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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刘家前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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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架解决不了问题,你们把孩子都抱进来,”张虚从屋里走出来叫人先送孩子躺好。

几个人同时都看向刘奶奶。

“想为了他们好就抱进去,”刘奶奶面无表情的丢下话忙碌自己的事情去了。

孩子挨着排好躺好,“你们不属于阴魂生人,一会都去旁边屋里躲好,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答应,更不要走出来,”张虚吩咐完自顾自的点起蜡烛,也不管他们懂不懂就把人撵走了。

几个孩子无声的躺在床上,张虚掏出自己折叠了一下午的纸人串上线,拉直的在屋里吊起来,纸人两边还串了小铃铛。

半开的窗口吹进来一阵风,一阵清脆悦耳的铃铛声响起来。

陈章林紧张的走进来,他手里拿着一副鼓锣棒看着床。

“一更人,二更火,三更鬼,他们就是你敲的第三更了,回头去戏台子那边第四更的时候最为要紧,再害怕都不能敲错了,记住了吗?”

“嗯我记住了,”天没黑的时候张虚让他在院里打了一更棒。

刘奶奶就开始帮刘晴晴妆扮成新娘子,坐在屋里不动等人来接她们。

二更棒打完不多久,山下送来的几个孩子睡的异常的香甜,陈章林有心想问情况,“孩子跟火对不上呀!结果院子里都点起了灯笼来。”

现在是三更棒了,他站在门口屏住呼吸,当当当……敲了三下,原本在床上睡觉的孩子,都睁开了眼睛愣愣的看着屋顶。

张虚拿着挑灯的竹竿,对着线绳上的小纸人啪啪的打了两下。

床上的孩子活蹦乱跳的下了床,来到有灯笼的地方围着。

“都出来送轿子了,”张虚提着灯笼走出来。

堂屋的中间坐着刘晴晴,一身色彩鲜艳的嫁衣,脸上妆容看着有些僵硬。

“我不要送,爸爸救救我……爸爸……”几个人孩子一看地上的花轿,还有要送的人,抱头求饶乱闯哭喊到,尖利的声音说不出的凄厉害怕。

屋里几个人一听自己的孩子喊人,也不顾叮嘱打开门要出来。

刘晴晴的哥哥堵在门口,“想好了再出去,我们村几十年过去了没有一个先生肯过来,眼下来了一个你们还不听?当初要不是你们的长辈,我们的孩子怎么可能做鬼都不安生,你们是不是还想学他们?”

被说的几个人都低下了头,虽然脸上都是担心害怕,可也不敢造次出去了。

张虚点了围在刘晴晴身边的火盆,乱窜的孩子看见火都围拢了过来,眼里的恐惧却是没有消失。

“刘婆上童子妆,”张虚对着老人说了一声。

刘奶奶打开纸包,麻利的拿着粉扑在孩子的两个脸蛋上盖了一下,出来两个圆圆的红印子。

张虚拿起朱丹笔,对着孩子的印堂点了一颗红点点的痣,不大一会几个孩子都化好了。

“送轿子……”张虚冷声吩咐起来,几个孩子战战兢兢的起身来到纸轿子跟前站好。

刘奶奶去了旁边屋搬出来一个纸人,身高样貌都是比量着刘晴晴做的,穿着打扮看着栩栩如生的。

“这……”陈章林眼睛都看直了。

张虚没理会他,抬轿子得用四个,她又挑出两个打灯笼的,就是走在轿子前面照路的。

剩下一个走在提灯笼的前面吹唢呐的。

所有的小童一律穿不过肩的小马褂,抬着轿子晃晃悠悠的走了。

陈章林站在屋里,看着轿子在荧黄的灯笼下,白素的跟真的一样,他也不敢耽搁拿着更棒和刘奶奶急匆匆的去了戏台子。

他们到的时候戏台子边根本没人,只能听到隐隐约约传来的唢呐声,看样子他们在围着村里转圈。

今晚的戏台子依然阴冷诡诞,大约等了十几分钟左右,漆黑的空路上缓缓走来一轿子人,前面的小孩卖力的吹着纸唢呐,两个提灯笼的小孩在灯笼的照耀下,那个脸看起来带着喜色的笑容,大大的酒窝配着两个红印子,僵僵的笑容说不出的别扭和诡异,

人越走越近,陈章林借着灯笼的亮光才看清楚,几个孩子都不是活人的脸了。

张虚面无表情的跟在轿子边上走动。

“新娘子到!”童子尖利的声音高声的喊到。

乌央央的纸人齐刷刷的让开了一条路,他们的脸上都带着兴奋的笑容。

只有戏台上的人,虽然都用油彩化了妆,却还是能看到愤怒和凶狠,他们没有停下身体的动作,脸都齐齐的看着落地的花轿。

刘奶奶看花轿落了,她抬脚小跑过来扶着轿子里的纸人下来站在张虚身边。

张虚走到空位子四平八稳的坐上去,提灯的童子自动在她左右手各站一个,纸新娘低着头立在她身后躲着。

周围兴奋的纸人一看提灯的童子,还有纸新娘都惊慌所措的远离了她们,有的纸人还挤踩掉了半截,就这也不管什么情况还是没命的奔跑。

张虚没管他们,她一直看着戏台子不错眼。

戏台上的生旦净末丑们则耍的更卖力了,仿佛要把他们平生的本事都耍出来还不甘心,咚咚的锣鼓声敲的震天响,平日和弦悦耳的二弦弹啦,响的异常的急切和凄厉,听的人心里生出凄惶惶的荒凉感。

就在周围的一切都沉浸在悲伤里,村口传来打锣响声。

陈章林转头向着村口看过去,刘奶奶更是浑身颤抖的紧紧抱着纸新娘不撒手,眼里的泪花落的都染湿了一片纸肩膀。

戏台上的吹拉弹唱卖了一百分力,村口的响锣也一声比一声急,像是在催人走。

张虚还是安静的不动身子,老神在在的看着戏台上不动如山。

响锣敲了约么二三十下停了声音,陈章林以为没事了,他准备转头去看看戏台子上的情况。

结果村口来戏台的路上出现了一队人抬轿子,那些人穿的薄厚不一五花八门的,抬轿子的人有老有少都木着脸,规格跟张虚布置的规格是一样的,抬轿的人很快来到空旷的空地上,周围的纸人就害怕的往戏台上拥去,他们也顾不上仇怨了。

停了的响锣声,又咚咚的响起来,轿帘掀开下来一个黑黢黢的痩老头,干巴巴的皮肤贴在骨头,还能看出一道道突出的骨头痕迹,融进黑夜的眼睛,看着就像没有眼睛一样,一身蓝面长身马褂,脚穿绸缎靴子,他嘴角带着笑,笑容说不上的邪恶,是以阴邪居多。

“他……他……他……?”刘奶奶看着下来的人,脸色顿时巨变,说话的声音有着说不出的惊讶愤怒。

“刘家老祖宗是吗?”张虚带有笑意的声音说不出的凉意。

刘奶奶转头看着张虚,见她已经转了坐的方向,此刻正在面对着刘家老祖宗。

“怎么会是他?他可是刘家老祖宗呀?”

“为什么不能是他呢?不信你看看戏台龙柱上吊死的刘家年轻的媳妇,如果不是认出了是他,她们怎么可能反抗的这么激烈?”

刘奶奶震惊的看着戏台上,扭曲的纸人看着既害怕又愤怒,缠在龙柱上撕扯鬼叫着。

“一戏唱八方,人听、鬼听、神听,她们死前留下极大的怨念,希望有人能为她们沉冤,因为怨念太多了,所以锁住了她们身前的最后一幕,也就有了这里每天晚上敲锣打鼓一遍一遍的唱大戏,期望有人懂有人明白帮她们一把。”

“可是她们徘徊的太久了,投不出去,也解脱不掉,到最后她们还忘了为什么怨?为什么恨?”

“只知道这是一种本能,久而久之这里就触动了禁锢怨死鬼,凡是被抬来的人都是有去无回的。”

“茂陵村第一次请来的道士看出了这里的恶债,并不在村里,而是源头在刘姓族长身上,他提出让三家挖天池做为警告提点。”

“他,当时确实有收敛,村子平静下来后,他的恶念又生长了出来,刘家的人丁兴旺到早已不需要姑娘住吊脚楼了,刘家虽然没有明面说出来,但是已经约制了家里的姑娘,和年轻的小媳妇们靠近吊脚楼,知道为什么吗?”张虚看着刘奶奶。

“因为刘家自家人发现,刘家这些年抱下来的孩子,都是你们自家的血脉,随着孩子的长大,他们都有一处两处的面相,指向你们刘家老祖宗。”

“那时候他们才知道,钱吴两家人早就被各自族长严厉警告过,不许他们靠近你们刘家的吊脚楼,也就是说刘家所谓的借种,就是一个特别荒诞的悲剧,她们是你们这个老祖宗为自己准备的楼,他从年轻到老死都窝在了刘家吊脚楼上。”

“后来发生戏台的事,是你们刘家后生知道了实情,而那些做下孽债的人都是娶进过媳妇的人,他们都被要求送媳妇上过吊脚楼,他们把这些耻辱的仇恨转嫁到了唱戏人的身上,才发生了禽兽不如的事情。”

“你口里心烈的那个女戏子,她其实是刘家的姑娘,因为从出生不见人,刘家本家人都不认得她,她就裹挟在草台班子里,准备逃出茂陵村下山的,只不过你们刘家人造孽太多,注定刘姓人都走不出这个村,她知道天池的禁制带着怨恨撞死在了天池里。”

张虚对面的那个老者还是一脸阴邪的笑容。

“刘家姑娘死在天池里,惹怒了刘家有血性的男人,他们商量了一下,夜里把这个老祖宗抬去刘家吊脚楼吊了,后面吊脚楼就封了不许人靠近。”

“村里也安静了下来,你们这个老祖宗本性不改,死后都没消色念之心,刘家姑娘好好的日益消瘦,最后枯竭而亡,看过的人都知道那是色饿而死的。”

刘奶奶麻木的看着张虚半天,她才明白为什么丈夫除了她,刚嫁来那一阵对她呵护有加以外,后面对她恶言恶语的,不是打就是骂,还骂她脏了屋里的床头。

甚至村里要求搬走的时候他头也不回的走了,她生下的孩子他看都不看一眼,搬下山几十年都没回来过,她都忘了丈夫长什么样了!

张虚有些同情的看着她,“今晚我以送花轿为名,等的就是你们刘家的老祖宗,我知道他必会出来,因为每每刘家响起喜庆的唢呐声,就是他上吊脚楼的时候。”

“张先生求你对他挫骨扬灰,”刘奶奶突然跪了下来,咚咚咚的在地上磕起头。

戏台上唱戏的人也安静了下来,他们都变成了破碎的纸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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