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毛!
可不就是太平军!太平天国的那个。
“你们是太平军”
朱先海打量着他们,这才注意到,他们无一例外的都没有留辫子。
“朱大哥知道太平军”
这我太知道了啊!
朱先海点头道。
“听人提到过太平天国,不是说太平天国占了南京嘛,可你们怎么到了这。”
尽管曾听人说过,太平天国起义失败后,有不少太平军将士流落南美,可那也要等到几年后啊,他们……来得有点早啊!
“还怎么到了这,不就是打败了仗嘛,让清妖给抓了,”
孙虎骂骂咧咧的说道。
“那狗日的清妖,真他娘的不是玩意,嘴上说着,只要降了就准俺们回家,可翻脸就把俺们卖给洋人了……”
“朱大哥您有所不知,四年前,咱们这边刚攻破清妖的“江南大营”,那边北王就领兵偷袭东王府,不论是东王也好,部属也罢,一个不留全都要杀掉,俺们这些人是东王那边的人,当时旅帅见机不妙就连夜领着咱们逃出了天京城,因为没什么去处,只能降了清妖。”
不等李富贵说完,王得文就骂道。
“那狗日的降清妖,又咋了不还是让清妖砍了头,他们那些个广东蛮子是死了,可咱们呢咱们他娘的可是遭了大罪了……”
“那可不是!”
孙虎接腔说道。
“当时,那狗日的清妖说着让咱们回家来着,可等他们杀光了那引起广东佬,就他娘的翻脸不认人了,当天晚上,就给咱们灌了一肚子酒,说是什么践行酒,好嘛!啥是践行酒,就是他娘的想把咱们给灌醉了!”
“对,就是把咱们喝得神志糊涂,然后让咱们在什么口供上按指印,狗日的清妖,真他娘的不是玩意,那是啥口供啊,就是卖身契!要给洋人干上十几年活才能还清的卖身契!”
“当时喝的稀里糊涂的,谁知道按的是啥啊!”
“你就是没喝酒,能认得出那些洋字码子然后,一觉睡醒,人不知啥时候到了船上,手脚都上了铁镣呢,就那样,俺们稀里糊涂的出了海,也不知道在海上呆了多长时间,是几个月,还是多久,反正吧,搁船上。他们就那么捆着俺们,把饿了,渴了就往木槽里放些吃食,放些水,咱们就那么两个两个跪着吃,脸探到里头,就象给捆着的狗似的!”
提着船上的遭遇,孙二的脸上仍然带着恨意。
听着他们的讲述,朱先海的眉头皱成了一团,他还真没想到,满清不仅杀人,居然还把同胞卖给外国人当奴隶,这简直……其实,对于满清来说,汉人可不就是奴隶吗
甚至就连奴隶都不配做!奴隶、包衣,那么可是他们自己人,汉人配吗
“那后来呢”
朱先海问道。
“后来,等到上岸的时候,俺们就被转手卖给金矿,说是契约工,可实际上也就是奴隶了,哪个地方都不许我们出去……”
“还出去呢,他们啥时候把咱们当成过人,咱们在矿上淘金的时候,太阳就是把咱们晒死了,他们不也是没看一眼。”
“看一眼那些个白皮猪,看一眼你,那还不得死了啊,你忘了芜湖的李老三是咋死的啦”
李二强喝了一口酒骂道。
“他娘的,我到现在都忘不了,那狗日的,黑杂种瞧着李老三后背上蚊子咬的,被泥水泡烂的疤痕,就说他是生了天花了。他一棒子敲倒他,抓着他的脚,直接把人拖到河边,就那么把人扔到河里去了。一条鳄鱼张大嘴巴立刻咬住他的肩膀,人还在水里头叫了好一会,就那么活生生的让鳄鱼给拖到岸滩上去狠吞虎咽生吃了……”
“……”
听着李二强的讲述,朱先海的怒目圆睁,双手紧握成拳。
“这,这……这都是那人干的……”
“那些人是人他们配嘛!”
满脸痛苦的李富贵直接脱掉衣裳说道。
“朱大哥,你瞧瞧,咱这身上是啥”
阳光下,能清楚的看到李富贵伤痕累累的后背。
其它人的背上也都是被鞭打的伤痕,触目惊心的伤痕,让朱先海瞪大了眼睛。
“那些狗杂种,都不人,就是人使唤牲口不至于像他们这样,抓着人就往死了收拾。”
瞧着他们身上的伤疤,朱先海只觉得心底涌起一阵怒火,这团火焰在燃烧着。
“那你们是怎么逃出来,”
“咋逃出来,那样的日子,谁能过啊,他们不拿咱们当人,咱们想活命,就得逃啊,两年前,俺们趁着他们过那个什么鬼圣诞节的时候,趁着岗哨的人不在,杀了几个看守,夺了几支洋枪,然后逃了出来。”
李富贵喝了口酒,继续说道。
“逃了逃出来了,可往那逃啊咱也不知道,反正就是逃呗,他们有人在后面追俺们,俺们就在林子里一个尽的往南逃,也不知道逃了多长时间,后来跟着一艘船到了这边,一百多年弟兄,活下来的,哪,就咱们十八个。可,到了这又如何……”
“是啊,到了这,也回不了家啊,这辈子都回不去了!”
“回去咋回去你能买得起船票嘛!”
“可不是,就算买得起,回去了不也一样要被官府砍头。”
瞧着他们一个个的都喝起了闷酒,朱先海叹道。
“哎,诸位弟兄受苦了,要是弟兄们不嫌弃的话,往后就住在我这吧,反正我这厂子也需要人手,你们放心,往后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绝对不会饿着兄弟们,工钱也不会亏待大伙。”
“这,这……”
李富贵他们睁大眼睛说道。
“这,这好啊,还是给自己人干活称心。”
“往后就全靠朱大哥照应了。”
“你说咱们这是不是苦尽甘来了,搁啥时候也没想过,有朝一日能在这地方碰着朱大哥这样的好人不是。”
在众人念着自己的运气时,李富贵长叹道。
“哎,咱们是碰着好人了,可,你说他们,他们现在又是啥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