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西陵脑袋一偏, 避开了,她嘴唇只擦过她的脸颊。他并不敢乐观估计“再来一次”的结果。“睡觉吧。”陆西陵搂着她的腰,低头在她额角碰了碰, 低声说,“你不是每天十一点准时休息,还不困?”夏郁青只有一点累,困倒是不觉得, 但还是点点头。像她这样作息规律的人,哪天要是没睡饱觉,白天就会格外想打瞌睡。怕夏郁青又要傻乎乎去睡沙发,陆西陵语气寻常地补充一句:“就睡这儿。”夏郁青稍顿,又点点头,小声说:“不过我手机还在隔壁房间。”“八点吧。我明天下午还有双学位的课。”陆西陵松手,掀开了被子,示意她躺下。床品应当刚刚浣洗过, 带一股干燥而洁净的香气。身侧微陷, 是原本靠床头坐着的陆西陵也躺了下来。她平躺着,手脚都伸得板正笔直,陆西陵却径直将她的腰一搂, 让她转身侧躺,话语也是直接的:“我抱抱你。”她整个地陷入他的怀中,即便刚刚经历过那样一个激烈的吻,此时意味单纯的拥抱,依然让她觉得眩晕, “陆西陵……”“你说,我是足够幸运, 才遇见你;还是遇见你,才变得这么幸运。”这大抵是陆西陵从她嘴里听过的,最文艺腔的一句感慨了。他回答:“我倒觉得,这是我的幸运。”*第二天早上八点,闹钟一响,夏郁青便精神奕奕地起床。反观陆西陵,称不上萎靡不振,但也算得上是精神不济——某人心是真的大,跟他没说几句话,就开始打呵欠,他叫她睡,她不到半分钟便真的睡着了。陆西陵绝对算不上是重-欲的人,平常实在太忙了,尤其刚接手公司那两年,大厦将倾的烂摊子,每天斗智斗勇耗尽心力,深夜到家倒头就睡。他敷衍奶奶催婚请求,说自己忙,真不单单只是一句托词。有时候有生理需求,也就趁着洗澡的时候,顺便自己解决。眼下的情形,则完全不一样。怀里的人呼吸沉绵,一团暖香,让他备受折磨。他睁眼熬了半晌,好不容易睡着。后半夜夏郁青翻身,手臂打过来,将他打醒。然后,又是新一轮的折磨。他原本就有些入睡困难,一晚上深度睡眠的时间有限。于是这一晚睡了,却又好像没睡。陆西陵带夏郁青去吃过早餐,自己开车将她送回学校,回来以后去小区内业主专属健身房的恒温泳池里游了几圈,疲惫稍减,回公寓冲了个澡,又补了两小时的觉,才似活过来。接下来那一阵,夏郁青变得很忙。要准备十二月的六级考试,考完六级,期末各科作业也都布置了下来,加上双学位的课程,作业多得她根本腾不出时间。陆西陵有试过将她带到家里,反正是写作业,哪里不是写。但看她在校外通过校内学生专用接口登陆知网、维普或者万方等数据库,却每每掉线重连时,
他不忍心看她继续这么抓耳挠腮,就又将人送回了学校。两人虽有见面,但少有大块的时间相处。一直到了元旦。夏郁青这学期的所有课程都已经结课了,只等期末考试。陆西陵要带她去上海迪士尼乐园玩,同行的还有陆笙和周潜。陆笙刚跟汤希月从东京回来,还没歇上两天呢,但一听说是工作狂的兄长要带女朋友出去玩,自觉有义不容辞的责任。陆西陵又提议,把周潜也带上。陆笙没什么异议,正好她懒得提包拎箱子。年末的最后一天,处理完工作事务,陆西陵带着周潜,去陆宅接上了陆笙,再出发前去学校接夏郁青。夏郁青按照约定时间,拎着一只小号行李箱,等在校门口。来接她的不是那辆熟悉的轿车,而是一部SUV。车还没停稳,前方副驾车窗便落了下来,陆笙探头招手,“青青!”夏郁青也笑着摆手。周潜停了车,陆西陵拉开后座车门下去,走到路边,接过夏郁青的行李箱,又垂眸去打量。看她穿着羽绒服,系着围巾,戴着手套,十分保暖,便放心下来。夏郁青时不时地看他一眼,眼里有忍不住的笑意。他走去后备厢,她也跟着走了过去。“你先去车上坐着。”陆西陵伸脚一探,感应式的后备厢门打开。他往里一看,倍感无语。他的箱子是最先放进去的,周潜的和陆笙的后放。那么宽敞的后备厢空间,却叫他们两人的箱子塞得没一点空余。陆西陵将陆笙的箱子拎了出来,夏郁青问,“要我帮忙吗?”“不用。”陆西陵将三只箱子都提了下来,按照大小顺序重新整理放置,留出多余空间。他正要转头去提夏郁青的那只,却见她已经一手拎了起来,另只手一托,稳稳地放了进去。“……”夏郁青看他,“怎么了?”陆西陵不说话,将她箱子再往里推了推,抬手按钮,关上后备厢门,伸手随意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上车吧。”夏郁青在后座坐下,陆笙笑眯眯地转头,“哥,你来前面坐吧,我想跟青青坐一起。”陆西陵毫不留情:“不行。”“……小气!”陆笙拉开前方储物格,拿出里面的一只纸袋,转头递给夏郁青,“是从东迪带回来的一点周边,你可以选一个。”在确定要跟陆西陵去迪士尼玩之后,夏郁青就抓紧时间做了相关的功课。经过一些视频科普,她已经能分辨大部分的角色,比如此刻纸袋里的两个挂件,一个是雪莉玫,一个是星黛露。夏郁青知道陆笙喜欢星黛露,就选了雪莉玫的那个。车出城,上了高速。节假日,又是新年,明天的人流量可想而知。为了游玩体验不至于太糟糕,除了买了快速票,四人今晚将下榻于乐园酒店,以便明早优先入场。陆笙又从前面递来一袋子零食,夏郁青挑了一小袋吃起来不麻烦,也不会脏手的果汁软糖。“青青,你猜我
哥上一回去游乐园这种地方玩,是什么时候?”陆笙拿回袋子。夏郁青顺锯齿撕开包装,笑问:“什么时候?”“高中。高一吧好像。南城本地有个挺大的游乐园,前几年收益不好,停业了,还蛮可惜的。那时候是万圣节,有个鬼屋主题,我不敢一个人去,就求他跟我一起。结果他说,去可以,但我得帮他写作业,你说是不是离谱,他让一个初中生帮他写作业。”夏郁青笑出声,转头看了陆西陵一眼。他倒是没太大的反应。她问陆笙,“写哪一科的作业?”“语文周记——不对,这不是重点啊。重点是,十多年了哎,陆总总算愿意玩这些幼稚的项目了,是吧?”最后一句话,陆笙是冲着陆西陵说的。陆西陵连眼皮都懒得掀,“你再啰嗦一句,下回不会再带着你。”陆笙“哼”一句,“我算是看出来了,女朋友和妹妹的待遇就是不一样。”夏郁青倒被说得不好意思,默默地往嘴里塞了一粒果汁软糖。她转头瞥了一眼陆西陵,无声问:“你吃吗?”陆西陵摇头。她看了看,此刻陆笙面朝前方,周潜正在认真开车,便迅速伸手,将软糖往他嘴里一塞,又迅速地收回手。她听见陆西陵轻笑了一声。上高速没多久,天便彻底黑了下来。今日南城刮大风,一百二的时速,使得车窗外所有的风声,都变成了一种朦胧的白噪声。陆笙在混杂着白噪音的车载音乐里睡了过去。陆西陵伸手揽夏郁青肩膀,低头轻声问:“你要不要也睡会儿?”“还不怎么困。”夏郁青同样放低声音。上车以后,夏郁青就将围巾和手套摘了下来,放在一旁。陆西陵拿起她的手,仔细查看,手背上没什么异常,“药每天都在擦?”“嗯嗯。”“有复发吗?”“没有。我有很注意保暖。”陆西陵问的是冻疮药。他做医疗器械的,跟医院和医生打交道最多,那时候咨询了一位皮肤科的老专家,问他拿了几支他们科室里据说“密不外传”的药膏,治冻疮效果极好。此后交给了夏郁青,叮嘱她每天都得擦,直到冬天过去。这一阵,他每天都会雷打不动地发给她两个字:擦药。陆西陵压着声音,继续与夏郁青闲聊,问她什么时候考试,复习好没有,寒假什么安排,等等。夏郁青说:“我寒假可能要做兼职,已经联系好了。”“还是线上的?”“嗯。”“那寒假去我那儿住。”“……好。”夏郁青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哦,对了。”她想到什么,又说,“我有个高中同学,她寒假可能要来南城玩。”“你跟你高中同学都有联系?”“不多了,就几个,虽然拉了微信群,不过也就刚建群的那段时间活跃过一阵。她是我高中最好的朋友。”陆西陵点头,“到时候给你派个司机,你带她玩。”聊着天,夏郁青不知不觉打了个呵欠,将脑
袋往陆西陵肩头靠去,“我睡一下。”“好。”车上carpy连的是陆笙的手机,她的歌单一锅杂烩,什么风格都有。几首欧美抒情歌曲过后,下一首是重金属摇滚,鼓点一起,还醒着的人都吓了一跳。陆西陵朝前方低声喝道:“赶紧把这歌单关了。”周潜立马抬手将音量调到最低。陆西陵低头看夏郁青,确认她有没有被吵醒。驾驶座的周潜瞥了眼后视镜。即便不是第一回瞧见这种场景,但不管看几次都觉得新鲜——石头开花一样,任谁都觉得新鲜。他到底没憋住,笑了一声。陆西陵:“笑什么?”“……您管得也太宽了,我笑都不许笑了。”周潜委屈。深夜,车抵达酒店。夏郁青和陆笙一路一时睡一时醒,仍觉得困得不行,两人打着呵欠下了车,后备厢行李交由两个男人去处置。走进灯火煌煌的大厅,夏郁青抬头打量。白色石膏圆柱,延伸至高高的穹顶,连接处却似教堂花窗的设计。两侧楼层,拱形阳台外伸,铁艺的栏杆上,挂着应景的节日装饰。入住登记须排队,还要一会儿,夏郁青便将背包卸了下来,从里面拿出相机。陆西陵推着他与夏郁青的箱子走了过来,站在她身后,往相机的取景屏上瞧,“在拍什么?”夏郁青指给他看,“那里,好像教堂花窗,亮灯好漂亮。”陆笙这时候喊:“哥,过来排队!”陆西陵看过去,“你俩排着。我们拍会儿照。”他们一共定了三间房,陆笙和夏郁青一间,陆西陵和周潜各一间。办好入住,拿上房卡,四人乘电梯上楼。三间房不在同一层,周潜先出了电梯。陆笙看手里的房卡,又看看陆西陵和夏郁青。电梯抵达房卡所示楼层,她先一步走出去,笑说:“青青,我睡眠不太好,不习惯有人跟我睡一个房间。就委屈你跟我哥凑合一下了。他那个房间大,景观也好。”说罢,她直接按下了关门键,在电梯门闭合仅剩一条缝隙之前,她摆了摆手,笑说:“祝你们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