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阿魔含的声音扫过,九真仙宫之内,众修士都是面面相觑,虽不知道咒誓的具体内容,想也与她所作所为有所忤逆。
鬼神剑呲牙咧嘴:“叶缤怎地如此不智?”
那边柳观也呸了一声:“定与黄泉贱婢脱不开干系!”
追着他们的话尾,太阿魔含纵声狂笑,谁都知道,元神血咒对修士而言,是心灵层面的绝大破绽,以太阿魔含的末法主修为,可说有百般千种手段,能够利用起来,这已不是授人以柄的问题了,简直就是引颈受戮!
此时此刻,再看塌陷虚空边缘的无妄剑,也由不得众修士不多想一层:
叶缤要做什么?又或是她和陷到里面去的九烟有什么说不开的关系?
这些疑惑,注定难以得到解答了,太阿魔含已将天劫之下,魔火蛇形催化到极致,使魔域最终成就,万千魔蛇大小不等,动静不一,唯有那狰狞横暴的魔意,如出一辙,便是相隔千百里,也有烦躁厌憎之意,由心而,难以自抑。
胜慧行者低颂一声佛号,自施无上智慧法,按住袖中蠢蠢欲动的无相天魔:
“诸位当心,此为烦恼魔域!”
他提醒得正当时,像太阿魔含这等末法主大能,一应染化法门开启,莫不是千万里生灵沉沦,尽化入魔域之中。他们这些旁观者,一个也逃不过去,都要被摄取负面情绪,充为燃料,或化生魔种,再作用到主要目标之上。
不知不觉间,就有贪欲瞋恚愚痴之惑,在心中消长,自家精气也在不知不觉间散失,更招来魔头,随心潜入,就算众修士都有真人境界,心境修为了得,但诸惑起灭,随消随长,十分麻烦,也是受到太阿魔含全面的境界压制之故。
因太阿魔含契入自家情绪,故而魔域是以嗔念动,使人生愤恨、恼怒之心,黑袍修炼成了“焚心真意”,倒是有些抗力,饶是如此,也觉得心湖翻动,波澜暗生,不自觉就被截了一些精气出去,一时心下惊骇,也不知处在魔域正中的叶缤,又是怎样一个状态。
看远方魔蛇交缠,簌簌而动,倒有数只,体形暴涨,分明是吞得情绪养料,蕴得烦恼,难道说……
正揣测之际,东华虚空中,太阿魔含的狂笑声倒是消敛下去,但相应的魔吟咒念之声,便如蚊蝇,嗡嗡入耳,啮咬心神。
黑袍的脸色变了。
这嗡嗡咒音,听在他和柳观这些魔门修士耳中,简直就是一篇蝇头小楷,铺陈开来,其中罗列的,均是魔域影响范围内,众修士心底匿藏的不情、不愿、不为之念,几等于是将人心之中,最隐秘之事活生生剥开,使之光赤无遮,大白天下。
探秘窥私之心,人皆有之,在他们这个层次境界,更知人心者胜,疑人心者败,又有谁不想窥得他们道基根本,以为参照?
太阿魔含正以其无上魔功,强行轰开了各人的心防壁垒,虽大都浅薄,却也有憾魂动魄之效。黑袍、柳观因为是魔门中人,最先得利,但也是最先入瓮,有他二人垫上,便如立坝蓄水,决而成灾。
祁白衣等人也先后觉不对,可那时候,诸修士心神已是四壁通透,八面来风,在蚊蝇魔咒的作用下,多有隐蔽心念流出者。
能留到现在的修士,心境修养都是在水准之上的,可世上从来都是自度者易,度人者难。自家心境看似深潭一口,一旦与他人接接触,比对交汇,多有差异以及料断有误处,便是波澜涌起,丛生烦恼。
虚空中一时间贪嗔痴三毒流布,虽不至于让众修士反目成仇,但收拾心情、调理情绪,都十分耗力,其中也不知被太阿魔含拿了多少去用。如果太阿魔含的目标不是叶缤,而是九真仙宫中人,这一下子就是不可收拾的局面。
尤其让人汗颜的是,到这种程度,叶缤那里流出的心念反而最少,其冷冽森寒、虚缈难测,也是表里如一,论心境修为,竟似还远在几个劫法宗师之上。以至于“烦恼魔域”看不出有什么进度。
黑袍心中也由流过恶意的念头:“奶奶的不是在罗刹那边千锤百炼了吧!”
下一瞬他就恨不能自砸脑袋,因为这信息,还有一些衍生出来的图景,转眼就遭咒音卷去,流布开来,简直就是在东华虚空大声嚷嚷,惟恐他人不知。
就算黑袍一贯凶横,也给惊得脸青唇白,但凡这里面有一点儿东西流出去,便是今日逃过一劫,回头也是把罗刹鬼王和叶缤得罪得狠了,哪还有好日子过?
也在此时,身边柳观闷哼一声,黑袍本能以为这是柳观对他表示不满,但紧接着就现,完全是想岔了。
“这是什么东西?”
柳观的心态比黑袍强出一截,很有些“既来之则安之”的意味儿,除了收拢自家心神外,偶尔也主动撷取某些信息,便如此刻。
黑袍也触及了那份心念,
但最先感受到的,是一种节奏上的错乱感,心念本身蕴藏着大量的信息,可这些信息几乎全挤在一个点上,没有流动、没有运转、没有秩序,相应的,让人根本无法理解,偏又能感觉到,其实自己是在“阅读”,但那速度,简直是惨不忍睹。
与之同时,他“看”到了心念的来处。
九烟!他还活着?
猛回头,看向塌陷的虚空中央,当然什么都看不到。
一时间,黑袍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恐怕连太阿魔含自己,也没有想到会引出这么一个枝节吧。难道是太阿魔含本身,还与那中央有一些难以测知的联系,故而把魔域的影响,投射到里面去了?
这样的话……
也在此刻,烦恼魔域,包括那万千蠕动的魔蛇,都明显地停滞了一刹那,初时黑袍以为,那是被映现出来的九烟心念所惊,但很快,事实将他的猜测完全击破。
天劫魔域之中,一个清晰的人影映现出来,无论万千魔蛇如何裹缠遮蔽,却都如虚缈烟气一般,但凡有光照风吹,便映透散逸,再难作用。
黑袍愕然。
难道“烦恼魔域”只是太阿魔含拿出的剪影么?他们遭的这番罪又是怎么回事?
此情此景,孰真孰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