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愈寒凉。
因着李氏厌恶萧廷琛,故意克扣明德院的份例,连累的苏酒也没能领到今年的冬衣。
负责采买的婆子只说衣裳都被领光了,得下个月才能重新购置。
苏酒也不是个蠢的,自然知晓所谓的被领光了只是托词,等下个月她再来领衣裳,这婆子必定还会推脱成下下个月。
小姑娘闷闷不乐地回明德院,一路穿廊过院,瞧见四周侍女皆都身着细袄,瞧着就很暖和的样子。
她回到寝屋,搓了搓手,瞥向窗边罗汉床,自家那不成器的萧大爷盘膝坐于其上,正优哉游哉地翻看杂书。
他倒好,不知从哪儿弄来几件貂毛大氅,还有几件织羽精致的鹤氅,裹在身上,又保暖又好看。
小姑娘叹了口气,转回自己的小榻,从枕头底下取了荷包,细数里面的银两。
这几日,她卖香又得了些银子,现在手头上统共有二十五两纹银。
瞧着虽多,但还得分出一部分购置香药。
临近年关,她还要托人捎带些银两送给舅舅。
其实很不禁花的。
小姑娘趴在榻边,想了很久,才咬牙拨出半两银子,打算给自己买两身过冬的细袄。
她这侍婢也算是做得很没出息了,不止领不到月钱,还得自个儿贴钱买衣裳。
伺候小哥哥,真是倒了大霉。
这么想着,回头道:“小哥哥,我要出府买袄子。”
窗边的少年,“啪”一声合上书,“正好,我的书快看完了,也得去街上买几本。”
苏酒眼底皆是鄙夷,“小哥哥净买些乱七八糟的书……再过几个月便该上京赶考,我看你到时候考个什么名次回来!”
“呵,人情世故皆文章,便是床上的神仙打架,也能看出许多有意思的东西来。都是讲道理的书,如何就乱七八糟了?”
主仆俩你一句我一句,从后门离开萧府,一路往三福街而去。
三福街坐落在秦淮河畔,极为繁华热闹,里头店铺鳞次栉比,仿佛什么东西都能买到。
两人进了一家成衣店,苏酒望着满屋子的新衣和配饰,小鹿眼中满是艳羡。
雪白的兔毛围脖,绣花的缎面靴履,质地柔软的袄裙,色彩繁多的织花上襦,种种款式,好看得令她眼花。
她看中一套天青色的袄裙,样式小巧玲珑,领子上镶一圈洁白柔软的毛毛,胸前还绣了桂花与月兔。
是三只胖乎乎的月兔,正在桂花树下捣药。
裙摆则是霜白色,裙裾上绣了一圈锦鲤,看起来很萌。
小姑娘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袄裙。
袄裙很厚实,穿上一定暖和。
掌柜的凑过来,笑道:“姑娘真有眼光,这是小店今年新出的款式,好看吧?不贵,只要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
苏酒吃惊,吓得急忙缩回手。
“您瞧瞧,这绣花精致吧?这布料更是金贵,卖五两银子,我这小店都是亏本卖的,半点儿赚不到呢!”
“我……我还是再看看吧。”
苏酒讪讪。
掌柜的见在苏酒这里碰了壁,于是又笑呵呵转向萧廷琛,“公子您瞧瞧,这身袄裙是不是很配这位姑娘?她穿上定然好看!”
这么说着,眼睛里都是精光。
他做生意这么多年,一眼就能看出这位公子品貌不凡,所穿织羽鹤氅,价钱更是贵达数百两。
这般有钱的贵人,花个五两银子算什么?
然而出乎他意料,萧廷琛懒散道:
“我家婢子福气浅薄,穿不得好衣裳。不拘款式,你随便拿几身保暖的衣裳来罢,只要能御寒,我家小婢就很满足了。更何况小孩儿家家的,穿那么好干什么,明年不得长个子?到时候那五两银子岂不是白白打了水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