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用了午饭,九阿哥就往御膳房去了。
“山东巡抚的中秋贡单子呢?拿来给爷瞧瞧!”
等到御膳房总管上前请安,九阿哥就吩咐道。
总管立时唤人取了单子过来。
因为这是才入库的,昨日才清点完,单子还没有归档。
九阿哥接了单子,仔细看了。
吉祥菜五匣,冈榴五桶,万年青五匣,耿饼九篓,长生果五桶,柿霜九匣,薏仁米五桶,木瓜五桶,金丝枣五桶。
长生果的数量太少了,不好从御膳房那边要。
倒是其他几样吃食……
别的宫里都常见,木瓜却是没有印象。
“投我以木瓜,抱之以琼琚”的“木瓜”?
九阿哥好奇,道:“木瓜是什么瓜?菜瓜还是鲜果?”
总管立时吩咐下去,少一时木瓜就取来了。
拳头大小,形状像鹅蛋,闻着清香。
“怎么吃?”
九阿哥道。
看着还不错,不知道舒舒会不会喜欢。
膳房总管道:“这个直接吃口感不好,像是嚼木头,需要晒干了,入药膳……”
九阿哥立时没了兴趣,撂下了。
这一年下来,他吃了不少补药,也吃了不少药膳。
真是够够的。
但凡沾个“药”字,他都没有兴趣。
从御膳房出来,他就去了内务府,吩咐高斌道:“这几日没有旁的差事,先去山东会馆寻山东巡抚衙门来人,看看有没有贡余可买,有的话要些长生果、金丝枣、薏仁米什么的,没有的话,就去找找京城里的铺子,看看有没有专门贩卖山东特产的商人,跟着订下这几样。”
高斌仔细听了,领命下去。
九阿哥是急性子,即想着在京城培育长生果,就没想等到第二年开春去。
在他看来,现下也可以试着种一茬。
天冷了,直接跟洞子菜的,烧炭加温。
如此秋冬就能培育一茬,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明年春天直接避免。
如此一年下来两茬,成功的机会更多些。
至于为什么加上另外两样,那是顺带的,也是迷惑人的。
外头八旗闲人太多,就有些人乐意盯着宫里的动静,大事小情的都当成八卦说一说。
只说长生果的话,让人猜出来,就不好了。
既是美好的寓意,他还想要独占鳌头,借此孝敬一把。
接下来,九阿哥开始看公文,营造司有一笔支出,是修缮淑慧大长公主别院跟九格格公主府的部分开支。
他简单看了一下,写了“准”,也盖了章。
九格格那边的工程大,要明年的时候才能完工。
淑慧大长公主的别院只修缮几处,是公主起居坐卧之处,其他的地方不大,所以工期会快些。
之所以不是按照公主府修建,是因为没有先例。
抚蒙的公主就是抚蒙的公主,要是京城修造公主府,那其他的公主要不要修一个?
这里做了别院,大长公主用完,就可以挪给其他回京的公主。
公主还朝……
淑慧大长公主的年岁……
九阿哥神色带了认真,他觉得长生果这样好彩头的东西是次要的,还是要好好种土豆跟玉米,将功劳砸实了。
要不然生个小格格出来,长大了后抚蒙,那不是摘他的心肝么?
想想都受不住。
估摸着半个时辰,公务就处理完毕了。
九阿哥就出了内务府衙门,前往慈宁宫。
功绩要,银子也不能少赚。
虽说没有落到他的口袋里,可是丰盈内务府内库,也是他这个总管的功绩。
九阿哥觉得自己有些小虚荣,小好胜心。
即便这个内务府总管干好干坏一个样,汗阿玛不会给他涨俸禄,可是他还是想要做的好些,让旁人提起来就能夸上一两句。
慈宁宫里,内造办如今分布在茶膳房这片。
九阿哥一到,就有当值的郎中跟总管太监迎了出来。
九阿哥道:“没什么事儿,爷来寻珐琅作坊的匠人,看看现下的器物成色。”
总管太监听了,立时叫人给珐琅作的司匠传话,同时带九阿哥往那边去。
内造办,现在总共有二十多个作坊,珐琅作是其中一个。
珐琅作坊的匠人首领,就是司匠。
等到司匠过来,九阿哥就对值班郎中跟总管太监道:“行了,你们忙去吧!”
两人恭敬地退下,九阿哥才跟司匠道:“现在有什么近期的成品没有,爷瞧瞧?”
司匠道:“有几对瓶子,是皇上七月里吩咐烧制的……”
九阿哥点头,跟着司匠去了成品库。
是几对花瓶。
其中有一对粉彩的,上面是盛放的桃花,下边有几个小儿嬉闹。
还有一对藕色底的,上面是玫瑰花。
还有一对浅蓝色底,上面是杜娟花。
还有一对蓝色底的,上面是一丛兰花。
还有一对黄色底的,上面是连理枝,下头是一对鸳鸯戏水。
九阿哥挑挑眉,脑子开始发散开来。
上月吩咐的?
上月有什么大事件?
内廷宫院修缮,几位嫔主娘娘迁宫?!
这是挪宫的赏赐?
粉色桃花的是章嫔娘娘的?
这边有小儿嬉戏。
藕色玫瑰花是哪个?
玫瑰,花中“豪者”,富贵之花?
是瓜尔佳贵人?
杜娟花是花中西施,那是卫嫔娘娘?
兰花这个不用说,花中君子,那是惠妃娘娘。
剩下的缠枝莲跟鸳鸯……
九阿哥有些囧,自己额娘好像确实喜欢这个花色……
老爷子挺逗啊,“新欢”跟“旧爱”兼顾。
不过这才是自己的汗阿玛,并不像史书上的帝王那样冷酷无情。
他心中吐槽了几句,拿起了那蓝色底花瓶,仔细看起来,道:“这是用的银胎?”
这个蓝色珐琅,颜色很好看了,只是光泽有些生硬。
看来妻子的想法可行,经过调色,应该能烤出跟点翠颜色极为相近的蓝色。
司匠道:“是,这一组花瓶,用的都是银胎。”
九阿哥道:“要是在金胎上,能烧出这个蓝色么?”
司匠闻言一愣,道:“小人不知,之前只烧过铜胎跟银胎,铜胎上差些,银珐琅的颜色更鲜亮……”
九阿哥就吩咐道:“那这些日子就试试金器,不用从大件开始,可以先烧小件,什么戒指、平安牌什么的,试试着色,以蓝色为主,深浅都调些……”
银器放在寻常人家算是好东西,可是对于真正的王公勋贵来说,却是不入眼的。
价格也上不来。
换了金器,就不同了。
司匠为难道:“九爷,这作坊开炉领材料,都要有单子,才能从司库那里领料……”
九阿哥道:“那爷能开单子么?”
司匠躬身道:“自然是能的。”
内造办,全称为“内务府造办处”,九阿哥是内务府总管,自然有内造办的管辖权跟支配权。
九阿哥就没有客气,唤了当值的郎中,开了个拨料的单子。
拨给珐琅作金五十两,烧制器物。
而后在后头他签了自己的名字,画押。
等到司匠拿了单子下去,那郎中小声跟九阿哥道:“九爷若是想要给福晋制首饰,最好不用走内库的料,直接拿了金子过来更方便些,也不用记上这一笔,只需打赏匠人即可。”
这也是好心提醒。
怕九阿哥将成品器物拿走了,回头里外对不上账,被人诟病。
九阿哥道:“不是爷自用,是要进上的,就这么着就行!”
那郎中这才放心。
不过郎中提及福晋,九阿哥就想起妻子提过的玻璃窗。
要是能烧出更透明的玻璃,那换上玻璃窗说不得也不是梦想。
不过前提是透明玻璃的数量要上来,先换了乾清宫跟宁寿宫的。
内廷宫室也换的差不多了,才会轮到他们小一辈,那样就不惹眼了。
他出了珐琅作后,就去了琉璃作,也看了这边的成品库。
琉璃作下属的玻璃厂没有在宫里,而是在西安门外。
不过成品库在宫里。
九阿哥简单看了一遍,有些失望。
现在玻璃厂能烧出来的玻璃还是以有色玻璃为主,透明的极少。
那种偶尔烧制出来,都是珍品,想要用来镶窗户,压根就没有那个量。
乳白色的能多些,那是半透亮,可是数量也有限。
九阿哥摇摇头,暂时熄了玻璃窗的心思。
还是再等等看。
要是烧蓝金首饰成了,赚的银子多了,可以从里头拨出一部分银子来研发透明玻璃的烧制工艺。
想到那是烧银子的,九阿哥就有些肉疼。
即便花费的不是自己的银子,也让人舍不得。
只是谁叫妻子提了呢?
九阿哥还是颇有斗志,打算到时候给舒舒一个惊喜。
等到回到二所的时候,九阿哥就提起了珐琅作的银胎珐琅,道:“好多种颜色,看着都鲜亮,除了烧蓝,还可以烧红……”
蒙古那边有不少部落尚红,珊瑚、红玛瑙、红色蜜蜡首饰受追捧。
有了烧红金首饰,肯定喜欢的人也多。
舒舒赞道:“爷可真聪明……”
不单单是蒙古人尚红的多,满人早年尚白,如今入关多年,生活汉化,也开始尚红起来。
九阿哥挑眉道:“这有什么,你才真聪明呢,爷就是给你‘拾遗补缺’……”
他可不是那种见不得女人强的男人。
反而,与有荣焉。
不过想到点翠的颜色,他还是道:“你明天抽空去趟翊坤宫,跟娘娘借一下点翠簪子,好叫珐琅作的人参考下颜色,要不然闭门造车也不像……”
舒舒听了,有些麻爪。
根据宜妃的说辞,那是御赐之物,还是生九阿哥时的赏赐,这开口借,不会让宜妃误会吧?
以为自己眼皮子浅,变着法子讨要?
她就道:“那怎么跟娘娘说呢?”
九阿哥想起了那些花瓶,决定效彷一下,道:“跟娘娘实话实说,就说给珐琅作做个参考,娘娘喜欢点翠,这个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合适的,咱们就想要孝敬些娘娘烤蓝首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