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意有些意外——还有这事?
这时又听好友说道:“不过太后娘娘不曾与我们一同回来,祭祀之后,便去了陵庙中,要留下持斋诵经七日,替大庆和陛下祈福。”
太后娘娘去了陵庙?
许明意因思索而微微皱了皱眉。
上一世太后出事时,她并不在京中,只知是祭祀先皇之后在翎山出的事,至于具体何时,具体何地,她并不确定。
眼下看来……会不会正是在这陵庙之中出了什么意外?
“太后娘娘此番于陵庙中祈福,据说是离宫之前便决定了的事情。”玉风郡主随口说着:“不过咱们明日就可以随圣驾回京了,总算是能回去了。”
这一路劳累不说,且还无趣得紧。
单单只是无趣且罢,偏她孤身一人出门,还要看许昭昭和吴好看你来我往——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而这时,她忽然听好友问道:“皎皎,不如咱们也去陵庙陪太后娘娘罢。”
玉风郡主撑起上半身,偏过脸看着她:“你疯了?”
许明意看着她道:“我在同你商量正事呢。”
“这叫什么正事。”玉风郡主指了指自己的脸:“你看我像是那种清心寡欲,适合去陵庙呆着的人吗?”
“我去我去!”坐在桌边喝茶吃点心的长公主转过身,举起手说道。
玉风郡主瞥她一眼:“你去什么呀,你去一边儿呆着吧。”
长公主也瞪着她,站起身叉腰道:“许姑娘说要去,我就要去!”
许明意眨了眨眼睛:“殿下真要去?”
长公主毫不犹豫地点头。
“那我陪殿下去,殿下身边总少不了人照看着。”许明意从榻边起身。
“怎么不按了?”玉风郡主不满地跟着坐起来,看着就要出去的两个人,忙地喊住:“你们竟还真要去啊——许昭昭,你快给我站住。”
合着这两个不省心的,她是一个都管不了了是吧?
“你先同我说一说,究竟为何非要去陵庙不可?”玉风郡主接过施施递来的茶水,一幅长辈的做派拿捏得分毫不差。
“是因为太后娘娘。”许明意正色道:“我担心太后娘娘在陵庙中会有危险。”
她这一路跟过来,所表露出的异样不止一处,也就是皎皎信任她愿意帮她,故而才不曾深究多问。
但这也并不代表她可以一直瞒着皎皎。
尤其是现下这般情形,将心中的担忧说出来,可能会更加有利于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危险?”玉风郡主愣了愣,“太后娘娘会有什么危险?”
且是在这皇家陵庙之中。
更重要的是——
“昭昭,这话你是从何处听来的?”
许明意想了想,觉得做梦的说辞用在此时不甚严谨,是以便道:“吴世孙告诉我的。”
玉风郡主神情一正:“吴好看?”
堂堂吴家世孙,说出这种话,不免就叫人觉得必然是察觉到了什么,而断无可能是随口胡言。
所以,关键时刻,吴恙也是很好用的。
许明意正是拿准了这一点,再往下说便愈发顺畅了:“此前也已暗中提醒了太后娘娘,虽尚不确定这危险究竟是什么,但为保万全,咱们还是守在太后娘娘身边为好,退一万步说,若当真出了些什么事,至少我还能顶个郎中来用——”
玉风郡主边正色点头,边思索着说道:“既如此,为何不干脆去告知陛下,让陛下早做安排应对呢?”
相较于陛下,她们几人能做的显然太少了不是吗?
一旁的长公主闻言张了张嘴,正要说些什么时,许明意已在前面开了口——
“皎皎。”
许明意看着好友,眼神中透出少见的郑重之色:“你当真觉得,皇上值得信任吗?”
第424章 斋饭(山东花菇万赏加更)
虽然她主观上并不认为此事会是庆明帝所为,但事情未查明之前,皇帝仍是有嫌疑的。
况且,她和吴恙或是皎皎,无论是谁,无论以何种理由,只要是向皇帝透露出太后即将可能会有危险的信息,必然都会因此招来猜疑。
且她并不认为庆明帝掺和进来,就一定能够阻止意外的发生——只怕非但阻止不了,还会添乱。
因为到现在这一刻为止,她仍不确定这场意外的真相究竟是怎样的。
听着好友的这句问话,玉风郡主的神态渐渐变得复杂。
她并不是傻子。
许多事情即便不去打听不去多问,但她这位皇帝舅舅的为人究竟如何,她也并非就是全无察觉。
且最重要的是,比起这位舅舅,她更相信昭昭。
昭昭既然这么说了,那必然是有更为准确的判断——换而言之,若昭昭说她舅舅是个狗昏君,那他必然就是了。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玉风郡主很快下了决定,遂和许明意齐齐看向了敬容长公主。
于是,便有了接下来的事情。
敬容长公主闹着要去见皇兄,玉风郡主百般劝阻不成,只能跟在后面追着。
见了皇兄之后,敬容长公主哭得跟个泪人儿似得,说是要找夫人。
庆明帝彼时正和几位大臣议事,被她哭得头昏脑涨,偏生又不能发火,于人前唯有纵容宠溺着,准了敬容长公主去陵庙寻太后。
敬容长公主要去,玉风郡主当然就得跟着。
是以三人很快坐上了去往陵庙的马车。
车内,玉风郡主正拍着长公主的头夸赞道:“谢定宁,没想到你还是有些用处的嘛。”
长公主一脸洋洋得意。
见她这幅模样,玉风郡主拍头的动作变成了戳额头:“但你哭便只管哭,为何还要说我欺负你?你当众毁我孝女之名,若回头害得我被御史弹劾,且看我怎么跟你算这笔账……”
长公主将她的手打掉,不满地控诉道:“你现在不就是在欺负我吗!”
“对啊对啊,我就是在欺负你呀。”玉风郡主拿手去挠她痒痒,边道:“那你倒是把明御史喊来弹劾我啊。”
“行了,快别闹了。”许明意把好友的爪子从敬容长公主身上拿开,道:“陵庙就要到了。”
同在翎山脚下,陵庙所建自然也并不算远,位置在皇陵与行宫之间,马车出了行宫之后,不过只用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
几人到时,太后正在后殿禅房中抄写经书。
“夫人!”
听到长公主的声音,已接到信儿知道她会过来的太后,搁下了手中的笔,抬眼笑着看过去。
“听说你们要来陪哀家,哀家可是高兴得很。”
太后拉着在她面前跪坐下的敬容长公主的手,一双笑眼却落在了玉风郡主身旁,依旧扮作侍女的许明意身上。
许明意笑着福身。
“不过哀家这回可是有正经差事在身的,诵经抄写经书,须得静下心来,可听不得聒噪之音。”太后拿手指轻轻刮了刮敬容长公主的鼻尖,含笑说道。
长公主闻言点点头,连忙捂住了嘴,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夫人放心,定宁不吵您……”
太后抚了抚她的后脑勺,笑着点头道“好,真乖”。
一旁的孙太妃也不禁露出笑意。
许明意自进了这座陵庙开始,便将所见到的人皆留意了一遍,此时瞧见这位陪在太后身边的太妃娘娘,不禁也不着痕迹地多看了两眼。
身穿素蓝色褙子的妇人发髻梳得极整洁,只用了一根白玉簪。
这般打扮,让妇人原本就平庸的一张脸显得越发素气了。
孙太妃是湘王生母,也是先皇娶了当今太后为正室之后,所纳的唯一一房妾室。
若按常理来说,这房妾室若非是个好出身,那必定是有一副好样貌。
可这两样,孙太妃都没有。
因许明意如今尤为留意朝堂宫廷之事,便也偶然听到了一些关于这位孙太妃的事情——
当年先皇在一次战事中,半路中了敌人埋伏,身受重伤险些丧命,偶然为一位民间郎中所救。伤愈被士兵迎回后,便将贴身玉佩赠予了这名郎中,允诺对方日后若是有为难之处,只管去寻他。
然而许久都不见有人持玉佩找上门。
就在先皇几乎要忘了这件事时,一名年轻的姑娘拿着玉佩找到了军营中。
先皇见了,认出了她是那名郎中之女——原是她父亲过世,她一介孤女于这乱世中无存身之处,唯有前来投靠,声称愿意做牛做马,只求有一寄身之所。
然而救命恩人的女儿前来投靠,若真叫人做牛做马,岂不是恩将仇报?
据说起初只是养在府里,当作客人对待,只是后来大约是与先皇之间发生了一些这样那样不可描述的事情,加之正妻大度,于是就“反客为主”了。
而无论当年之事如何,这位太妃这些年来在宫中,倒也是少有的能同太后作伴之人。
此时天色已暗,已近要到了用晚食的时辰,大宫女知月遂去了厨房,安排多备几份斋饭。
斋饭被送来之后,知月亲自摆了饭,分了粥,将粥碗捧到太后面前。
立在玉风郡主身后的许明意看着这些饭菜,心中难免有些不安。
她还记得,那晚在驿馆,这个名叫知月的大宫女回来之后,太后便催了她和皎皎回去歇息,其中不乏防备之意。故而她判断,这个知月多半是皇帝安排在太后身边的眼线……
恰巧这些饭菜,又皆是对方经的手。
她此前便和吴恙讨论过,若太后娘娘此番出事当真不是意外,皇帝难道真的毫无嫌疑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哪怕他们想不到皇帝动手的动机,可这陵庙之中和太后身边,到处都是皇帝的人,想要在做些什么的同时瞒天过海,可谓最简单不过——毕竟万一皇帝哪根筋又搭错了呢?
而此时,长公主和皎皎,及孙太妃同样也要吃菜,若当真有在这些饭菜中做手脚的可能,那么,问题应多半是在太后面前的那只粥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