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镇北侯府行事,真的是好大的威风啊!”
“砰!”
招讨使大人一巴掌拍在了身前的案几上,
然后,
郑凡看见招讨使大人的嘴角开始抑制不住地抽搐,因为他挺胖,脸上出了波浪。
似乎大人物,总有喜欢拍桌子的习惯,何必呢?
我抽我自己,然后心疼死你?
既然二世祖们都知道了消息,那么,有着更广阔渠道的虎头城真正长官自然不会被蒙在鼓里。
所以,
在郑凡对那些二世祖们装完逼后,
马上就被人喊到了招讨使大人的厅房里。
这位招讨使大人,胖是胖,但官威还是很强的,不过郑凡这会儿可一点都没漏怯。
事儿,也不晓得是死瞎子还是死瘸子还是死僵尸还是死吸血鬼还是死饭桶他们两批人谁做的,
但,已经做出去了。
这逼,自己也装了。
眼下,唯一能做的,也是只能做的,
就是强撑着,把这个逼继续装下去。
人在衙门坐,逼从天上来;
没有预告,没有铺垫,也没有过程,这逼装得莫名其妙,其实真没多少爽感。
就在这时,招讨使大人的文书走了进来,站在下面通禀道:
“阿郎,苏县令到了,在外面候着呢。”
招讨使大人挥手,很不客气道:
“你去问问他,这事儿,他是不是真的打算过问,这浑水,是不是真的敢蹚!”
“是,阿郎。”
文书下去了,
不一会儿,
文书又回来了,通禀道:
“阿郎,苏县令说他身子忽然不适,要回家休息,今日府衙的事,就劳烦阿郎操心了。”
“呵。”
招讨使挥挥手,文书下去了。
那位老县令,其实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官僚,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就想平平安安地再混两年致仕。
本来,这虎头城应该是他的主场,招讨使名义上辖区不小,但却没有自己的班底,结果依旧能硬生生地降落到虎头城将这里掌握在自己手中。
随即,
招讨使的目光又一次地落在了郑凡身上,
沉声道:
“梅家坞,所犯何事?”
“犯了所犯之事。”
“放肆,这里是虎头城,这里是本官的府衙,你这丘八再敢在本官面前这般无礼搪塞,真当本官不敢治你的罪么?”
郑凡沉默了一会儿,
大脑在快速地旋转着,
其实,
也不用怎么思考,
因为除了继续把逼装下去,摆出一副我镇北军的事你外人没资格过问的高姿态外,他没其他选择。
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生了什么事啊!
其实,问题的死结在于,四娘昨晚因为魔丸的一出,导致她没能念成瞎子北留下来的第一封信。
“无可奉告!”
“好,好,好,好!”
招讨使大人气急,
“哐当”一声,
直接抽出了身侧柱子上本来拿来做配饰用的长剑,庞大的身躯向着郑凡走了下来。
郑凡有些懵了,虽然这胖胖的招讨使大人看起来一副“虚胖”的样子,但他还真不敢去轻视他,人董卓也是个大胖子啊!
气血,开始流转起来,虽然现在还没能光,但也能适当的提升自己的反应能力,只可惜,自己的兵器在衙门口就被门房收置了。
就在这时,
郑凡忽然感到自己胸口传来一阵刺骨的冰凉,
嘶…………
这股子冰凉,让郑凡的身体当即僵硬了。
而招讨使大人,已经走到了郑凡的面前,下一刻,他忽然将手中的剑丢在了地上,双臂撑开,很用力地拍了拍郑凡的肩膀,感慨道:
“家里,还好么?”
唔…………
这是什么意思?
忽然间,似乎是因为招讨使大人的态度转变,郑凡胸口上的冰冷感也消失了。
而这位胖胖的招讨使大人并不清楚,自己刚刚在鬼门关前撒了泡尿。
郑凡的大脑开始快速地思考,
得益于后世铺天盖地的抗日和解放剧,郑凡终于找到了一幕和此时的情景很相似的套路剧情。
这不和被捕的地下同志在监狱里碰见了深海同志一样么!
郑凡喉结蠕动了一下,开口道:
“小姐,一切都好。”
这一句话,
让招讨使大人身体一颤。
因为胖而眯成缝的两眼居然有晶莹闪烁,
“唉,苦了小姐了啊,苦了小姐了啊,大人去了京城,侯府上下,都得靠小姐一个人撑着,唉……”
招讨使大人开始煽情了。
一般上司在情绪宣泄时,
作为下属,你需要去配合。
所以经常会出现,领导的妈死了,下属在坟前哭得比领导还夸张的情景。
对于现在的郑凡来说,还要去依靠自己所掌握的有限的信息,去挥和榨干它们的所有价值!
郑凡依旧保持着站立姿势,
道:
“有七叔陪在小姐身边,小姐不会有事。”
可惜了,
郑凡身边除了一块疯狂的石头,
其他六个魔王都不在这里,
否则他们将在此时刷新自己对自家主上的认知!
身为创作者的机敏,思维的活跃,以及曾经自杀者所具备的关键时刻撑得住场子的气质,种种素质和特性,让郑凡表现到这里时,堪称满分!
招讨使笑着摇摇头,
道:
“不同的,不同的,七叔在,只能保证小姐的安全,但全府上下,可都要靠着小姐一个人去掌握,小姐,不容易啊。”
郑凡没说话。
招讨使擦了擦眼角的眼泪,遮掩了一下自己的失态,有些好奇地看着郑凡,
道:
“我记得,你是虎头城人。”
刚刚冷却下来的大脑在这一刻,再度开始了高速运转!
因为郑凡还不清楚自己的亲儿子昨晚已经出来威胁过那个想要当他后妈的女人,所以,在郑凡的心里,他只当自己此时正在独闯龙潭!
每一个回答,每一个细节,都不能出错误。
那一夜穿着豹皮光着脚的一幕重新出现,
只不过这次在心里对自己拼命进行心理暗示的对象不再是道明叔,
而是余则成。
“我的命,是小姐救下来的。”
“哦,是了,你们是半年前来的虎头城,那看来,也是小姐安排的?”
郑凡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补充道:
“我父,我祖父,都是李家家丁,我祖父郑芝龙,我父郑成功,
大人,您可认得?”
有时候,需要主动出击一下,才能增添自己的身份可信度。李家家丁那么多,郑凡真不信眼前这位能全认得。
招讨使大人脸上有一抹尴尬之色流转,显然,他是不认得的,但还是道:
“听说过,听说过,我似乎还和令尊喝过酒。
只是我并未在府上久住,所以对侯府上下,并不是很熟悉。”
郑凡站在那里,不语。
“那你们整合虎头城地下帮会,也是小姐的吩咐,小姐,是准备要掌握虎头城么?”
郑凡心里一惊,
没想到瞎子北和阿铭他们整合帮派的事,已经被招讨使大人知道了。
当然,这也不算太奇怪的事,身为虎头城凌驾于县令之上的最大官员,城里那个雨夜死了那么多人,他要是真的毫不知情,也实在是说不过去,只不过可能先前就是默认了这种帮会厮杀吞并罢了。
这个世界,永远不可能黑白分明,总会有一条灰色地带让双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大惊之后,又是大落。
感谢这位大人的丰富想象力,自己这会儿都不用解释了,因为这位大人已经替自己脑补好了。
郑凡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实在是有用的讯息,真的太少太少,但自己只能搏一搏。
赌成功了,日后他郑凡,他这个野鸡校尉,将直接受到深海同志的照顾!
至于赌输了……
不,
不会输的。
郑凡相信,深海同志应该不会去和镇北侯府去主动进行联系,看他先前的态度和瞎子北整理来的风评,他简直就是倒北先锋,也是削藩支持者。
这种人,做事肯定极为小心。
这一刻,郑凡心里真得要感谢当初看电视时被自己一次次埋怨过怎么又是特么的谍战剧以及那些海量的编辑们。
没他们的绞尽脑汁地把所有套路模版都写出来,自己真没现在这般经验丰富。
“小姐的意思,第一步,让我们掌握虎头城内部情况,第二步,掌握梅家坞,一旦最坏的情况生,我军可以先下图满城,再同时将图满城附近的小城一起夺下,形成防御体系,以面对燕皇…………”
“噤声!!!”
招讨使大人压低了声音“咆哮”道。
这声音,尖细尖细得宛若要唱起歌来。
郑凡马上闭嘴。
招讨使大人开始深呼吸,
抬起手,
道:
“你,糊涂!”
郑凡不说话。
“这些事,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对我这个外人说?
你知不知道,如果我是诓你的,如果我是故意在你面前演戏,如果我想给皇帝陛下送投名状!
就凭你先前说的那些话,一旦真的传出去,传到了燕国朝廷上去,你知道还在京城的大人和镇北军,将面对怎样万劫不复的境地!!!”
招讨使大人很激动,但偏偏又不能大声,憋着一口气说话,胖胖的脸像是一尊红烧过的猪头,都开始冒白烟了。
“你,下次不准如此唐突,绝不能如此轻信于人!”
招讨使大人一边手指着郑凡一边警告。
其实,作为深海,看似在训斥郑凡,但这种被自家同志相信的感觉和被告知机密的感觉,让招讨使大人很受用,甚至,感到了无比的温暖。
乃至于,看郑凡,虽然有点傻啦吧唧的,但真的越看越顺眼。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根本没想到,郑凡是在跟他演戏。
情绪过于激动的招讨使开始歇了下来,
红烧猪头肉开始逐渐变为清蒸猪头肉,
胸口一阵起伏之后,
他开口道:
“梅家坞的事,我会负责压下去,就说梅家坞私通蛮部,是我让你通知的镇北军绞灭此等逆贼。”
郑凡点了点头。
“日后若是有事,大可直接来找我。”
郑凡再次用力点头。
“你现在已经摆出了和镇北军的关系,先前,大家只是在猜测而已,现在,我想再给你调拨粮草和军械以及人马就太引人注意了。
不过,
无所谓了,
若是真到了那一刻,局面已经到了那种地步时,
小姐若是传信于你想要这虎头城,
你大可来直接告知于我,
我,
许文祖,
将亲自打开城门将虎头城献于小姐!”
郑凡继续用力点头。
心里则是想着:
镇北侯府此时被燕国皇帝搞那是真的一点不冤,活该被搞。
“好了,你不能在我这里待太久,你我之间,心照不宣,除非真的有事,否则,平日里不要再过多联系。
另外,这阵子你且在家静心休息一下,先落落外面那帮人的注意,真要做事前,不要让自己站在风口浪尖。”
“末将明白。”
“行了,你出去吧。”
“末将告退。”
…………
招讨使的厅堂外,
一身甲胄的郑凡雄纠纠气昂昂一副丘八得志的姿态走了出来,
甚至还迈出了六亲不认的霸气步伐!
而其身后,
肥胖身躯的招讨使大人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只手举着长剑追了出来,
对着郑凡的背影声嘶力竭地吼道:
“放肆,放肆,不像话,太不像话了,岂有此理,当真是岂有此理!
镇北军,竟然敢如此嚣张跋扈!
本官要上奏朝廷,参你们,参镇北侯府!
镇北军,镇北侯府,本官与你们势不两立!!!”
郑凡则是一路走出府衙,从门房那里牵过自己的马,
翻身上马后,
侧身回头,
四十五度,
看着府衙牌匾,
“呸!”
一口唾沫吐了下去。
随后,
马鞭挥下,
胯下马儿撒腿开奔,
却无人敢呵斥其竟敢在城内纵马。
一路跋扈,一路嚣张,
等到了自家门口,
郑凡下马将马儿丢给门房后,
自己快速走入了后宅,进了房间后,郑凡开始脱去甲胄和衣物,他身上早已经被冷汗给打湿了,此时当真难受得很。
等四娘闻讯赶来时,郑凡已经步入了池子之中,池子里的水还是昨天的,已经凉了,这会儿凉水泡着才合适。
那块石头也被郑凡丢在了池子里,和他一起泡凉水澡。
“梅家坞在哪个位置?”郑凡看见四娘进来直接开口问道。
“回禀主上,在图满城和咱们虎头城之间。”
“瞎子,肯定是那个死瞎子!”
…………
“阿嚏!”
“阿嚏!”
“阿嚏!”
三连喷,瞎子北眼泪都快淌出来了。
薛三调侃道:“哟呵,这是哪家小媳妇在想你了?”
身边骑马并行的肖一波则马上接话道:
“自然是小人的妻子在想北先生。”
卧槽……
薛三对着孝一波心里居然产生了一丢丢的佩服情绪。
瞎子北懒得搭理身边的二人,
从袖口里掏出帕子擦了擦鼻下,
抬起头,
装作自己能看见的样子盯着前方的高大城墙,
城墙上挂着一块威严牌匾:
图满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