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领侍卫内大臣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之前木兰围场行围的时候,侍卫处没有单独一天的时候,都是以色旗为单位。
不过想到跟着来的十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他们心里也就有数了。
应该是让三位小皇子掌旗,哄孩子玩呢。
要是用上三旗马甲,声势就大了,南苑围场也没有那么大地方。
只用上三旗的侍卫,总共才几百人,小规模围猎正合适。
他们不知道,康熙已经打算梳理侍卫处。
只是这跟三位领侍卫内大臣利益相关,他就隐下没说。
他已经吩咐七阿哥抽了人手,盯着明日的行围,按照众人的骑射成绩做考核。
康熙说了安排,也没有解释的意思,摆摆手示意他们下去。
梁九功上前道:“皇上,四贝勒在外求见。”
康熙有些意外,这已经是正午时分,眼见着就是用膳的时间。
他点点头,道:“传吧!”
梁九功出去时候,四阿哥正在跟福善说话:“福大人,额侍卫过来了,就在外头。”
福善面上带了几分尴尬,颔首道:“那奴才过去看看。”
关于小儿子退出侍卫处,并不是福善的本意。
之前家里老妻跟长媳有些磨牙的地方,他也没有放在心上,对于长孙的前程,心里也有了大概安排,那就是先补銮仪卫。
过几年额尔赫资历到了,升了头等侍卫补副都统,长孙再调侍卫处。
他没想到小儿子、小儿媳妇这样有主意,听了长嫂几句酸话,直接退了,还自己寻了去处。
这些日子,父子也正冷战着。
就是老两口之间也不痛快,老妻说他马后炮,既然有安排,不知道提前说出来。
福善实际上是对长媳有些失望,才故意不给准信,也想要瞧瞧长孙的行事。
要是真的被他额涅挑唆的,容不下叔叔,那他也不放心将家族传承交给长房。
阴错阳差。
成了现在局面。
等到四阿哥跟梁九功进了屋子,福善就出去,见了儿子。
额尔赫见他出来,带了拘谨道:“阿玛……”
这行宫门口也不是说话的地方,福善就板着脸道:“好好当差,回城骑马的时候不要太快!”
额尔赫恭敬地应了。
福善才板着脸走了。
行宫里,康熙已经将九阿哥的信都看了一遍,看着上面的收获斤两,心情也有些激动。
可是看到那“半分地”,他又平复下来,反而落到最后一页,大明皇庄种植产十五石上。
九阿哥府上暖房精耕细作不说,水份也充足,这是外头寻常土地无法保障的。
不过即便只有暖房里的一半,产量跟前朝皇庄齐平,那产量也惊人。
他生出闷气来,指着这一条道:“地方官是做什么的?居然留心不到这一条?”
前朝就有的高产作物,开国这么多年,都没有人想着推广。
四阿哥比较关心民生,自从十一月初在九阿哥府里说了接手试种之事,就叫人好好调查打听了一番,还真的晓得此事。
他就道:“儿子查过宛平县志跟大兴县志,查到几条记载,前朝末年有县官曾想要推广土豆,第一年收获颇丰,第二年却是连三成都没有,土豆耗费地力,得用肥料跟上,还不能连茬,收获的土豆应该保存不当,变绿生芽,有了毒性,毒死了一家爷孙两人,闹到顺天府,最后推广之事就不了了之了……”
康熙听了,不由皱眉,道:“既是无法保存,那怎么代粮食?”
若是不能代替粮食,只作为菜蔬的话,就没有推广的必要。
四阿哥道:“儿子也问过九阿哥此事,九阿哥试种之前就有了打算,一是用来制作生粉,也可以做粉条跟粉丝。”
康熙听了,道:“那要看看一百斤土豆能出多少生粉跟粉条,才能看出推广的必要。”
生粉跟粉条、粉丝,都是御膳房现在就有的食材。
只是多是用绿豆为材料,极容易保存,确实也能饱腹。
要是土豆也能做生粉跟粉条、粉丝,那就不用担心保存状况。
若是能达到十斤出一斤,那就是极好了。
现下京郊种植最多的谷子、麦子,上等田也就是两石,净粮食的话,还不到一石半。
中等田与下等田,收获更少。
对比之下,这土豆推广,就有可为之处。
四阿哥道:“土豆从种植到收获三个半月,可以跟庄稼轮种,就可以一年两收了……”
康熙摇头道:“纸上谈兵,你既是查到土豆耗费地力,那它就不宜跟庄稼轮种,除非是有合适的肥料,可以给地增肥……”
说到这里,他想起四阿哥明年开春要试种之事,沉吟道:“在畅春园附近的皇庄择一块旱田,种玉米跟土豆,等到玉米收割后,再轮种一次土豆试试。”
四阿哥认真记下。
康熙想到了玉米,道:“怎么只提到了土豆,玉米呢?”
他是亲自去过暖房的,里面玉米种植的地方是土豆的两倍,应该有一分地。
那个虽然不好吃,却是不用加工,就能当成正经的粮食的。
四阿哥道:“儿子也不知,不过九阿哥打发侍卫额尔赫过来送信,儿子备着汗阿玛垂问,叫他外头候着了。”
对于这个额尔赫,康熙还真很好奇。
既是九阿哥要提的侍卫,康熙就叫赵昌打听一番。
即便是心腹老臣之子,也要看一下人品行事,省得将九阿哥带歪了。
结果就发现了他古怪的命格。
“八字纯阳”,“童子命”……
康熙释、道、儒三教都有涉猎,还通西学,所以对于这这命数之说嗤之以鼻。
太过凑巧。
加上舒穆禄家还有一等公的爵位,康熙就想到是不是有人动手脚,叫让赵昌仔细查。
至于怀疑对象,就是额尔赫那个不大贤惠的长嫂觉罗氏。
阿巴泰一系的女子,都霸道着呢,也胆子大。
结果发现第一次说亲实际上是被骗婚,对方就是个病秧子,才一场风寒就没了。
第二次对方没死,而是跟表哥私奔了,家里怕丢人,也怕得罪舒穆禄家,直接说是死了。
只有第三次,是真倒霉,跟外头说的一样。
新娘子口渴,吃了苹果,呛到喉咙里,卡死了。
后头额尔赫娶的也不是旁人,是顺承王府的大格格,董鄂家和离的那个长媳。
等到额尔赫进来,二十来岁,身量高大,浓眉大眼,看着就带了几分质朴。
外加上他孝顺父母,礼让兄长,康熙印象越发好了几分。
康熙就道:“九阿哥只叫人挖了土豆,那玉米呢?”
额尔赫得了九阿哥提前吩咐,晓得这个,就道:“九爷说玉米水份还大,还能再干干,省得掰早了出瘪子,等到除夕后干透了再叫人收成。”
康熙点点头,又问道:“九阿哥在家里做什么?”
额尔赫抿了抿嘴,有些麻爪。
“嗯?”
康熙望过去,目光带了威严。
额尔赫额头的汗都下来了,低头道:“奴才在府前值房当值,不知道正院的动静。”
他其实也知道些。
比如九阿哥跟九福晋很晚才起,早膳用的晚,在院子里散步,而后到暖房里挖土豆。
倒不是刻意盯着,或是皇子府的下人大嘴巴,议论主子什么的,而是大厨房在前头。
还有就是九阿哥带着九福晋熘达的时候,也走到前头来了。
他亲眼目睹着九阿哥扶着九福晋的手,跟看个大宝贝似的,小心翼翼呵护着。
不过九福晋大腹便便,看着不大便利,正是金贵的时候。
虽说不是旁人问,是皇上垂询,可是他也闭了嘴。
不知道哪一句能说,哪一句不能说。
他就选择了不说。
康熙看着他,摆摆手,道:“跪安吧!”
额尔赫应了,却看了四阿哥一眼。
这是想要问问是否有回信。
四阿哥想了想土豆要做土豆粉跟粉条之事,就有些迫不及待了,也怕九阿哥那边不知道轻重,将土豆直接送到膳房当菜,就跟康熙道:“汗阿玛,儿子回去看看吧!”
康熙看了眼旁边的座钟道:“那也不用这么着急,用了膳再折返。”
四阿哥应了一声,带了额尔赫下去。
等到离了御前,见额尔赫还带了紧张,四阿哥宽慰道:“没事,皇上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额尔赫讪讪道:“奴才一直在前头值房,九爷写好了信才唤奴才过去……”
所以他之前那一句,也不算欺君吧?
四阿哥也没有挑剔,道:“饭时了,跟我对付一口,再一起回京……”
额尔赫很是拘谨,四阿哥就也不啰嗦了,带他到了自己落脚的地方。
苏培盛去提膳去了。
十阿哥先一步过来了,额头汗津津的,走路带了急切。
见了额尔赫,他就急声问道:“九哥打发你来做什么,可是九哥哪里遇到什么事了?”
关心则乱。
他直接想到了舒舒身上。
九哥最在意的就是九嫂跟九嫂的孩子。
双胎金贵,是因为孕育不容易。
九哥跟九嫂这一胎更不容易。
从舒舒诊断出身孕来,十阿哥心里很是担心。
他怕舒舒跟八福晋那样,坐不住胎,那样的话,怕是兄嫂受不住。
额尔赫早已起身,道:“府中没事,是九爷上午叫人挖土豆了,写信告诉四爷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