手打人。

听到他的话,栓子转过身来,兴冲冲朝黄菁菁挥手,蹦蹦跳跳进了屋子,是啊,家里人怕他出事才接送他的,哪像他们,家里人都不疼爱他们。

黄菁菁的话让他茅塞顿开,其实,他和刘氏说过不用送他了,但刘氏听不进去,送到门口,看着他进院子才离开,惹来好多人的嘲笑,仔细想想,他娘是担心他出事吧,他想起路上黄菁菁和他说的话,隐隐明白了些道理。

黄菁菁回到稻水村,老花新屋院子里传来热闹的说话声,洗衣服的妇人们见着她格外热络,“婶子,花叔院子里飘来阵阵香味呢,搬家这么重要的事儿怎么不把村里人都叫上热闹热闹?”

黄菁菁只请了里正和平日走得近的人,村里人不好厚着脸皮过来蹭饭,否则不定被骂成什么样子。

而且,蒸笼堆得差不多有两人高,大家哪是没有眼色的,这么丰盛的饭菜,随礼都不好随,随多了,对自家有些困难,随少了,面子上抹不开。

“我倒是想啊,可是没法子,手头紧,还想着问你借点钱花花呢。”黄菁菁笑着回应,沿着小径走向里侧,院子里搁着三张桌子,刘大刘二守着灶生火,黄菁菁打了声招呼,二人俱身形颤了颤,桃花和梨花拿着根签子赶地上的蚂蚁,听着黄菁菁的声音,笑了起来,“奶,快看,蚂蚁搬家,爹爹说要下雨呢。”

“小心些,被叮一口看你疼不疼。”黄菁菁没见着刘家其他人,问刘大刘二,二人说他们不过来了,一家人哪有脸面见黄菁菁。

黄菁菁蹙了蹙眉,“准备了饭菜,刘二,你回村把他们全喊过来,不然下午还得给他们装菜。”

刘二一脸局促,看看黄菁菁又看看刘大,拿不定主意,黄菁菁只得吩咐刘大,“这么多席面,咱哪儿吃得玩,都叫过来吧,老二老三去哪儿了?”

“他们和二两兄弟去村里搬桌椅了。”刘大往灶眼里放了两根木棍,听黄菁菁又说起回村叫人的事儿,他只得叮嘱刘二回去,对黄菁菁,心里愧疚更甚,他听说了黄菁菁不少的事儿,照理说,黄菁菁是坚决不会和他们这种人往来了,但仍然对他们施以援手,有些话不必说,他也清楚,黄菁菁是可怜他们,否则依着家里的情形,锅都揭不开,对黄菁菁的感激无以言表,只盼着黄菁菁好。

刘二拍拍手回去了,黄菁菁去灶房,锅里炖着一大锅鱼汤,刘慧梅揭开锅盖,拿勺子轻轻推了推,听到脚步声,她转过身来,“娘,您回了,孙达兄弟说他家的红薯藤多的是,尽管割,三弟妹便割红薯藤去了。”

黄菁菁点了点头,看了看灶台上放置的佐料罐,又检查了番周士武他们挑过来的罐子坛子,没有漏下什么。

不一会儿,门外来了许多人,老花背着米久,左右手夹着长凳,周士武和周士仁一人扛着张桌子,黄菁菁让他们放檐廊上,别离灶太近了,不然吃饭的时候热,秦氏提着个篮子,和里正媳妇说说笑笑进了灶房,把篮子给黄菁菁,“俺家没啥拿得出手的,你别笑话。”

秦氏送的是一篮子米,米上边搁了一层鸡蛋,看起来有二十多个的样子,在村里,算得上很厚重的礼了,她好笑,“请你们来吃饭,客气做什么,先找凳子坐啊,我给你们倒水。”

从周士武去镇上做席面后,家里最多的就是碗,镇上的人没那么多斤斤计较,拿回来的碗成了他们自己的,故而,中午的碗筷是完全够的。

秦氏按住她,“都是自己人,喝水我们知道自己倒,你忙你的,别管我们。”

得来里正媳妇附和,放下篮子,她们便出去了,不敢给黄菁菁添乱,里正媳妇第一次过来,秦氏带着她逛了逛,每一间屋子都很敞亮,方方正正,后院栽种的树活了,树叶零零星星掉着,有了些生气,里正媳妇问秦氏打听,“黄寡妇和老花是真的吗?”

村里传得沸沸扬扬,她却不太信,倒不是说黄寡妇不肯,而是觉得周士武他们不会答应,黄寡妇年纪大了,老蚌生珠的事儿在村里不是没有,万一黄菁菁再生个儿子出来,少不得要为小的打算,按捏的手艺啊,身上的厨艺啊,还不得留给小儿子?

小儿子姓花可不姓周,周士武几兄弟会乐意?

秦氏回以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四娘面皮薄,咱心里有数就是了,老花那人当年舍得把所有银钱给四娘,可见心思是个好的,种因得因种果得果,二人倒是不错。”

说起来,这事还是她先起的头。

里正媳妇会意一笑,绕着屋子转了圈就去了前院。

周士武和周士仁掌勺,让黄菁菁陪秦氏她们说话,连灶房生火的刘慧梅都撵了出来,惹来秦氏好笑,“谁家办事不是三五个妇人在灶房忙活,到这边换了男人,四娘,还是你有福气,周二周三知道体谅你。”

每回家里办事,一群妇人在灶房边聊天边干活,一群老爷们在屋里喝茶聊天,心里哪会没有丁点抱怨,但没办法,所有妇人都是这么过来的,猛的见周士武和周士仁在灶房炒菜,可不得羡慕黄菁菁福气好,她家几个儿子,没一个会做这些,便是赵二两,都只是会切菜而已。

黄菁菁招待老一辈的人,刘慧梅和刘氏招待同龄人,闻言,黄菁菁笑道,“我煮给他们吃了几十年,可不得想着他们孝顺我一回。”

村里人崇尚男主外女主内,男人如果去灶房做饭会被嘲笑的,黄菁菁清楚这个缘由,只是死了公婆的,媳妇生了孩子坐月子,该下厨的还是得下厨,更别论周士武休妻屋里没个女人,他要照顾一双儿女,不自己做饭谁做饭。

院子里聊得热火朝天,说起老花的院子,人人赞不绝口,老花被夸得不好意思,但在里正面前,丝毫不怯场,一边和里正闲聊,一边还能照顾米久,看得秦氏啧啧称奇。

午饭丰盛,菜肴摆了整整一桌,菜刚上桌,喧闹的院子忽然寂静下来,谁都没有多说话,只顾闷着头大吃,时不时传来吞咽声,周士武和周士仁吃惯了,没觉得啥,但看大家不开口,二人不好打断他们,里正面前碗里的酒都不曾挪过位置。

村里人请客,一桌放个酒碗,喝一口后从右往左递给下一个人,喝完了又倒,里正和老花坐在上,酒碗在他们面前,一动不动。

大概一刻钟的工夫,桌上才有人说话,“四娘,难怪镇上的人请你去做席面,就是我吃着都忍不住要请你。”

秦氏吃得满嘴油光,称赞不已。

一碗红烧肉还剩下最后两块,她举起筷子,夹了块放自己碗里,忍不住打了个饱嗝,“好吃。”

“喜欢就好,我啊,身上的肉就是这么来的。”黄菁菁笑着打趣,长得胖的喜欢吃,喜欢吃的人会做饭,几乎这是所有人的看法。

里正抬起头,惊觉面前的酒碗没动过,凑到嘴边呷了一口,推向右侧,人匆忙喝了口就推往手边了,连话都懒得说,看着自家弟弟一大把年纪还这样,里正觉得面上无光,桌下踢了他一脚,朝赵二两爹道,“这酒后劲大,你尝尝。”

里正是吃过黄菁菁做的饭菜的,只是离得有些久了,香味只留在他记忆里,如今吃着味儿,又想了起来,清了清喉咙,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侧目和老花道,“周二厨艺和他娘不相上下了。”

席面是昨晚就裹好了佐料的,红烧肉做法简单,村里很多人都会,只是舍得红糖的少之又少,周士武煮了一锅鱼,炒了三锅野菜,算不上大展身手。

老花吃饭的速度慢,和狼吞虎咽的大家比较起来,更显得他优雅从容,他握着筷子,一副与有荣焉的神色道,“周二聪明,学什么都快,很快就比四娘厉害了。”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周士武还年轻,迟早会超过黄菁菁的。

大家吃得差不多了,这才开始闲聊,黄菁菁的肉都是拿斗碗装的,纵使大家吃得多,仍然剩下些,若是像寻常人家置办饭菜,饭桌上只怕吃得干干净净,那就丢脸了。

因着农闲,吃过饭不急着干活,大家坐在桌前,说起哪家有什么趣事,黄菁菁送栓子念书的关系,老赵也想把赵小富送去学堂,去上秀村一问,夫子说人太多,今年不收人了,至于明年,要看具体的情形,老赵就想多花些银钱,把赵小富送去镇上的书院,只是镇上的书院严格,没有熟人介绍,非得镇上的户籍不可。

说起这事,里正媳妇问黄菁菁道,“听说你和稻源村的里正家关系不错,吉福娘不好过来问你,让我帮忙打听打听,你能不能让刘青帮个忙?”

刘青在镇上书院念书,娶的又是城里小姐,他如果愿意从中搭个话,赵小富去书院的事十之□□没啥问题。

“他成亲是我做的席面,但打交道的次数不多,这种事我也不好开口呢。”老赵家有钱,在镇上是有宅子的,给赵小富弄个城里的户籍易如反掌,黄菁菁不想劳烦刘青,刘青要考秀才了,压力大,万一为了这点事出了啥岔子,她担不起这个责,最重要的是,她和韩氏的感情没好到那种程度。

里正媳妇脸上露出了然,韩氏和她说她就想着这个答案了,不是亲戚,谁会愿意为了这种事开口,而且,只是打过一两次交道,黄菁菁开了口,刘家人也不会答应。

从老赵家聊到王家,大家的兴致越来越高,众所周知,王麻子的媳妇是刘二卖掉的,在王家没少起幺蛾子,起初刘二听着不大自在,逐渐就习惯了,王麻子被揍得卧病在床,王婆子天天骂,郑氏从早到晚干活,不敢偷懒,否则王婆子会打她,不给她饭吃。

王家院子,天不亮就响起骂声,天黑都不消停,比马婆子在村里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

至于马婆子,在外村扎了根,手里的钱财买了田地,给外村的里正媳妇送了礼,把户籍落到外村去了,周家的事儿,马婆子没少落井下石。

听着众人说说笑笑,黄菁菁表现得云淡风轻。

聊了一个多时辰,大家才想着回去了,黄菁菁留他们吃了晚饭再走,大家都不肯,一个村的,村里啥规矩都清楚,搬家祝寿,吃中午一顿饭就够了,黄菁菁好酒好菜招待他们,吃两顿,少不得要让黄菁菁破费很多。

黄菁菁没法,只得把剩下的肉菜装给他们带回家,蒸笼里还有新鲜的留着自家吃就够了。

妇人们抬长凳,汉子们扛桌子,人一走,院子就空了下来,秦氏和徐氏留下来帮黄菁菁洗碗,不等二人有动静,老花已经背着米久,蹲在木盆边了,拿着丝瓜瓤,一个一个刷着碗,动作娴熟,看得秦氏一愣一愣的,抵了抵黄菁菁,“你还是真是有福气,瞧老花的动作,往后用不着你伺候。”

黄菁菁心下无奈,她和老花清清白白,偏秦氏爱乱点鸳鸯谱。

“四娘,你回屋歇会儿吧,打水方便,我很快就洗干净了。”

刘氏在灶房洗锅,刘慧梅扫地,周士武给周士文送席面去了,这般下来,真没黄菁菁啥事,只是她闲不住,挨着老花蹲下,捡着碗,一个一个洗着,从今往后,老花就在这边住着了,“你一个人怕不怕?”

这边白天人多,夜里没人,安安静静的,半夜怕是有些毛骨悚然。

“不怕,我要饭的时候,睡过街头,睡过荒野,没啥害怕的。”何况,他还是个男人。

黄菁菁放了心,傍晚,她去接栓子回家,明显感觉栓子情绪高涨了很多,一路上背着刚学会的诗,到了老花院子,见蒸笼里有席面,笑得更欢,“奶奶,您没骗我,真给我留了席面呢。”

“奶啥时候骗过你。”

晚饭只有一家人吃,随意了很多,熬了锅骨头汤,中午剩下的饭将就吃就够了,可能夜里不用带孩子,老花喝了大半碗酒,拉着黄菁菁,含糊不清说着感谢的话,双眼迷离,脸色酡红,明显就是醉酒的神色。

黄菁菁挣了两下,脸上有不快之色,“什么酒疯,要回屋去。”

老花打了两个酒嗝,噎了两声,不说话了,时不时抬眉偷偷瞄黄菁菁一眼,笑得羞涩又内敛,周士武好笑,“娘,您让花叔乐呵乐呵吧,下午他要带孩子,中午都没敢喝酒。”

他清楚老花兴奋什么,老花说,有了屋子,再攒点钱,就可以娶黄菁菁过门。

黄菁菁瞪了周士武眼,用力甩开老花的手,“你们就惯着他吧,迟早有天当个酒鬼。”

老花笑得开怀,规规矩矩坐着,不敢再惹黄菁菁不痛快。

吃过饭,收拾好院子,黄菁菁给老花铺床,下午客人多,也没来得及,叫刘慧梅和刘氏的话不太合适,铺到一半,老花就进来了,歪歪扭扭的步伐,身子东摇西晃,噗通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黄菁菁骂了句,老花毫无动静,眯着眼,看着头上的账顶出神。

“四娘......”说话都在打结,老花含糊的喊了两个字,举起手,抬起脚,蜷缩着身子滚了圈,嘴里喃喃自语喊着他的名字,喊着喊着,声音低了下去,黄菁菁又气又好笑,“干啥呢?”

老花家境殷实,从小到大不懂啥人情世故,栓子的心眼都比他多,朝外唤周士武进屋把人拉起来,谁知半晌过后,外边都没动静,她想了想,眉头顿时拧了起来,抬脚走出去喊人,“老二,作死哦,喊不应了是不是?”

老花被她吓得酒醒了大半,坐起身,只看到黄菁菁交叠的身影,他摇摇头,强撑着下地,谁知没站稳,脚下一崴,身子前倾,撞到了旁边的凳子上。

他这一磕着,晕过去一宿没醒来。

周士武惴惴不安守了一宿,他原本想腾些时间叫黄菁菁和老花多处处,结果弄成了这副样子,黄菁菁气得脸色铁青,把老花扶起来扔到床上就走了,害他挨了一顿骂。

见老花悠悠睁开眼,周士武忙扶着他坐起身,“花叔,您没事了吧?”

昨晚他要去请大夫,黄菁菁骂他说醉酒请什么大夫,他便没去,老花额头肿了个青色的包,他担心伤着脑袋。

“花叔,您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老花揉揉脑袋,疼得他倒吸了口冷气,看着屋里的崭新的家具,有些没回过神来,“四娘呢?”

“我娘在家呢。”周士武缩回手,去桌前给他倒了杯水,这时候,院门传来吱呀声,迎着清晨的光,黄菁菁抱着米久,提着个篮子来了,他喊道,“娘,您来了,花叔醒了。”

黄菁菁的脸色不太好看,眼角周围浓浓的一圈黑色,脸略微浮肿,一看就是没休息好的缘故,老花盯着黄菁菁看了片刻,不知为何,脸上的笑怎么掩饰不住,“四娘,你别担心,我没事了,喝醉睡过去了。”

便是周士武,都以为是黄菁菁担心老花一宿没睡的缘故。

“我才不操那个心。”黄菁菁语气不太好。

窝在他怀里的米久听着老花的声音,转过身来,一双眼通红,伸着手要老花抱,黄菁菁把他递给周士武,米久不干了,扯着嗓子又开始哭,老花心疼不已,急忙叫周士武把孩子给他,米久一到他怀里就止了哭声,小手抓着老花胸前的衣襟,别提多委屈了。

“平日不觉得他认人,昨晚又是哭又是闹的,说不什么都不肯睡,抱着走了一宿。”黄菁菁放下篮子,揉着胀的眼,看向窝在老花怀里的米久,“一身酒味也不嫌臭。”

老花的笑僵在了脸上,他以为黄菁菁脸色浮肿是惦记他的缘故,没料到是被米久给折腾的,他换了个姿势,却看米久闭着眼睡着了,他接过手也就一下的事儿,问道,“米久是不是累着了。”

“他累什么累,我才累了一宿。”篮子里装的是米久要喝的奶,昨晚怎么哄都哄不好,刘氏也来哄,米久就是哭,她一直以为孩子好带,看老花轻轻松松就把米久哄安静了,轮到她,差点折腾得她去了半条命。

老花轻轻拍着米久的屁股,说话不由得压低了声音,“怕是认床,他挨着我,都是他睡里边我睡外边,昨晚没来得及和你说,他睡觉,你把他的褥子垫在他身.下,别裹着他,裹着他睡,他不舒服。”

黄菁菁抱怨,“哪是裹着他,倒下都不肯。”她抱了一宿,这会儿双手酸得厉害,后脑勺一抽一抽跳得疼,上了年纪,经不住熬夜,这会儿头晕脑胀。

老花看她不舒服,把米九放在里侧,站起身,让黄菁菁在他床上躺一会儿,黄菁菁真提不起精神,顾不得他睡过的酒味重,待老花一出门,她就脱鞋躺了下去。

周士武要去灶房做饭,被老花拦住了,“昨晚还有许多剩菜,我来弄。”

往后就他做饭了,哪能让周士武忙。

周士武略有狐疑的看着他,“花叔会弄饭。”

“会的。”老花不想多说,去灶台下坐定,抓了背篓里的树叶,掏出火折子,点燃后扔进灶眼,然后往里添易燃的柴火,灶眼顿时升起了滚滚青烟,火少旺了,他才往里添竹杆木头……

周士武放了心,他要挑柴去镇上卖,农闲了,能挣些钱是一些,没吃饭就走了。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