畅春园,清溪书屋外值房,几个皇子阿哥也聚到一起。
大阿哥不在。
已经传到御前。
外头的就是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
九阿哥与十阿哥之前被打发回宫去了一趟,回来复命后,本来要走的,见哥哥们过来,少不得又陪着坐坐。
虽说之前在宫里时也没有天天得见,可如今分了两处,到底不同。
九阿哥挨着八阿哥坐了,很是亲热的对八阿哥笑了笑,随后望向大家,有些摸不到头脑:“是汗阿玛传哥哥们过来的?今儿不是才初四,有什么差事么?”
三阿哥打量九阿哥两眼,道:“这不是该来请安么?我们虽开了府,可也是汗阿玛的儿子,没有道理你跟老十能来,旁人不能来吧!”
这是晓得九阿哥与十阿哥今天就在御前听差,心里不自在了。
之前这都是他们几个年长阿哥的专属,就是老大、他跟老四,老五、老七、老八都沾不上边,更不要说下头的。
不是说远香近臭?
汗阿玛怎么还真使唤起他们两个了?
九阿哥点头道:“那是该来!可定省不是早上么?三哥您这么孝顺,怎么耽搁了?这都快到中午了吧?这是起来晚了,您这孝心可不大实诚啊!”
三阿哥:“……”
每次见了九阿哥,都觉得越发不讨喜。
嘴还真欠!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皱眉道:“好好说话!阴阳怪气做什么?我们三更来了,汗阿玛就有空见人了?”
旁的衙门开印晚,圣驾开笔却早。
大年初一子时刚过,就要开笔。
因此,御前的折子并不少。
尤其是要预备南巡,还有多留意江南的各种折子汇总。
九阿哥撇撇嘴,道:“我又没说您来得晚,好好的,您跟三哥凑一团做什么?”
三阿哥轻哼道:“怎么就不能和我凑一拨了?”
九阿哥点头道:“能,能,凑一起热闹,这不挺好的,都排排坐……”
说完这一句,九阿哥凑到八阿哥跟前,小声道:“八哥,真是约好了一起来的?这么齐整做什么?这是听说南巡名单的事了?”
八阿哥笑着点点头,而后犹豫了一下,道:“也是担心宫里,不知道什么情形……”
听他问这个,大家都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眨眨眼。
能说么?
说宫里查出腰牌不对的不是一个、两个,有十四个人?
其中还有几个辛者库包衣,偷懒耍滑,在外雇佣了民人代为执役?
还是说昨晚皇城太监下房,有三个太监死于炭毒?
眼前这几个也不是旁人,都是哥哥。
可是每人身后都跟包衣人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赫舍里家、钮祜禄家、佟家插手宫中,使唤的人手还是这些包衣。
九阿哥这一迟疑,就验证了大家的猜测。
宫里确实有事。
八阿哥还想要再问。
十阿哥见状,打岔道:“估摸一会儿汗阿玛召见,就会跟哥哥们提了……”
九阿哥闭上嘴。
大家见状,也就不多问了。
三阿哥望向门口,心里算着时间。
老大进去两刻钟了。
有什么话还说不完?
还好,梁九功出来传话,皇上传召诸阿哥。
大家忙起身,跟着进了书屋。
进了东次间,就见康熙盘腿坐在炕上,炕几上放着图纸。
大阿哥坐在旁边,正低头看着。
众人见了礼,康熙就示意众人上前,道:“都过来看看吧!”
大家上前看了,正是北运河图。
这是要提南巡的事了?
大家心情都有些激荡。
康熙看了大阿哥一眼,道:“这回南巡,大阿哥、三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随朕同去……”
众阿哥都起身了,垂手恭听。
即便早有风声出来,可是随扈的名单没定,大家心里都没谱。
如今尘埃落定,不管心中作何想,大家都带了欢喜,躬身谢恩。
康熙摆手叫起,望向四阿哥道:“民生艰难,为了避免惊扰地方,一切往返供给,都于京城置办,此事交给四阿哥督办!”
四阿哥躬身道:“儿子领旨。”
康熙又望向九阿哥道:“内务府要配合吏部、兵部、工部,准备南巡事宜……”
九阿哥亦躬身领命。
康熙最后看向十阿哥道:“你大婚的日子,朕不在京城,初见礼延后,今赐阿霸亥郡王福晋御药四盒、贡缎四匹,赐博尔济吉特氏朝珠两盘、如意一柄!”
要知道,早在皇子初定礼时,皇子福晋与福晋父母的赏赐就给了一回。
如今多赐的,就是体面与恩典。
十阿哥忙跪下道:“儿子代博尔济吉特氏谢汗阿玛恩典!”
康熙听到这一句,觉得不顺耳。
代?
这是分了里外?
还真是让九阿哥说着了,儿子真是给旁人养的。
想到这里,康熙挨个看了下去。
眼前都是成亲的皇子阿哥,都是旁人家的女婿。
他望向大阿哥道:“前天初二,去科尔坤家了么?”
大阿哥点点头道:“前天上午的时候去见了岳父,岳父深感皇恩,今年得了福字,还得了赏菜,在炕上也往紫禁城方向叩头了……”
大阿哥的岳父,是康熙早年一手提拔的心腹臣子原吏部尚书科尔坤。
康熙十八年从正五品的郎中升为正三品大理寺卿。
随后一年一升,升督察院左副督御使,升户部侍郎,升吏部侍郎。
三年半的功夫,升到户部尚书,成为九卿之一。
结果后来朝廷党争升级,索额图与明珠斗的厉害。
等到康熙开始整顿时,科尔坤也被人弹劾,深陷其中,二十七年因党附明珠被革吏部尚书。
而后,查明没有实证,康熙念及早年功绩,依旧赏尚书衔,却一直没有启用。
年前的时候,康熙也是听到消息,晓得科尔坤老病,怕是年关难过,想起早年君臣相得之事,赐了福字与福寿喜下去。
不知道算不算冲喜,礼部没有消息报上来,应该就是过了年关。
康熙心中颇为欣慰,也算全了君臣情谊。
想起老病,他又想起彭春来。
也是八旗悍将。
他望向三阿哥,道:“听说彭春去年冬犯了痹症,如何了?”
三阿哥眼睛眨了眨,道:“许是……好了吧……”
康熙不由皱眉:“初二你没有陪着你福晋去彭春家?”
三阿哥忙道:“小阿哥有些不爽利,儿子福晋就打发人送了礼回去……”
实际上他当时正惦记着打探宫里的消息,压根没有时间陪着三福晋回娘家。
三福晋爱脸面,不肯一个人回去,就打发人回去娘家告了罪。
康熙没有点评,不过也带了不满,望向其他几个儿子。
四阿哥的岳父早就去世,也是康熙的心腹臣子。
五阿哥的太岳父在陕西巡抚任上。
七阿哥的岳父是正红旗副都统法喀。
康熙就问七阿哥道:“初二你去了法喀家了么?”
七阿哥看了大阿哥一眼,又看了三阿哥一眼,摇头道:“没去!”
康熙蹙眉,有些不快。
他不喜欢皇子们跟妻族太亲近,可是也不希望他们太倨傲,仗着皇子身份不尊老敬老。
他想要训斥,又带了犹豫。
怕好不容易和缓些的父子情分再出嫌隙。
不单单是儿女想要讨父母的喜欢。
这天下当爹娘的,也想要让儿子们真心敬爱。
九阿哥在旁,察觉到气氛不对,忙道:“汗阿玛,可不单七哥没去,四哥、五哥肯定也没去,儿子也没去啊!”
康熙闻言,心中愕然,面上却不动神色,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道:“这不是还没除服么?大过年的也不好登门,大哥倒是不碍的!”
卑不动尊。
科尔坤夫妇不用给出嫁女服丧,可是他的儿孙都要给大福晋这个出嫁女服丧的,也算是丧家,就不怕冲撞了。
康熙不好说自己忘了这个,只澹澹的扫了三阿哥一眼,像是在谴责他竟然忘了此事。
三阿哥脑门子的汗都要下来了。
他看着九阿哥直磨牙。
老九就是故意的,要是他不提醒,汗阿玛也想不到这个。
康熙又看了眼八阿哥。
八阿哥低头,脸色有些泛红。
九阿哥方才提了一圈没有初二陪着福晋归省的阿哥,将他拉下了。
这是因为晓得他会陪着八福晋去安王府。
虽说是实话实说,可八阿哥还是觉得刺得慌。
九阿哥只是想要为七阿哥解围,哪里会琢磨那些多?
在他看来,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行事不用束缚的那么紧。
守着规矩不算错。
可是骨肉天伦,过年了想要聚聚,也是人之常情。
都行。
十阿哥在旁,却是多看了八阿哥一眼。
今天算是将八哥得罪了。
不过八哥也不厚道,就算关系宫中事,哪怕是私下里问询也好,当着大家的面,这让人怎么办?
多说两句,就是泄露禁中事,汗阿玛会觉得九哥嘴巴不严,不当大用;不说,好像九哥不谦卑,在哥哥们面前拿大。
八哥行事不是最是周全么?
今日怎么这么行事?
好像是给九哥挖坑似的?
十阿哥少年失母,虽不至于说尝到世态炎凉,可是也比旁人敏感些。
他察觉到八阿哥身上的别扭,不知道为什么生出提防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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