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捞上来了,三叔是坐船送过去,还是我们扛过去?”水面浮出来一个领头的人问道。
“扛过去,别沾了船桨和绳子,”丁木匠走过来低低的嘱咐了一路。
水里的人闻言回头看了一眼,见是丁罔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怎么了?”丁五叔不解的问到。
“荒林子被人移换了,”他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丁三叔听了顿时面色变了,看了一眼丁五叔,“老五你知道这事吗?”
丁五叔一脸茫然明显他不知道,“这事回头说先把她们送去坟地葬了。”
两个人同时敛好了脸上的神色,一副镇定的模样,指挥水里的人抬着用白布盖着的人上了岸。
送来坟地已经挖好了的两个坑里,两个鬼女子被轻巧的放进了坑里准备填土盖起来。
突然不知道哪里起了一阵大风吹过来,其中一个裹着白布的女子被吹掉了白布。
她鲜活如生的脸看着惨白惨白的,紧闭的五官有种随时都要张开的感觉,滴水扭成一股的头发像一根黑麻绳,下颚以下都是森森的白骨。
身上的衣服是深蓝色老式长裙,从头穿到了脚上,黑色的绣花鞋露出个鞋头,花样被淤泥侵蚀的看不出什么花样,衣服却是看着鲜亮庄重,一点没脏没坏的。
“她……过去了二十年她怎么还没烂?”围在周围的人看了都惊叫起来。
“叫什么?没看过捞人出来?赶紧捡过来盖上给埋了,”丁三叔厉声责问起来,不经意的看了一眼不做声的丁木匠。
丁五叔跑远捡了白布跳下坑,他也不害怕,亲自蹲下忙着给角角落落掖着盖好,近乎耳语的叨唠着,“孩子你也看到了,就在边上陪着呢!这些年他一直想把你安葬入土,你呀!今天就安安生生的走吧!丁罔也不容易,东南也不知在不在奈何桥上了……”他说完原本塞不进去的布,很轻易的就把人裹住了。
“埋土,炮竹放起来吧!”他爬上坑来对着人吩咐起来。
得了他的吩咐,坟地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不断,连着放了三花连挂才结束,众人七手八脚的帮着埋土填坟,一个小时的功夫两座坟起了一个小包算是仪式完成了。
“都散了回去吧!”丁三叔拍拍手驱逐人群散了。
村民散的没人了,丁五叔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下水的领头人,“水鱼子辛苦你们了,这个给你们买身衣服穿了。”
“谢五叔,”领头的水鱼子眉开眼笑的接了钱。
他带着一帮人专门帮人捞河里淹死人的生意,龙城这一带有大大小小不少河域,经常不慎淹死人都是常事。
有的河特别深又有东西卡着不好捞,就得他们这些水性特别好的人下水扛人上来,他们统一不用自己的名字,一般都叫什么水鱼子、水鹰子、水黑头之类的,主要是常年跟水打交道命里有忌讳,怕命轻名讳把自己带走了,索性就用水里水性好的动物名代替自己的名。
丁家村是水鱼子他们惯常来的地方,这村里的规矩和风俗,他们都已经摸的七七八八的了,因此只要通知一声,简明扼要的说几点重点就能做的干净利落。
“规矩你懂吧?”丁三叔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水鱼子装钱的手一顿,“三叔你放心,丁家村的规矩我爸做了一辈子,现在交给了我让我记得牢牢的,我们就是负责来捞人做事的,完事了这里的一切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丁家村几乎每年都会找他捞人,每次给的钱都不少,特别是捞蟒河底的人,那更是钱多给一倍都不止,他要是不懂规矩出去乱说了,以后丁家村就不会在找他了,会捞人的又不止他水鱼子一个人,他们一直找他不就图他嘴紧不乱说吗?事关饭碗他明白的。
丁三叔闻言笑呵呵的拍拍他,“龙城有不少大村子,几乎每个村子都有自己的规矩,我们丁家村也不是个例,就是风俗让人感觉过于迂腐了。”
“说句不怕三叔打的话,村子里规矩能流传下来,那都是有章程说法的,就像我们水家庵一样,只要入了水行,就得用水里的名字是一样的,外人不理解不要紧,只要咱们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成了,咱们做事又不要别人同意批准的。”
“还是水鱼子会说话!”丁五叔听了也哈哈笑起来。
“行了,天色也不早了,今天村里就不留你们吃饭了,改天没事了来丁家村吃顿家里的饭,”丁三叔看着天色暗下来说到。
“好的三叔,有时间了一准过来,哥几个东西收拾好了没有?”
“好了,可以走了,”不远处的人都背着一个背包,里面装着他们下水穿的衣服。
“三叔五叔我们走了,”水鱼子客气的打完招呼走了,出了丁家村跟他来的人忍不住开口了。
“水鱼哥,为什么只捞两具?我看水里……”
“出来做事人家怎么吩咐你怎么做,还有今天在丁家村蟒河里看到的,都烂在肚子里,做咱们这一行的最忌讳多嘴多舌了,要是传出去一点半点,以后人家有事都不会在找你了,你就等着被饿死吧!”水鱼子说完着重的看了一眼问他话的人。
“说到蟒河,今年他们怎么不管饭了?”
“管饭?你去年吃高兴了是吧?他们这村你记住了,如果要是通知你过来捞别处淹死的人,那肯定不会让你空口走的,要是通知你捞蟒河底的,丁家村是不管茶水饭的,就连下河点的香都得自己备着带,”水队里另外一个经验老道的人解释起来。
“为什么呀?我跟水鱼子做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虽说各村有各村的规矩,可没见过哪个村有丁家村的规矩古怪严苛的,我也不是有意要打听什么,主要是不清不楚的怕以后坏了人家的规矩。”
水鱼子停下脚步看远离了村子,眼下还有一点亮光,便掏出了信封,“你们就看到人家规矩严苛了,没看到人家给的钱?”他说着晃了晃手里的钱倒出来。
丁家村给了三万块钱,他带来了四个人加上自己刚好每人六千整,另外五个人是村里的村民,衣服钱不从他们这里给。
“水家庵能打捞的人少说有十来波,哪一波不想给丁家村做事?为什么人家只认我?因为我爸一辈子就是给丁家村捞人的,陌生人人家丁家不认明白吗?”
“还有,丁家村的规矩让你怎么做就怎么做,你要是不听话被水猴子拽走了可别怨人家,知道冯大力老子吗?”
“他年轻的时候最先过来丁家村做事的,就是没听丁家人的安排下去就没上来,至今都还葬在人家的蟒河底呢!”
“然后才是我爸过来的,他来前我爷交代了又交代,说丁家村的河看着是河,其实就是龙,我们下的蟒河中心的位置,就是龙的嗓子眼,你要是不懂规矩过来胡乱点香,下水不就是送到龙嘴里给它吃的吗?不死你死谁呀?”
“你要是在别地死了过几天还能飘出来,家里人还能来给你拉回去收敛葬了,你如果是死在了丁家村的蟒河,你这辈子都只能沉在河底了,那位置可不飘人,而且丁家村的蟒河也不是随时都能捞人的。”
“这么邪乎?你不说我们去了还真没在意过!”
“这有什么邪乎的?丁家村那个龙都是得过以前皇帝御赐的,看见它那村门头了没?那就是以前皇帝赐给他们村的名字,专门让他们养的龙,所以丁家村几百年了都是龙河环绕,天黑了拿到钱了都回去吧!”水鱼子说完大踏步的走了。
几个人听完脸上都是满满的兴奋,感觉很玄幻,心里莫名的又觉得是真的,因为今天他们在河底,看见很多让人头皮发麻的东西,那些绿茵茵的东西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却没有上来拖他们走,后来上岸的时候有心想问,又怕多事犯了口舌没敢问。
丁家村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各家各户都传出了饭菜香。
丁木匠家的厨房是由他自己做的饭,梁言言只能在旁边打打下手,没办法她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养大的孩子,后来不能见阳光了,更不可能做饭做家务了,自己能活下来都是幸运的孩子。
张虚虽然是乡村长大的孩子,会做家务活也不精通,做饭还没丁木匠做的好吃。
晚饭三个人吃的都是素,好在不挑嘴一顿饭也是有滋有味的。
“几点过去?”张虚吃饱喝足打了一个哈欠问到。
“你是睡神吗?不是吃饭就是睡觉?”丁木匠每次看见张虚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睡觉的躺椅上。
张虚也很无奈呀!她在地冥界那次用精气血用的太厉害了,回来后又没有好好的养过,整天不是这事就是那事的,一天时间下来她倍感疲累没力气。
当然她没对任何人说过,更不可能告诉丁木匠,他要是知道了,自己还有好果子吃?张虚脸上冷笑到,“我这是在提前替你感受一下长眠的滋味,免得你到时候死了都不自知的。”
“我去睡觉了时间到了你叫我,”说完自顾自的走了,完全不理会身后丁木匠喷火的脸,进屋关上门不过两三分钟的功夫就睡了过去。
她睡的昏天暗地的时候门被拍响了,张虚睁开眼打开灯,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夜里两点钟了,她起身穿好衣服,拿着灯笼和千金壶出来。
院子里站着丁木匠和梁言言在等她。
“言言,你别跟我们去了,今天是阴历交替时间,你体质过阴容易沾附东西夺阳气,想知道什么明天早上让小木匠告诉你。”
梁言言一听不让她跟去了,她脸上闪过失望,还是很乖觉的回了屋里去,死过一次的人了格外珍惜自己的命。
看她进屋关好了门,张虚跟丁木匠才摸黑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