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么!”宋奕如眼神亮了,“我自然也知道苏家和张家要好,只是上回已借了苏姑娘的光,心中还自惭愧,不好再劳烦她了,若你能帮我,简直太好了!——窦尹,你真是我的福星!”她兴奋得忍不住抓住他搁在桌上的胳膊摇晃起来。
她没有撒谎,所受的教育使她不能再为这点小心思做出更出格的事了,如能再见一次张偌,她会有些暗示,如果张偌没有反应,也就是说不来提亲,那她也就死心了。日后也不再丧失尊严地去勉强。窦尹能帮她达成心愿,真是太好了!
窦尹望着落在前臂上的这双柔荑,浅笑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借摇扇的动作把手收回来。
只是片刻后,他又缓下动作,看向对面的少女。
打小就认识的小姑娘,早就出落的落落大方,亭亭玉立。备受杨夫人那样飒爽的女子多年喜爱的人,一定是有她骨子里透出来的美好品质的。
此刻面前的她,纯良得就像一只山涧小鹿,即使有那么一点点阴暗的小心思,也是只不太规矩的小野鹿。
窦尹收回目光,幽声道:“如果张偌来提亲,你是一定会嫁过去么?”
宋奕如抬头,片刻的怔忡过后说道:“他来提亲,我难道拒绝么?”
“我只是想说,万一张家没有你想的那么端正呢?”
“张家在朝为官这么多年了,在京住着也有不少年,大家都很熟悉了,就算他们家真有什么不周之处,那一定也只是无伤大雅的行为。一个偌大家族,怎么会连一些小小的污点都没有?我是不会在乎的,等我过门了,努力修正它就是。”
窦尹张了张嘴,望着踌蹰满志的她,终于把嘴闭上不再说话。
……
苏婼要去的地方竟然是黄家外头。
韩陌当了一阵子的捕头,对京城各宅已经有数,看着威武的门楣他惊讶地道:“这不是你二婶娘家吗?你来这干什么?”
苏婼环抱双臂,慢悠悠地说:“既然你知道这是我二婶的娘家,那我二婶和我二叔的关系不太好你应该知道些吧?”
韩陌摸着鼻子咳嗽了一下:“听说了一些。”
要说全京城如今他打听得最多的人家,自然非苏家莫属。他也不是干什么,就是心里想这么做,然就这么做了。
苏家二房的事他当然知道,所以在苏家人面前从来不会犯这样的忌讳,甚至还十分用心地维护他们的体面,于是最近几次在朝中偶遇苏缵,对方都对他客气起来,浑然不再是当初在胡同里被堵住自己欺负他侄女时的模样。
“我虽然去过黄家很多次,但是每次都是跟着我二婶去的,作为客人,很多事情我只能看到表面上。——天快黑了,我想让你帮我诳个人出来,我问几句话。”
“诳谁?”
苏婼沉吟:“我二婶父亲跟前原有个嬷嬷,是他们府里的老人,也就是他们老太太指给他的,她叫崔嫂,她应该对于我二叔二婶的婚事很清楚。”
“这还不简单?”
韩陌挥手打发了护卫前去。
没一会儿护卫回来:“人出来了,就在前方巷子里。”
苏婼未说二话,抬步走过去。
巷子口一个五旬上下的仆妇立在那里,淡眉淡眼的,苏婼认出来正是曾经见过的崔嫂。将要走到她面前时,苏婼忽然停住了脚,闪到个茶棚后,跟韩陌道:“还是你帮我去问吧。”
韩陌来回看了两眼,也没有多说就答应了:“问什么?”
“就问她我二叔二婶的婚事是什么情况下促成的,我二婶原本对这桩婚事是什么态度。最好问得隐蔽点儿,别一来就让她察觉你是为了这个而去的。”
韩陌点头,走了过去。
苏婼趁着崔嫂没注意,随在人流里靠近到了个更近的位置,正好能听到他们说话。阿吉见状也走到了她前面,借故歇脚,借了旁边茶棚里的小杌子坐下,刚好挡住她露出来的裙幅。
护卫办事妥当,是以崔嫂的亲戚来寻为由诳她出来的,但转眼看到韩陌,即使不认得他是当朝的镇国公世子,她也还是被他这身气势唬住,愣了一愣。
不过韩陌言语客气,借着苏婼先前告知的一些不为外人知的情况假称是黄家熟人,又塞了些银子,这妇人便也放松下来,问起他的真实来意。
韩陌就道:“实不相瞒,我哥哥早年是你们姑奶奶的爱慕者,只可惜他还没来得及提亲,你们姑奶奶就嫁去了苏家。他念念不忘你们姑奶奶,此番听说我进京,便托我打听一二。
“我不敢去苏家相扰,故而打听到了你。还请你把你们姑奶奶婚嫁之事一些细节告知,也好全了家兄这番痴心。”
说完他立刻又道:“你放心,只要你能细细讲述来,家兄及我日后都绝不会相扰你们。”
崔嫂听到这里,神情也松了下来,打量他道:“原来是这样。我们姑奶奶那确是一等一的人品,无论是出阁前还是出阁后。当时前来说媒的都快踏破了门槛,这可不是吹牛。听公子这话,你们不是京城人?”
“不是,不过我们有买卖在京城,常来往,家兄也有幸得见过你们姑奶奶。”
“难怪了。”
或许是有黄氏那样的人才摆在眼前,又或许是韩陌给的银子太称手,又或者是韩陌这样的人品诚心相求实在让人难以拒绝,崔嫂被说服,当下道:“我们姑奶奶也是命苦,小小年纪生母就夭折了,老爷——
“唉,说起来都是家丑,扶正的新夫人,是老爷的表妹,夫人还在世时就住进来了,还生下了一胎,只是无名无份的,她也不急,就等着夫人走。
“后来这一天让她等到了,直接就扶了正,不,直接就娶进来续了弦。我们姑奶奶性子温顺,新夫人生的头胎也是位小姐,两位小姐私下的待遇可是天差地别。
“只是新夫人做的巧妙,从未让外人知晓,人人还只道她贤惠。但实情哪里瞒得过我这种在黄家呆了一辈子的老人?
“后来她嫁到苏家,都说虽然苏家二爷才情是寻常了些,胜在苏家家风好,也是她的福气。哪知道这苏家姑老爷竟也是个——唉。”
崔嫂说到这里长长地叹起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