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没几日,八阿哥就打发人送了帖子过来。
就在本月二十四日,贝勒府办喜事,迎娶富察格格进门。
只能说大清的嫡庶制度很坑嫡妻。
有侧福晋、侧夫人这一档,不同于寻常的妾室,一直到三十六年所生子女都是“与嫡子女一体封爵”。
贝勒侧福晋,是有冠带的,与贝子夫人同等。
只看衣裳规制,就晓得这两等级是平的,外头交际见面,也是互相行平礼。
虽说不喜欢八福晋,可是舒舒看着帖子,还是唏嘘。
富察格格,应该就是所有宗室福晋最忌惮的那种侧室。
阿玛是朝廷重臣,家族还是旗属勋贵。
未来的小年糕,也是这一挂的。
舒舒感叹两句,也就放在一旁。
到时候走个过场就是。
倒是九阿哥带了庆幸,道:“刚好错开,拜师的日子是二十八,这添妆礼就省了……”
他不是小气性子,就是偶尔不大方而已。
之前没有这层师生关系,他还想要充大辈,以马齐同僚的身份去添份妆。
可是多了师生关系,他的辈分降下来了,就不想去了。
次日,四福晋就来辞别。
原来八阿哥央求了她,帮忙张罗成亲事宜。
四福晋面上也是一言难尽,忍不住跟舒舒抱怨道:“这叫什么事儿,偏生我们那位爷没想那么多,八贝勒来央求,他就痛快应了,说是大嫂如今不在,我们不帮衬一下,谁能帮衬呢……”
舒舒听着,都不自在。
凭着八福晋那小心眼的性子,怕是要将四福晋给恨上。
要是八福晋一直沉寂还好,要是改日重新出山,四福晋就要里外不是人。
四福晋当天就带了弘晖回城去了。
没两日,五福晋也来作别。
“大阿哥病了,我既晓得了,不好不回去……”
舒舒也是无语。
按照礼法来说,那就是五福晋的儿子。
儿子不舒坦了,当额涅的确实不好在外头享清闲。
十福晋也在,当着五福晋的面没有说什么。
等到五福晋离开,十福晋才小声道:“我还是娃娃呢,只想要自己的娃娃,不想要旁人的娃娃……”
舒舒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可她还是提醒十福晋道:“这些话当着十弟的面说说就好,在长辈面前别露出来……”
十福晋点头道:“嗯,我晓得,这是嫉妒,最要不得……”
说到这里,她压低音量道:“二嫂、四嫂、五嫂、七嫂都不嫉妒,她们也照应着别人生的阿哥、格格;八嫂嫉妒,就被关起来了……”
说到这里,她情绪有些低沉,道:“我不想将十爷分给旁人,我要是不想照应旁人生的阿哥,会不会也被关起来?”
舒舒摇头道:“风马牛不相干的话,别听外人胡沁,你跟十弟新婚燕尔,长辈们巴不得你们黏黏湖湖呢……”
八福晋的名声,在京城早就坏了。
之前有说她发癫的,才会咬着娘家的产业去告。
等到后来,这个话音反而变了。
成了八福晋嫉妒不容人,凌虐后院的格格,不为宫里长辈所喜。
只是哪个女人不嫉妒?
一来二去的,也就没人说八福晋的事了……
就在八贝勒府办喜事的前两天,是都统府摆酒的日子。
也算是三喜临门。
齐锡原品级袭二等伯之喜。
次子富永原级袭他喇布勒哈番又一拖沙喇哈番世爵。
外加上富永的定亲之喜。
舒舒与九阿哥不是外人,早早就从海淀出发了。
赶在早饭前的时候,就到了都统府。
除了小六之外,福松与珠亮兄弟都在。
“恭喜小三了……”
舒舒看着富永道。
因为弟弟太多,舒舒也有远近亲疏。
上头的福松、珠亮,下头的小六更亲些,中间的三个相对在一起的时间就少些。
可是到底是亲姐弟,情分也不浅。
今日看富永,细高的少年,看着斯斯文文的,说话做事也很有章法。
怪不得苏努贝子早早就看上了。
“大姐……”
富永的面上有些泛红。
舒舒依例,依旧是去伯府那边用的早膳,而后才又回来。
少一时,将军府的将军夫人带了清如格格来了。
自打出嫁,舒舒已经整一年没有见过她。
她拉着清如格格的手,仔细打量着,道:“怪不得说‘女大十八变’,都不敢认了……”
清如比珠亮小一岁,今年十四。
去年的时候就如同装大人的小孩子似的,稳重归稳重,长得还是一团孩子气,这一年抽条许多,有了少女的婀娜。
清如落落大方道:“我高了,还胖了……”
舒舒摇头道:“这不是胖,女子都要经历这一遭的……”
清如是小才女,饱览群书,点头道:“就是‘二七天癸至’……”
舒舒道:“差不多就是这意思了。”
“听说姐姐府里要预备藏书室?”
清如的眼睛亮晶晶的。
对于爱书的人来说,那是最大的诱惑。
舒舒点头道:“地方预备出来了,书还没有影子!”
清如小声道:“大姐,听说宫里有前朝的绝版书……”
舒舒点头。
景阳宫的藏书,确实有许多外头没有的。
之前归宁的时候,小三、小四也念叨过一次。
“我叫人抄了些,回头整理出书单了你看看有没有想看的……”
舒舒道。
这么好的资源,她怎么乐意错过?
就是二所里也没有几个人能抄书,只有小椿跟小松抓了劳工。
剩下舒舒自己也抄写养生的书籍。
清如脸上带了期待,道:“二爷也帮我从康王府借了书……”
康王府……
舒舒心里添了不自在。
姑母寡居,不会出门宴饮,表哥会来的。
姑母……
她也是够没良心的。
居然没想着去探望姑母……
前头客厅。
九阿哥见到了康亲王椿泰,心里就是一阵腹诽。
怎么也是弱不胜衣的模样?
这都出孝出了几个月了,即便孝中清减,现下也该好起来了吧?
齐锡见了外甥如此,带了心疼,道:“即便苦夏,也要勉强自己多吃些,如此模样,让你额涅担心……”
椿泰羞愧道:“月初中了一次暑,就有些胃口不调,如今也吃着药,等出了伏就好了。”
九阿哥在旁,心里犯酸。
这一位也苦夏呢!
跟舒舒一样!
是不是小时候相伴长大的缘故,才有一样的毛病?
椿泰已经望向九阿哥。
虽说九阿哥早有跋扈之名在外,可椿泰也晓得不能人云亦云。
只看他不到弱冠之年就直接总理内务府,且一年下来没有什么纰漏,就晓得能力不俗。
“九爷……”
椿泰颔首道。
皇子身份尊贵,排班还在亲王前头。
九阿哥轻咳了一声,道:“王爷客气了,你是福晋的表兄,也是爷的表兄……”
椿泰闻言一愣,随即点点头道:“嗯,这样论也可以。”
只是世人论关系,先宗亲后姻亲。
椿泰跟九阿哥本是服亲,是同高祖父的从堂兄弟。
九阿哥原本对于这位和硕亲王还有几分忌惮的,现下也全无了。
这是个眉眼十分清正的人。
不是那等表妹嫁人了,还暗搓搓惦记的性子。
珠亮在旁,见两人凑到一起说话,就有些紧张。
福松见了,拉他到一边道:“瞎寻思什么呢?别没事找事啊!”
珠亮小声道:“当初跟王府那边议过亲的事,也瞒不住人。”
福松道:“那又如何?时过境迁了,王爷是个稳当的,九爷也不会为了这个去跟大姐闹……”
珠亮点头道:“说的也是……”
因为国公府还在孝中,那边没有人过来,今日来道贺的是大二房与正白旗的族人,还有就是董鄂家的姻亲故旧。
舒舒本就是出嫁的姑奶奶,身份要抬一格,外加上她还是皇子福晋,倒是也没有亲戚敢絮叨她。
她就还跟出阁之前似的,在自己的院子里招待跟着长辈过来吃酒的格格们。
有清如,还有副都统府的那拉格格,还有舒舒的舅表妹,还有董鄂家那边的族姐妹。
等到大家入座,互相看看,都齐齐笑了。
都是昔日座上客。
去年锡柱成亲时,舒舒作为主家格格,招待过各位。
如今除了她自己上了头,还有其他一位宗室格格上头,成为新妇。
其他人或者预备选秀,或者准备说亲,也没有几年松快的日子了。
小表妹也有些抽条,不再是之前的苹果脸,眉眼间有些轻愁。
等到舒舒更衣的时候,她就跟了出来,道:“表姐,我大哥的亲事,可是钮祜禄家挑剔阿玛的人品才不成了?”
舒舒看了她一眼,道:“怎么想起问这个,你的亲事生波折了?”
小表妹是爱新觉罗血脉,不用选秀,可以自行聘嫁。
小表妹比福松小一岁半,也该到相看人家的时候。
她红着眼圈,摇头道:“我是听额涅跟阿玛吵架,提到这个……”
因为八福晋告状明登夫妇的缘故,也是将福松这一支败家的事情给翻出来说了。
玛法是烂赌鬼,阿玛也是烂赌鬼……
加上明明说好的今日是福松的定亲礼,换成了富永。
旁人只当是先头听岔了,可是福松家晓得就是换人了。
舒舒道:“不是因为这个,是钮祜禄大格格心高……”
别的她也没有细说。
这涉及到佟国维家、钮祜禄家的姻亲关系,各种恩怨什么的。
小表妹苦笑道:“大哥人才在这里,如今也补了四品缺,尚且被人挑剔至此,我日后如何,实不敢想……”
舒舒没有接话。
马佳氏虽对福松刻薄,可对自己生的一双儿女还是很宠爱。
她乐意插手福松的婚姻大事,那是情分在那里。
跟小表妹这里,就是正常的表姐妹关系,也没有越过人阿玛、额涅去插手她亲事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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