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九阿哥被劝出去,舒舒就开始准备吃了。
薄饼配卤肉拼盘,烧饼夹鸡蛋,外焦里嫩的鸡肉饼。
舒舒吃得喷香。
虽说两辈子头一回当妈,可是基本的产育知识还是有的。
那就是初乳对孩子有好处,增强宝宝免疫力。
既然宝宝们孝顺,体恤她辛苦,这个时候发动,那她这个当娘的,就是狠心肠的么?
更不要说,现在的医疗状况对早产儿并不友好。
她打算自己母乳喂养些日子,让孩子增加免疫力,母子几个一起将这关熬过去。
这样想着,她就红了眼圈,吃东西也带了狠厉。
不像是在薄饼卷肉,倒像是在咬人似的。
伯夫人心疼的不行,道:“别怕,没事的,阿牟陪着你……”
舒舒点点头,又笑道:“我不怕,这两个孩子是有福的,我也是有福的……”
不就是憋气、运气么?
她怕什么?
养精蓄锐,力气足足的。
九阿哥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说话声,挂心的不行。
可是他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添乱……
正红旗地界。
“驾、驾!”
车夫鞭子扬的飞快,马车也“骨碌碌”行驶地飞快。
附近的街坊邻居看到,少不得议论纷纷。
“那是哪个王府的马车?”
“骑马跟着的是都统府的人,应该是九皇子府的……”
“……”
好一会儿,才有个不机灵的人小声道:“不会是九皇子不好了吧?”
一阵安静,没有人敢搭话。
乾清宫前,苏培盛拿了四阿哥的腰牌进了乾清宫,直接奔东围房去了。
等到进去,苏培盛立时拿了牌子,道:“儿科跟大方科的太医呢,九爷吩咐,叫这两科的太医去九皇子府,九福晋发动了!”
屋子里之前值守太医只有八名,还真有两个儿科、两个大方科的。
可是他们的身份,没有请旨,哪里敢都出宫去?
当值的吏目上前道:“去皇子府看诊,这个得去太医院叫人,宫里当值的太医,没有圣旨,不得轻离。”
后宫也有小主子,要是内值的太医出宫去,这耽搁了谁也赔不起。
苏培盛傻眼了,实没有想到应该去太医院叫人。
太医院在哪儿?
好像是皇城外,东南角那一片。
可是谁晓得太医院现在有几个太医在。
毕竟太医是给人看病的,多是出诊在外。
没有宫里值房的全乎。
苏培盛当机立断,看了乾清宫一眼。
只是他晓得自己的分量,根本说不上话,真要闹着陛见请旨才是笑话。
他立时往上书房跑去,顾不得师傅还在里头授课,扬声道:“十三爷、十四爷,九福晋发动了,要用太医,劳烦两位爷请旨……”
话音未落,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已经窜了出来。
两人看到是苏培盛,不由一愣。
十四阿哥忙道:“谁发动了?真是九嫂,不是四嫂?”
这不是四哥的太监么?
不过自己好像湖涂了,怀孕的是九嫂,也不是四嫂。
苏培盛顾不得解释,道:“两位爷,耽搁不得,还请两位请旨吧……”
十三阿哥在旁,没有耽搁,立时往乾清宫去了,直接吩咐当值太监道:“过去禀告皇上,九福晋发动,要用太医……”
苏培盛跟十四阿哥这会儿也跟着到了。
“用儿医跟大方科的太医……”苏培盛在旁补充道。
“要儿医跟大方科的太医……”十三阿哥学了一遍,催那太监快去。
那太监上午见识了一回九阿哥的金贵,不敢耽搁,立时往里禀告去了。
西暖阁这里,康熙正在跟简亲王说话。
提的不单单是石贵冒犯九阿哥之事,还问了已革宗室的境况。
已革黄带子还罢,或者有些祖产嚼用,或者还有些叔伯堂亲可以照应;已革红带子处境更不堪,有些养家湖口都难,出去帮闲赚几个大钱。
穷的实在受不了的,就将小子闺女送到旁人家当使女、小厮。
这也是为什么像雅齐布、石贵之流的包衣奴才,明明出身下贱,却敢轻慢皇子的缘故。
康熙面色沉重,晓得这是隐患。
要是不解决的话,就会让人对宗室失了敬畏,而后对皇权也失了敬畏。
梁九功听了传话太监的禀告,大惊失色,立时禀告:“皇上,九福晋发动,九爷要用太医,儿医跟大方科的太医……”
康熙也变了脸色,立时起身道:“打发谁来的,传!”
简亲王在旁,神色也多了凝重。
要出大事了……
谁不晓得九福晋怀的是双棒儿……
要是今日没事还罢,要是有个万一,搞不好庄亲王也要换支儿了。
梁九功大步出去,看到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一怔,却顾不得相问,看着苏培盛道:“你小子来报信的,皇上传呢!”
苏培盛躬了腰,随了梁九功进去。
到了御前,苏培盛不敢耽搁,叩首道:“皇上,九福晋发动了,我们主子跟五爷正好在那边,担心九爷受不住,也怕小阿哥早产体弱,打发奴才来请太医过去守着……”
康熙虽日理万机,可是儿子身边的近人却是认识的。
他顾不得细问,吩咐梁九功道:“去值房传话,儿医跟大方医即刻前往九皇子府候着。”
“嗻……”梁九功应着,传话去了。
康熙看着苏培盛道:“好好的,九福晋怎么就发动了?”
苏培盛实话实说,道:“奴才不知,奴才主子过去探看九爷,九爷睡着,没有见着人,后来瞧着皇子府动静不对,又有马车去都统府,才晓得是九福晋发动了……”
康熙皱眉,不仅担心自己的孙子,还担心九阿哥了。
不会是九阿哥有什么不舒坦,才假借小憩没有出来见人吧?
然后他福晋担心,就动了胎气?
想到这里,康熙哪里受得住?
太医上午刚给九阿哥诊过脉,心肝肺都不好。
要是他福晋平安生产还好,要是有个不顺当,怕是他也熬不住。
怪不得老四着急忙慌的打发太监进宫,这是来叫太医去守着。
康熙坐不住了,抬头吩咐马武道:“预备马车……”
马武应声下去了。
少一时,马车预备好了。
康熙就出了乾清宫。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还在门口守着。
两人也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九嫂早产了……
九哥身子也不大好……
两人百爪挠心似的,哪里还能安心?
眼见着康熙出来,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就左右站了。
十四阿哥道:“汗阿玛,儿子不放心九哥……”
十三阿哥也道:“汗阿玛,儿子想要去探望九哥……”
康熙看了他们俩一眼,却没有纵着。
友爱兄弟是好事,可是也分什么时候。
这个时候,就不要跟着添乱了。
“老实回去上课,不许胡闹!”
康熙说着,就大踏步的下了台阶,大步流星的往乾清门去了。
马车就在乾清门外候着。
苏培盛跟在梁九功后头,也往马车方向去了。
十四阿哥还想要再说,被十三阿哥拉住。
“汗阿玛去坐镇,九哥、九嫂都会好好的……”
十三阿哥道。
十四阿哥小脸耷拉着,不痛快地看着从里头出来的简亲王。
简亲王哭笑不得,道:“阿哥,我怎么得罪你了?”
十四阿哥撅着嘴道:“叔王,那个石贵会怎么判?”
简亲王沉吟道:“若是罪名实了,当是流……”
十四阿哥皱眉道:“这么轻,不是‘大不敬’么?不是当绞?”
简亲王苦笑道:“‘大不敬’之罪,也分了若干等,跟圣驾不相干的,要轻一等,石贵还是包衣旗人……”
十四阿哥愤愤道:“只是一个流,那顶什么用?岂不是以后旁人都敢有样学样,冒犯皇子阿哥威严?”
十三阿哥在旁,面色也沉重。
他们午休时间也听了个大概,除了担心九阿哥身体状况外,确实也不大舒服。
毕竟他们也是皇子阿哥,再过几年也要出宫去,到时候会面对形形色色的人。
物伤其类。
简亲王看着气呼呼的小哥俩,心里也比较复杂。
庄亲王湖涂,他以为自己只得罪一个九阿哥,可实际上他得罪的不单单是一个九阿哥。
十三阿哥垂下眼,如今也顾不得恼。
其他都不重要,只盼着九嫂平安生产,九哥也好好的……
九皇子府,前院。
听到大门口动静,四阿哥与五阿哥就出来了,就看到觉罗氏拖着齐锡疾行。
四阿哥皱眉,有些看不惯,不过也不意外。
宗女彪悍,早就众所周知,已革宗女看来也不例外。
五阿哥则是想起自己弟妹的十力弓。
看来不是来自董鄂家那边,是从母族这边传承的。
想想也是,太祖的四大贝勒中,阿敏贝勒以勇武闻名。
觉罗氏已经看到两位皇子,放开了丈夫,跟两人点头示意,就急匆匆往内院去了。
齐锡还想要跟着,可是走路使不上力,差点跌一跟头。
还是跟着的孙金机灵,上前扶住了。
四阿哥与五阿哥都望向齐锡的腿脚,看着鞋靴都正常,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齐锡苦笑道:“让四爷、五爷见笑了,奴才不是腿疾,就是腿软……”
五阿哥体谅道:“齐大人慈父心肠,估计老九在里头也站不直熘……”
正院,后罩楼,东屋产室。
吃饱喝足的舒舒,没有耽搁,直接破了羊水,立时被人扶到产室躺了。
伯夫人拉着她的手,道:“要是疼了,就喊出来……”
舒舒抿着嘴笑。
她可好攒着力气呢。
等到门口有了动静,她望向门口,看到觉罗氏的那刻,脸上笑容更盛。
伯夫人让开舒舒身边的位置,觉罗氏上前。
见舒舒精神不错,觉罗氏心里松了口气,随即看到她没有干透的头发,咬牙道:“又是作怪,还不快擦了!”
小椿正好拿了一包新毛巾过来,跪在炕上,给舒舒擦拭头发。
换了十来块毛巾,虽说依旧没有全干,可是也好上不少。
觉罗氏眉头舒展开了来,看了眼屋子里的熏笼。
炕上两个,屋角还一个。
如此正好,现在倒春寒,宁可热了,不能着凉。
齐嬷嬷带了小松跟小棠,三人专门盯着两个接生嬷嬷。
这两人都是都统府那边请的,并不是依照惯例从内务府请人。
可饶是如此,也不能叫人全部放心。
三人早得了舒舒吩咐,不做旁的,专门盯着两人。
小椿已经帮舒舒盘好头发。
因没有干透,就是直接盘的,不是编好再盘的。
舒舒拉着觉罗氏的手,笑着说道:“中午吃饭前,女儿还寻思着,要跟额涅好好撒撒娇,结果下午就见着额涅了……”
觉罗氏瞪了她一眼,道:“就是一刻也不让人省心。”
舒舒笑了笑,不肯说话了。
她闭着眼睛养力气。
还不到发力的时候。
“开四指了……”
收生嬷嬷查看着状况,说道。
舒舒眯着眼睛,居然还能估算时间。
要是开十指时间匀称的话,那不到大半个时辰就可以了。
生产应该不会慢吧……
九阿哥站在廊下,已经不稳。
何玉柱机灵,拿了椅子过来。
九阿哥坐着,额头都是冷汗。
何玉柱见状,忙递了帕子过去,劝道:“爷,这个时候您可不能病了,您可是福晋跟小阿哥们的主心骨……”
九阿哥横了他一眼,道:“闭嘴,烦死了……”
嘴里说着,他却是老实从何玉柱手中抽了帕子过来,在额头上抹了两把。
何玉柱这奴才说的对,他可要坚强。
“没有眼力见儿,快给爷拿个斗篷来啊!”
九阿哥呵斥道。
“哎……”
何玉柱应着,飞奔去上房取斗篷去了。
后头传来脚步声,十福晋来了。
“九哥……”
十福晋打了招呼,脚步不停,就挑了帘子,进了屋。
产室都在东屋,堂屋里是被撵出来的小椿、核桃跟白果。
早先的时候,这些个丫头,舒舒都不打算留的。
怕她们吓到了,以后怀孕的时候多思难产。
时下规矩,产房不留黄花闺女或没生产的小媳妇,也是同样的顾忌。
小松自告奋勇,她是素来胆子大,不怕这个。
小棠是不打算嫁的,也不在意这些。
舒舒知道这两人因为生母亡于产关,对产育有心结,也觉得可以试试“以毒攻毒”,就允了两人在产室。
可是几人也不肯离远了,就在堂屋接应。
见十福晋进来,还要往产室去,小椿忙拦道:“十福晋,您不能进去……”
十福晋也不知京城规矩如何,不敢乱闯,小声道:“那你能告诉我九嫂如何了么?十爷不放心,前头还有四爷跟五爷,也不放心……”
小椿点头道:“福晋一切安好,有夫人跟县主在……”
外头,九阿哥等来了披风,也等来了孙金。
“主子,皇上来了,在前院……”
九阿哥想要起身,又坐了下来。
他就不再动了,道:“那你过去代爷给皇上请罪,就说我腿软,暂时动弹不得,一会儿皇孙落地,再去给皇上报喜……”
孙金仔细记了,往前院传话去了。
康熙看着孙金道:“你主子可有其他不舒坦之处?”
孙金想了想方才九阿哥的情形,摇头道:“主子好好的,穿着斗篷在产房门口守着,并无其他不适之处。”
康熙这才松了口气,看着下首的齐锡,打趣道:“你们翁婿这腿软的毛病,倒是一脉相传……”
齐锡讪讪道:“奴才胆小,让皇上见笑了。”
康熙摇头道:“关心则乱罢了,都是慈父心肠。”
齐锡道:“比不得皇上,日理万机,还来探看九爷……”
康熙无奈道:“没法子,儿女都是债,不知道什么时候叫人省心……”
四阿哥与五阿哥坐在东侧的椅子上,看着两位老父亲寒暄。
感觉略微妙……
喝了一盏茶,又一盏茶。
四阿哥与五阿哥对视一眼,坐不住了。
总不能让圣驾滞留在九皇子府。
太扎眼了。
还是劝回吧……
兄弟俩都是当了阿玛的人,晓得这女子生产,时间长着呢,尤其是头一回生产。
快了也要五、六个时辰,慢的有生上两、三天的。
两人就打算起身,想要劝圣驾回銮。
外头就有了动静,是孙金跑过来报喜:“福晋生了大阿哥……”
四阿哥与五阿哥又坐了回去。
五阿哥喜形于色,道:“哈哈,是大阿哥,是大阿哥……”
这是嫡长子。
剩下一个是男是女都是好事。
总算是心里踏实了。
之前的时候,他怕生下两个小格格。
不是嫌弃侄女,而是担心没有下一回。
康熙的脸上也带了喜色,看向齐锡。
齐锡红着眼圈,笑容有些勉强,并无喜色。
康熙见状,并不觉得恼,反而颇有感触。
对于女子来说,生下孩子只是第一关,生完了就是第二关。
这才是慈父心肠,并不为家里多了一个皇孙外孙欢喜,还是以女儿为重。
康熙看着孙金道:“过去守着,有消息再来报。”
孙金应声去了。
中间只隔了一刻钟,他就又来了,道:“福晋生了二阿哥……”
“哈哈!真是双棒!”
五阿哥坐不住了,跳了起来。
四阿哥脸上也带了笑。
齐锡长吁了口气,脸上也鲜活几分。
外头又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齐锡的笑容僵住,望向门口带了畏惧。
来的是何玉柱,满脸欢喜道:“给皇上报喜,福晋又生下了大格格……”
祝福每一位大大开开心心,所见都是祥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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