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好的碧螺春。
梅树下茶香四溢,男人俊美的脸在氤氲茶雾中若隐若现,隐约可见唇瓣弧度冰冷摄人。
他不再是如煦如春风的模样。
萧廷琛忽然道:“你还记得咱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当然。”宿润墨放下茶盏,“那年冬天,你去金陵书院求学,是我给你领的路。当年你只有十岁,幼小又羸弱,山道路滑,是我背着你进山的。”
萧廷琛仰头望向天穹,“你大约不知道,从趴在你背上的那一刻起,我就认定你是我一生的兄弟。你要我走那条登天路,我走。你要我杀苏酒,抱歉,我做不到。如果那个位置需要用女人的鲜血来换,那么……润墨,那么我仍旧还是当年那个幼小又羸弱的孩子。如果我连一个女人都保护不了,这些年的成长,又有什么意义呢?”
天穹灰蒙蒙的。
秋末冬初,江南从不落雪的。
可现在,它似乎要罕见的落第一场雪。
石桌上,茶水渐凉。
宿润墨低头整理了下衣袖,“我以为我们会是同一种人,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
他确保道袍整洁无一丝褶皱后,才拿起纸伞。
撑伞离开时,他忽然道:“怀瑾,你是在九年前认识我的。但我认识你,却是在更早的时候。”
“有多早呢?”
宿润墨笑了笑,“大概在你还没出生时,我就认识你了。我父亲效忠你的父亲,当年八岁的我,也以为我会同样效忠于你。可是现在看来咱们毕竟不是同路人了,我也已找到更好的辅佐对象。萧怀瑾,萧廷琛,萧二,再见。”
踏出院门前,他又回头,“对了,太子想占你苏妹妹的便宜,你苏妹妹倒是个贞烈性子,竟然不惜用性命威胁他,甚至还受了伤。瞧着真可怜,替她弄些好药吧。”
他笑容和煦如春风,慢悠悠踏出院门。
梅花树仍旧寂寥。
石桌上,茶水彻底凉了。
萧廷琛目送他消失在视野中,散漫地踱步到树下。
他抬手,掀翻了那盏凉茶。
“萧廷琛!”
清脆娇嫩的声音忽然响起。
萧廷琛望去,青莲般的少女,娇俏地立在院门边,小脸上噙着笑容,正欢喜地朝他挥手。
手里还握着一沓厚厚的银票。
她如同小黄鹂似的蹦跶过来,耀武扬威般地炫耀,“瞧见没,柳姨娘和萧惠然给我的银票!萧惠然回府后激动哭了,当着老太太的面要给我磕头,说我是她的大恩人!这些银票是她这些年攒下来的,说送给我买饰!”
萧廷琛却看着她颈间系着的缎帕。
“谁给你的缎帕?”
“我觉得柳姨娘和萧惠然也那么坏,大是大非面前,还是分得清的。”
“谁给你的缎帕?”
“柳姨娘说,以后要把我当她女儿看呢!萧惠然也说——”
“谁给你的缎帕?”
苏酒恼了,“你只会说这一句话吗?!”
萧廷琛面无表情,伸手扯下那张缎帕。
女孩儿雪腻的颈子上,赫然有个红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