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稠,月凉如水,华都的夜景美得惊人,巨大的苍穹上繁星点点,如镶嵌着无数晶莹的宝石,平添一丝华美和神秘。
六月初一,是女儿国的传统节日,除了元宵节,上元节,花灯节,万寿节等这样的寻常节日之外,每个月的初一,也都是女儿国重要的日子。
比如说,六月初一,就是百荷节。
在圣天的传说中,蝴蝶和荷花是两种至高无上的生物,蝴蝶是皇上的标志,而荷花是女儿国的国花,六月是荷花盛开的日子,女儿国便会举行盛大的荷花盛宴,通宵玩乐,非常激情。
这一天夜里街上十分热闹,方一入夜,在皇宫的方向就放起无数的烟花,在美丽的半空中绽放……
如同这烟花绽开般,大街上也开始热闹了,民间又无数烟花升腾,不甘寂寞地绽放自己的绚烂和魅力,一时间天际多姿多彩,美不胜收。
南瑾仰,眼光深邃柔和,好一场盛世烟花!
街上人流如潮,人人穿着绣着荷花衣裳,街上也贩卖着由荷花制住而成的各种工艺品,如荷花风车,荷花灯,荷花锦帕,荷花扇等……应有尽有,大人,孩子,脸上都有灿烂的笑容。
各条大街上还有各种各样的活动,有舞狮和杂耍,今日花街还举行四大花魁歌唱比赛,整条花街更是人山人海。
“小姐,那边有人放花灯,去那边看!”人群中,冬儿笑得很灿烂,她在乡下长大,温饱都成问题,节日自然没有什么喜庆活动,第一次看见这么热闹的场面,她像个孩子一样,开心得不得了。
流苏笑着,随着她在人群中艰难地移动,她是经不起冬儿的念叨,也因为好奇才出来看看,没想到会这么热闹。
“走慢一点!”流苏唤不住兴奋的冬儿,人群把她们冲开,片刻就有了一段距离,冬儿大声地喊着,“小姐,奴婢在河边等你!”
流苏被人流挤得有些难受,好不容易才等到人潮流走,她沿街朝河边走去,去放荷花灯,她还比较有兴趣。
百荷节是个年轻男女表达爱慕之情的好日子,这一天月色刚上,河边就会聚集少男少女,借着荷花灯表达自己的爱慕,整个河边比起前头要宁静很多,天上繁星点点,河里花灯如珠,水光潋滟,画舫美丽,处处洋溢着一股浪漫的气氛。
兴许人都去看花魁比赛和舞狮杂耍了,这儿的人不多,流苏很快就现冬儿,小丫头拎着两个荷花灯在等着她。
“小姐,给你!”冬儿把荷花灯交给流苏,流苏一笑,主仆人点着灯芯,冬儿很快就许愿放进水中,随着水波荡漾,流苏放花灯放进河中,用力一推,花灯就随着水流飘动,缓缓移动。
“小姐,你不许愿啊?”
流苏摇头,“我没什么愿望就不许愿了!”
她放花灯不过是入乡随俗罢了。
冬儿可惜地摇头,“在百荷节许愿很灵的呢!”
流苏环视一周,都是年轻的男女,穿着美丽鲜艳的衣裳,在互表情衷,荷花灯有两种,一种是放在水里的,一种是提在手心里,如灯笼一般,若是接受了对方的情意,你不需说什么动情的话,只要接过彼此手里的莲花等就好。
女儿国的自古便是女尊男卑的社会,但经过数百年的展,这种根深蒂固的观念已经有一定程度上的动摇。
在打开国门之后,通过和邻国的经济贸易交流,女儿国的传统文化受到一定的冲击。女性的尊贵在王孙贵族中显得比较突出,在寻常百姓家,渐渐的已经没有体现不出来,也不似圣天那样男尊女卑,而是一种相互平衡的对等关系,俗称男女平等。
有的家庭如圣天一样,男性当家,而有的家庭,却是延续了女儿国传统的体制,女性当家,特别是在王孙贵族中。
女性拥有和男性同样求爱的权力,并不像圣天女性那边忸怩,反倒是落落大方,令人叹而观止,有的青年男女还会在耳边拥吻,偶尔看见几对,看得流苏脸红耳赤。
眼光调回莲花灯上,随着水流,花灯不停地荡漾,缓缓流去,流苏顺着眼光看着河面盛况,微微一笑,倏然笑容一僵。河岸的对边,有一抹清寂的身影,一身雪白的衣裳,颀长的身影站在河边,在一旁成双成对的衬托下更显得寂寥和孤独。
流苏心头某根弦一扯,有种隐约的痛,这是第二次见到他了……
“小姐,你在看什么?”冬儿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低呼一声,“哇……好漂亮的男人!”
流苏脸色一潮,扯扯她的衣袖,“冬儿,闭嘴!”
“小姐,怕什么,我们女儿国的少女看见心仪的男人要马上过去表达爱慕,说不定可以娶回家哦!”冬儿喜滋滋地道,因为流苏的身份是公主,多半是娶人,而不是嫁人。
“谁说喜欢他啊?”流苏挑眉笑着,然后一本正经地教育她,“冬儿,以后你嫁人要找相貌差一点的,你要知道,长得太俊的男人都不老实,而且招蜂引蝶,你看……”
流苏下巴微抬,只见对面对面的白衣公子身边围绕着三名花蝴蝶,都是美丽的少女,正在向他表达着爱慕之情,女子们的衣裳上不仅仅有荷花,还有蝴蝶,真应了流苏那句招蜂引蝶。
“可是他不为所动啊,小姐你看,好冷漠哦,这样会吓跑人的,不过长得这么好看,他今天一定遇到超过二十人表白以上!”冬儿颇有经验地总结,女儿国盛产美男,可也极少见到这样的极品。
白衣公子脸色阴沉,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漠样,那几名女子纠缠了会儿,自讨没趣就走了。
“小姐,你看你看,有男人过去搭讪耶……”冬儿兴奋地拉着流苏的袖子,激动得满脸通红,好似被调戏的是她。
“真有够妖孽的!”男女都没逃过他魔爪,流苏心里不爽了。
“他不喜欢女人,说不定喜欢男人哦!”冬儿憨憨笑道,流苏唇角一扯,她可笑不出来。
“小姐,你猜他会不会上钩?”
流苏哼哼,不是滋味咕哝,“我看他挺开心的,哼!”
冬儿掩嘴偷笑,流苏瞪了她一眼,对面的脸色黑如锅底的白衣男子倏然感觉背脊一阵凉,抬眸,正好看见流苏略恼的眼神,一时错愕,流苏也没想到他会突然抬起头来,虽然一副想要杀人的表情,不过看她的神色好似很深邃,她心头一阵悸动,南瑾就可怜了,不注意被旁边一名男子亲了一口,他下意识反应,一巴掌把他扇到河里去了……
混蛋!
放肆!
伴随着几声此起彼伏的尖叫,好大的噗通声,男子狼狈地落进水里,河里的莲花灯不停地荡漾,惨败……支离破碎,画舫中的歌舞停了,歌女恩客们纷纷伸出头来,好奇地看生什么事!
只见一个男子从河里冒出头来,一身狼狈……不停地咳嗽。
南瑾用力擦着脸颊,一脸阴鸷,冷厉的眼光尖锐得想杀人,旁边那几位想要给男子讨公道的男人一见大声也不敢出,匆匆忙忙去救人。
“#@%……”教育良好的白衣公子从嘴巴里爆出一连窜粗话来……
他觉得他今天出门就是犯了最愚蠢的错误,抬眸见流苏诧异的眼神,重重一哼,转身离开!
他风南瑾长这么大,不是第一次被男人调戏,却是第一次被男人吃豆腐,浑身都不对劲,毛骨悚然……
该死的!
流苏极力忍着笑,最终忍不住,笑得肠子差点打结,她觉得,她今天出门是最明智的决定了!
天空碧蓝如洗,万里无云,纯粹的蓝天仿若一颗巨大的稀世宝石镶嵌的天空中,华都繁华如常,锦绣花海,青树连绵,大自然的辉映下,更显得这座城池美得令人惊艳,若用女人来形容,华都如华贵美丽的少妇,无时无刻不绽放着成熟的魅力。
丽王府门前来了一位让龙雪梨眉开眼笑的客人,天下航运之王——风南瑾。
这是丽王龙雪梨第一次正式会见风南瑾,刚打一照面,龙雪梨眼里就闪过一抹惊艳,比起无情的绝色,风南瑾的倾城之貌更多了一抹纯男性的坚毅。身材颀长,白衣胜雪,一双眸子如墨玉般,流光潋滟,深邃凌厉,看似平静,却如刀锋般冷厉。他清贵无暇,俊逸绝尘,自然而然形成的尊贵倨傲让人不敢逼视,就静静地站在那儿,就仿佛天地间所有的生物都围着他旋转一般,他成了天地间唯一值得人注目的焦点,那无形的压迫铺天盖地地朝着和他对视的人扑去。
好厉害的男人!
单看一眼便知非池中之物,他才惊天下,并非浪得虚名。
风南瑾之名如雷贯耳,女儿国和圣天接轨的漠北航线是风南瑾一手在掌控着,负责两国经济贸易疏通,他在女儿国的人眼里,并不陌生。龙雪梨对他传奇的一生也略有耳闻,而这次在圣天闹得天翻地覆,剿灭万家的事迹更是轰动天下,又谁不知道他们三人之间的恩怨情仇纠缠。
没想到,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年龄少许,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久远右相大人惊才绝艳,今日得以一见,真乃少年英雄,可与日月争辉啊!”龙雪梨毫不吝啬地赞美,魅惑的双眸闪过一抹趣味,似是诧异,又似是不解,又觉得很有趣,他这样的男人,会看上那个柔弱的方流苏,还真是颇让人不解。
龙雪梨久居高位,眼界里自然有种根深蒂固的阶级观念和匹配观念,在她眼里,流苏原来便是无名小卒,而他那时已是名震天下,流苏并无惊艳之貌,而他却有倾城之姿态,两人怎么看怎么不配对。
“我已不是圣天右相,在你面前的,只是风家航运的风南瑾!”南瑾冷然地道,一身白衣站在大厅中央,气势凌然。
“右相大人又何必过于自谦,萧越岂会舍得放开这样的左膀右臂,右相大人回去之后还是右相大人。”龙雪梨不紧不慢地微笑道,表情有些高深莫测,她身后的无情冰冷地站着,如同一座冰雕,守护着他的主人。
南瑾嘲讽地勾唇,专属于他的那抹唯我独尊的讽刺从骨子里冒出来,看得人起得牙痒痒的,可龙雪梨并非寻常人,她几十年的政治生涯,三起三落,几度风云,险些连性命都丢掉,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又岂会怕南瑾小小的挑衅,且她有一张王牌在手心,对着南瑾这样的敌人,底气也足。
这是她很小的时候就学会的生存道理,人的一生不可以有弱点,一旦有了弱点就等着认输,风南瑾的弱点明眼人一看就出来,而且人家抓着他的弱点,屡试不爽,她又怎么会怕呢?
“风堡主请坐!”龙雪梨还是改口了,招呼着侍女上茶,南瑾不动声色地坐下,龙雪梨面带微笑,沉稳问道:“风堡主千里迢迢来找本王,不知有何贵干?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本王一定帮!”
龙雪梨说得无比诚恳,连站在她身后的无情都觉得,她想要卖个人情给风南瑾,而风南瑾眉梢冷挑,唇角滑过一抹辛辣的讽刺,淡淡地反问:“我想要讨回我妻子,不知王爷放不放行?”
南瑾也不和她客气,光明正大地说出自己的目的。
龙雪梨愉悦一笑,好似南瑾的话给她提供一项娱乐节目,她笑得甚是愉快,习惯性地摸着手指上的玉戒,缓缓说道:“风堡主真爱说笑,你妻子不见,怎么来本王府上找了?”
“王爷心知肚明,何不快人快语,直接说出目的,直接说就成,拐弯抹角就免了!”风南瑾冷笑道,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又何必多费唇舌绕圈子?
“本王是真的不明白风堡主所说的是什么事,你的妻子风苏苏名扬天下,人尽皆知,本王对风家夫妻之名早就如雷贯耳,真想要见风少夫人,也不会如此不礼貌,风堡主是不是误会什么?”龙雪梨摆出一副努力解释清白的真诚模样,说得八面玲珑,完美得无懈可击,连南瑾都不得不佩服!
“既然如此,王爷就当我记错了,我妻子在皇宫,我去找皇上要人,相信她一定会如我所愿!”南瑾唰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抱拳施礼便要告辞,若是被人牵着鼻子走,他就不是风南瑾。
即便失去谈判的优势,也要他一手掌控全局!
这就是风南瑾的强悍之处。
一边往外头,一边默默数数,数到第七的时候,脚步即将跨出门槛,龙雪梨便喊了声,“站住!”
南瑾眸光掠过一抹冷笑,如她所愿停下脚步,阳光笼罩在他脸上,却融化不了眼里的温度,欲擒故纵的把戏,他玩得比谁都纯熟。
龙雪梨脸上的表情并不好看,阴阴沉沉的,南瑾话里的意思很明显,我现在自投罗网你不要,那好,他就站在皇帝阵营去,这么明显的威胁,龙雪梨岂会听不出来,小手微微拽紧,都到这个份上,他妻子的命都捏在她手心里,他竟然还能那么潇洒冷静。
好!
很好!
越是难驾驭的男人,她越是有挑战,不让他为她所用,她便会毁了他们!
她身后的无情很明显地感受到龙雪梨身上散的凛冽杀气,不动声色地蹙眉,又是一桩棘手的事。
龙雪梨沉沉地压下心底涌起的怒气,淡然地笑道:“风堡主,本王只是开个玩笑,你又何必当真呢?”
南瑾转过身子来,挑眉冷笑,毫不客气地反击,“是吗?任何人敢拿我妻子开玩笑,我会让她后悔生为人!”
比龙雪梨更加冷厉的狠辣如暴风雪般席卷向她,让她激灵灵地打个寒颤,南瑾眼光冷厉,姿态狂傲,一点说笑的意思都没有。
他不介意别人掌控他的弱点,却不允许有人掌控他,除非他自己心甘情愿!
“风堡主说的是,本王考虑不周,不过风南瑾啊,你哪儿来的自信呢,敢和本王对着干,你就不怕本王心情稍微不好,不小心把她杀了?”龙雪梨慢吞吞地吐出森冷的警告。
南瑾冷笑,“想要杀她,有的是机会,王爷又何必等到此时呢。”
“那可不一定,有些人的用处还没到,本王自然会让她活着,若被现她的用处原来远远超出本王的预计,那便是她的死期,因为本王会不爽,会怒。看起来,她对风堡主的重要性并不如传闻所说那般,若真那么重要,为何转身却如此潇洒呢?”龙雪梨皮笑肉不笑,用流苏要挟南瑾,示意他识相点。
可惜南瑾从来不吃威胁这一套,他沉声问道:“王爷,你可知道,世界上什么样的人是最相互了解的?”
“愿闻其详!”
南瑾白衣胜雪,眉宇间流露出清透的光芒,冷厉的眼光有着他惯有的嘲讽,他沉声道:“天下间,最彼此了解的两个人是敌人,因为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王爷若是认为我是那种你随便就能吓住的阿猫阿狗那就大错特错,你清楚知道我的弱点是流苏,你又何曾想过,我也现你的弱点在哪儿?你别忘了,我风南瑾在生意场、政坛无往不利,靠得不是运气!”
“听风堡主这么一说,真让本王毛骨悚然,好生害怕呢?”龙雪梨也嘲讽着,说是害怕,表情却冰冷无温,显然南瑾的话对她造成一定的影响,她冷笑着道:“风堡主的心理战打得很漂亮,本王很佩服!”
南瑾仰哈哈大笑,笑声充满了狂傲和自信,南瑾定定地看着龙雪梨,一抹王者惯有的运筹帷幄的自信和胸有成竹的微笑跃上眼眸,他的声音平静得如一潭死水,反问:“我就是要看看,王爷的心理过不过硬,承不承受得住考验,也要考考王爷的智慧,看看我说的话,有几分是真,几分假!”
“风南瑾你别太过分!”龙雪梨冷喝一声,蹙眉,危险地眯起眼睛,“不要在这儿和本王故弄玄虚,信不信,我立刻下令杀了她?”
南瑾冷笑,即便是面对这样的威胁,也始终没有露出一点妥协,南瑾很清楚地知道,这是一场政坛高手之间最艰难,最危险的较量,倘若他露出一丝妥协,哪怕是一个恐惧的眼神,他就会一败涂地,什么也做不了。从进门到现在,他一直打着十二分精神应付龙雪梨,眼前这个女人比萧越,万世安更棘手,更狠辣,也更聪明,他初次和她交锋,根本就不敢露出一丝破绽让她乘虚而入。
“我信,王爷自然一言九鼎,可你若杀了她,那么我风南瑾哪怕是倾尽所有乃至生命也会让你丽王府全家陪葬!你的儿女,我会让他们在圣天一生为奴为娼!”风南瑾狠辣地说道!
放狠话,谁不会?
连身后的无情也被他的狠绝震惊了一下,一点都不敢质疑他话里的真假,肯定说得出做得到!
空气的危险指数如同外头的温度,节节飙升,两人之间的气流如凝固了般,令人震惊。
龙雪梨倏然一笑,霎那间如冰雪融化,紧绷的气氛总算是松了,无情觉自己的背脊有些凉。
“风堡主,果然是让人害怕啊!”龙雪梨露出无奈的笑,好似承认这一局她败了似的,可她的眼神却看不到丝毫的战败的恼怒和羞愤。
“彼此彼此!”南瑾也随着微笑,敛去一身戾气。
刚刚剑拔弩张的气势如不曾存在过一般,两人又是有说有笑,无情叹为观止,这是他跟在龙雪梨身边十年见过的最精彩的一场对话,胜负未分。
“风堡主,本王提个建议,你住在王府如何?近水楼台先得月啊!初晴防心也可重,风堡主想要抱得美人归,自然得多费一点力气!”龙雪梨笑着建议。
南瑾随之微笑,“这还不是托了王爷的福!”
龙雪梨自然知道他说什么,一笑而过,暗暗钦佩,这个男人真是聪明绝顶,什么可以拿来做交易条件,什么不可以,他拿捏得很到位,并不急于知道方流苏为何会失忆,也不急于问她是怎么回事,而是平静地接受即成的事实,单是这点,就值得人佩服!
既然人家这么识相,她也不好立刻就提出条件,只是……她眼光诡异一闪,伸出手来,无情把一个小瓶子递给她,龙雪梨抛给南瑾,沉声命令,“喝下它!”
“哼,毒药?”南瑾眉心微挑,“凭什么认为我会喝?”
龙雪梨笑得仪态万千,“你不喝,那就给初晴喝,只不过……”
她的话还没说完,南瑾就打开,冷笑道:“不需要!”
说罢一饮而尽,那诡异的味道,带着一股灼烧般的感觉滑进肠道,南瑾微微蹙眉,片刻又什么事也没有。
“爽快!”龙雪梨笑笑道:“三天毒一次,无情会准时给你服解药!”
南瑾冷笑,“王爷真想得周到!”
“好说!”龙雪梨笑容和蔼,“本王终于相信,风堡主爱妻心切啊!”
南瑾笑而不答,此时一名侍女从外头进来通报道:“王爷,周相有事求见!”
“请!”
“既然王爷有访客,我先告退!”南瑾淡然道。
龙雪梨摆手,微笑道:“不用,正好让你见见我朝丞相!”
一名女子从外头进来,莫约有四十五的年龄,纤瘦的身材,一身紫色的丞相官服,贵气大气,明丽动人,眉目有少许风霜的痕迹,闪动着睿智的光芒,身后跟着两名侍卫。
丽王起身相迎,笑意盈盈,仪态大方,“真是稀客啊,王府今天陆续来了贵客,真是蓬荜生辉啊!”
周丞相温和地笑道:“王爷太客气了,本相爷过府只是传达皇上的手谕,陈长老教子无方,陈云开重伤柳明,又出口不逊,被判十年监禁,陈长老此刻在宫门长跪不起,谁人劝阻也无效,皇上命王爷走一趟,好好开解陈长老!”
龙雪梨维持着完美的笑容,眼光却冰冷如冬,她笑道:“相爷对费心思了,本王待会就就去,陈云开屡教不改,这次犯下重罪,判十年监禁太便宜那小子了,皇上已经手下留情,陈长老……”
周相似是没听到龙雪梨心口不一的说辞,眉目都是疏离的微笑,“既然传了手谕,本相告辞了!”
“相爷慢走,不送!”龙雪梨笑道。
周相眼光微微扫了一眼南瑾,睿智的眉目露出诧异,南瑾颔致意,算是打招呼了。
她温文地笑着,“是圣天的右相吧,久仰大名!希望有一天,我们皇宫里见!”
周相说罢,又匆匆离开,来去就一会儿的功夫,其中的意思却值得人细细地品味,一份简单的手谕派谁来不成,派堂堂的丞相大人来,显然很有文章。南瑾只是冷眼旁观,丞相最后那句话,看似无意,却有意地在他和龙雪梨之间划下一道隔阂,提醒着龙雪梨,他同样能被皇帝所用,能当上丞相的女人,果真不简单!
据南瑾所知,朝中女官还不少。
朝中除了丞相之外,莫约有一半的女官,大部分还是手握重权,举足轻重,妇女根本就不会受到压迫,只要你有本事。南瑾有意思地笑笑,这种自由的国度,或许比较适合她呢。夫妻五年,他自然知道,苏苏喜欢自由的空气。
“看来王爷有事要忙,那我就自便了!”南瑾淡然地道,非常善解人意,刚刚龙雪梨一闪而过的阴鸷他看见了。
龙雪梨喊来一名侍女,吩咐道:“收拾听雨轩,让风堡主住得舒服些!”
“是!”侍女听命,领着南瑾下去。
待他的身影消失之后,无情才说道:“王爷,你信风南瑾?”
“不信!”龙雪梨沉声道:“我只信我的判断!”
南瑾随着侍女走向听雨轩,其实听雨轩就在紫月阁的隔壁,离流苏很近,可见龙雪梨的顺水人情做得很不错。
刚走到后花园,便听到一阵琴声传来,南瑾唇角一笑,是苏苏的琴声,他一听就能听出来,挥手示意侍女先行一步,他知道怎么走,他是王府的贵客,侍女自然也不敢有所怠慢,领着人就下去收拾了。
清澈的琴音穿过稀薄的空气,缓慢地传进南瑾的耳朵里,南瑾顺着小径走近紫月阁,微笑着感受优美的琴音。苏苏琴艺堪称无双国手,世间难有匹敌。
琴声清幽空远,依稀可以勾勒出纱窗映出的身影,孤独寂寞。像是控诉什么似的,如泣如诉,让人揪心。
哀怨的琴声有种空洞的迷茫,好似在祈求着有人能给她指明一道方向,她在困惑着些什么!
倏然音调一转。
霎时间,冰雪降临。
琴声大气磅礴,犹如君主君临天下般威风凛凛,胸襟宽阔,海纳百川。南瑾似乎能看见战场上金戈铁马的激烈,血染黄沙的悲壮,好似无数匹战马在不停地喷跑,气势如虹,响彻天地,如滔滔江水川流不息,潘滚着向前流去,永不停步。
她似在泄着什么,又好似满腔空远的理想,却坐困愁城的愤怒……
转眼间,琴音又是一转,悠闲安逸,隐约中可以闻到十月桂花的清香宜人。
几个年轻的少妇在桂花树下捡着飘落的花儿,偶尔交头接耳,偶尔有欢声大笑。幸福的笑靥在清香的空气中动人心扉。
接着,欢笑着的少妇走了,来了一对亲密的情侣,手挽着手,甜甜蜜蜜地挂花树下互许心愿,诉说着爱情的芳香和甜蜜。
没多久,情侣走了,雪花又来了,不同于前次的寂寞孤单,雪花片片地散落人间,冬天的气温通过琴音完整地传递给知音人,狂风怒吼,充斥着无奈和哀伤。
雪停了,风停了。
大地裹上了一批银色的大衣,处处一片皑皑白雪,又几个行人在雪中匆匆地赶路。走走停停,艰难地前进却又不会停下脚下的步伐。
一个高亢的引音,一曲将毕,只有余音还在寂静的花园中荡漾。
南瑾以为她就要停下来,谁知又弹起一曲子,他脸色微微一变,是《桃花缘》。
这是他给流苏做得曲子,熟悉的音律,心悸的蠢蠢欲动,每一个琴弦都扣人心扉,幽静而缓慢,如在月光下,淡淡地倾诉着一段因桃花结缘的优美爱情,她弹奏得凄美极了,南瑾很自然便想起过去三年中,流苏无数次弹奏起这属于他们的曲子,每年他生辰,在桃花林中,流苏一定会为他弹奏,再配上他的箫声合奏,完美得不可思议。
流苏弹奏过很多遍,即使是失去了记忆,她也还记得这属于他们的曲子么?
南瑾心悸,情不自禁地拿出竹箫,倚着长廊,随着她的音符合奏。
正谈得流畅的琴音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跟上箫声,完美得配合,他们合奏过无数次,每一次都很有默契,演绎一场完美的琴箫和鸣。
房间里的流苏心跳倏然加快,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心里滋生,她对这琴音很有感情,每次弹奏都会觉得太熟悉,好似曾经弹过无数遍,今天突然有人合奏,那种熟悉的感觉更是涌上来,她指尖都在颤抖。
是谁?
是谁在和他合奏,流苏心口狂跳,努力地弹完最后一个音符,箫声也停了,流苏迅速站起来,打开窗户,一眼就看见楼下长廊里站着的南瑾。
似是心有灵犀般,南瑾抬眸,对上流苏的惊讶的眸子。
她穿着一身水绿色长裙,头上并无太多饰,简单地挽着长,用一条水绿的丝巾系着,长飘扬,看上去如要破窗而出的蝴蝶,美得惊人。
在南瑾眼里,流苏是美丽的,不经过任何雕饰,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风韵,足以倾城。
两人的眼光交汇很久,眼光交织着复杂的情绪,如在传递着一些什么似的,一个楼上,一个在楼下,如一道最美丽的风景线。
流苏倏然转身,匆匆忙忙地跑出去,长廊却空无一人,他走了?
女子的脸上倏然出现淡淡的失落和伤感,这是她第三次见到他了,每次都牵动她的情绪,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在王府里?
“我在这!”淡淡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流苏脸色一喜,慌忙回过身来,南瑾站在桑树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光里都是戏谑, 还有淡淡的宠溺。
“没看见我,很失望吗?”南瑾挑眉,扬扬手中的竹箫,颇有些自得地说道,流苏那瞬间的失落彻底取悦了他。
“没有!”流苏淡淡地说道,瞪了他一眼,走了过去,“你怎么会在王府里?”
“我为什么不能来?”南瑾双眸定定地看着她,脸色不错,看起来身体健康。真不公平啊,她和小白两个人质过得可真滋润,可怜他一人吃不香睡不好,作孽了!
流苏不满他不是答案的答案,她选择忽略这抹不悦,问出她最关心的问题,“你刚刚为什么会和我合奏?那曲子你知道吗?”
“你不知道?”南瑾不答反问,笑得一派斯文有礼。
流苏摇摇头,清秀的小脸无一丝笑容,只有满腹疑问,那曲子让她感觉太特别了,不然为什么总会弹奏,而且弹奏的时候,心跳会不由自主地加速,她实在是不理解。
“你不知道为什么会弹奏?”南瑾倚着树干,明知故问,流苏什么都不记得了,自然也不会记得曲子,会弹奏只是印象太深了。
“所以我才问你啊?”
“那我也不知道!”南瑾温和地笑道,看着她忧心的脸,眼光都是温柔的笑意,流苏脸蛋一燥,垂下头去,那个角度正好让南瑾看见她红的耳根,当下心情舒畅,情操大好!
他不是不认识她吗?做什么用这种眼光看着她,好似……就好似她是他情人一样,一想到刚刚他们琴箫和鸣,流苏的脸就更红了。
南瑾看着她红透的脸,心一动,她这副娇羞可爱的模样只是让人想要狠狠地欺负她,心动不如行动,根本就控制不住突如其来的情潮,南瑾伸手把她拉入怀里,流苏一惊,错愕地抬眸,“你做……唔……”
阴影扑下,她还来不及说话,就被眼前的男子狠狠地吻住,湿热的舌头窜进她檀口,急切地搜寻着每一分属于他的甜美,温暖的舌尖扫过每一颗贝齿,卷住芳香的舌尖,略显得急躁地吸吮着,刺激着她每一寸敏感的地带。
分离得太久,加上她失忆带给他的失落,都化成浓浓的思念和情欲,想要把她狠狠地揉进骨血中,南瑾扣着她的后脑,亲吻不禁变得霸道和野蛮,激烈得流苏几乎承受不住,身子绵软,若不是南瑾撑着她,她都要瘫软在地上。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激情才刚刚升起,被侵犯的愤怒也随着而降,流苏挣扎起来,“放开……唔……”
她竟然任由一个才见过两次面的男人这么放肆地吻她,太离谱了,这人也太嚣张了,敢在王府侵犯她,万一被人……
流苏一惊,双手撑着他的胸膛,狠狠地推开,巴掌随着扬起……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流苏的劲道还真不小,南瑾洁白的脸上立刻出现五个红指印。
两人似乎都愣住了……
流苏手足无措,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南瑾的脸,竟然觉得很心疼,伸手想要去抚摸那伤痕,又猛然收回手……
“一巴掌换一个吻,挺值得啊!”南瑾震惊褪去,意外的平静,声音听不出情绪。
“你……”不知道是羞还是气,流苏脸色涨得通红,瞪了他一眼。
转身……落荒而逃!
南瑾抚着被打的脸,看着流苏逃离的背影,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他从小到大第二次被打,第一次是他娘,第二次就是流苏。
估计他是天底下最可怜的男人了,吻自己的妻子还得挨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