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廷琛接过令牌。
翻来覆去看了片刻,他嗤笑一声,随手扔掉。
谢容景从地上捡起,“薛家与小酒向来不睦,定是薛程程或者薛熙雯派人干的!她们绑走了小酒,要极力折磨她!萧廷琛,小酒恐怕凶多吉少!”
夜雪簌簌。
侍卫们手持火把,驿道上绵延不绝。
萧廷琛独立雪中,细烟管的火光明明灭灭。
厚重的狐狸毛斗篷,衬得他侧颜冷峻凉薄。
他注视着南方的夜穹,“当初薛氏兄妹南下凉州,身边侍卫都佩戴了令牌。我曾在薛至美身边待过几日,知道薛家的每一块令牌都有特定编号。这块令牌上的编号,我恰恰在他的贴身侍从腰间见过。可他的贴身侍从,早已被金时醒所杀。”
鹅毛大雪落在狐狸毛上,衬得毛晶莹剔透。
男人肌肤白皙、朱砂色艳,紫金冠束,在灯笼的光晕中有种妖冶雍容之美。
谢容景愣了愣,“你的意思是,这事儿是有人嫁祸薛家?至于目的,则是为了金蝉脱壳、狸猫换太子,让咱们与薛家内斗时,从咱们眼皮子底下抢走小酒?!”
萧廷琛瞥他一眼,“你倒是聪明了一回。”
“那个人是谁?”谢容景气怒,“如此狡诈,实在可恶!”
萧廷琛淡漠一笑。
他知道那个人是苏堂。
按照时间来算,这个时候苏堂早就带着小酒离开了西北,说不得再过几日都要踏进南疆边境了。
现在去追,根本来不及。
“萧廷琛!”谢容景暴躁,“你倒是说句话啊,那个人到底是谁?!如果世上只能有一个人拥有苏小酒,我宁愿是你萧廷琛!”
“苏堂。”萧廷琛冷冷吐出这个名字,“现在南疆和齐国联手,对大雍呈包围之势。虽然你带着军队投降与我,可齐国和南疆的底蕴终究不可小觑。”
“那咱们该怎么办?”
萧廷琛捻了捻细烟管,“若想一统天下,南疆是必须征服的地域。谢容景,为朕率军攻打南疆,你可愿意?”
谢容景当然愿意!
他应下之后,又好奇道:“我去对付南疆,你呢?”
萧廷琛笑得邪佞。
他长长吐出一口烟圈,“自然是带兵北上,攻略长安。”
谢容景皱眉,“可小酒现在被苏堂带走,你怎么还有心思侵吞天下?难道咱们不该倾尽兵力合攻南疆、抢回小酒吗?”
“南疆与齐国拧成了一股绳,要想对付南疆,就必须牵制住齐国。”萧廷琛望向谢容景的目光犹如看待白痴,“朕手底下大将无数,为什么偏偏让你去南疆,你心里没点数?”
谢容景沉默。
他知道萧廷琛手底下能征善战的将领不在少数。
之所以让他去南疆……
是因为他与他一样在乎苏小酒。
他沉默地拱了拱手。
萧廷琛回到昭西城已是子夜过半。
宿润墨远远迎上来,亲自为萧廷琛撑伞,笑容和煦如春风,“听说皇后娘娘并没有死在驿站?”
萧廷琛唇角轻勾、目不斜视,“爱卿的消息倒是灵通。”
“呵。”宿润墨陪他踏上府邸外的台阶,“皇后娘娘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是不会出事的……擅自做主把娘娘送来昭西城,确实是臣思虑欠妥。作为补偿,皇上欠臣的那笔账,臣愿意一笔勾销。”
这么说着,语调依旧有些轻颤。
轻狂半生,如今做了大雍的国师,才产生一种脚踏实地之感。
他知道苏酒对萧廷琛而言意味着什么。
更何况他对苏酒的印象确实也很不错。
如果是因为他的过失而让苏酒丧命,他问心有愧。
两人沿着长长的抄手游廊往别苑走,宿润墨又道:“我算天算地,却独独算漏了苏堂对皇后娘娘的野心。如果皇上依旧意难平,不如褫夺了我的官爵,我继续去祁连山做山匪好了。”
萧廷琛驻足。
廊下的灯笼落了两人满肩。
他睨向宿润墨,“如果朕当真怨恨你,你以为你还能好好站在这里说这些有的没的?宿润墨,这一年来你陪朕东征西战,征服北凉你献计无数,你的功劳朕都记在心里。这次皇后被掳,朕不怪你。”
宿家满门因他父皇而死。
他曾向宿润墨保证过,绝不会让他再为他而死。
保护臣子,是君王的义务。
宿润墨怔怔凝着萧廷琛。
良久,他撩开锦袍,郑重地跪了下去。
他愿誓死效忠萧廷琛!
萧廷琛只是淡然一笑,转身继续朝别苑而去。
宿润墨起身跟上,正色道:“皇上可愿意听听臣关于新帝的见解?”
“嗯?”
“臣以为,新帝无意为君。这次谢容景出征西北,看似是帝师的决策,其中未必没有新帝的手笔。他明知谢容景与你曾是同窗和邻居,明知他深爱皇后娘娘,却依旧派他南下。有没有可能,这五十万兵马乃是新帝送给你的大礼?”
萧廷琛驻足。
桃花眼深邃幽暗。
他被流放凉州,也是元晟的主意。
细细想来,当年他在姑苏城屠戮顾家满门,最后官府通缉的凶手却是一位戴着黑色兜帽的神秘男人。
而他原本中了国公夫人的蛊毒,本不能与苏小酒行夫妻之礼,却一夜之间奇迹地自行痊愈。
他曾经还以为是他求神拜佛起了作用来着……
种种细节汇聚成川,不约而同地指向了一个人。
元晟!
萧廷琛狠狠皱眉。
……
再过半个月就是除夕。
本该寒冷的季节,南疆边境却温暖如春。
马车徐徐驶进南疆的都城。
车内,苏酒面无表情地坐在苏堂怀里。
男人拥着她,指尖捏起她的下颌迫使她看着自己,温声道:“小酒,咱们已经到南疆王都了。你要保证,时时跟在朕的身边。”
苏酒沉默地点点头。
她的记忆停留在八岁那年,在桃花山上戛然而止。
表哥说她被献祭给山神,从山巅滚下去摔坏了脑子,后来又被坏人掳走,脑部再次遭受创伤,所以才不记得这些年来生了什么。
可是,她总觉哪里不对劲。
马车终于驶进皇宫,在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外徐徐停下。
苏堂亲自把苏酒抱下车,与她十指相扣,抬步踏进宫殿。
满殿的莺莺燕燕纷纷起身,恭敬地朝苏堂福身行礼:
“臣妾恭迎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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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