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地,他便觉那长刀的威压更重了些。
他撤剑后退,月光下,笑容纯净中透出嗜血之意:“还是说,你已经爱上了她?”
夜幕上的那轮满月,散出诡异的红。
像是鲜血染就。
兵荒马乱中,沈妙言竖起耳朵,静静看着那个身着玄衣的英俊男人,提着苍龙刀,一步一步逼近大周皇子。
她很想知道,他的答案呢。
夜风拂过,那个总是深沉清冷的男人,轻启薄唇:“爱?你熟读佛教经书,早该知道,由爱生忧,由爱生怖,若无爱,则无忧,亦无怖。像咱们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谈爱?”
君舒影闻言,笑声更大了些,“我差点以为,你爱那个小姑娘。毕竟,你似乎很在乎她……”
“本座不会爱任何人。”君天澜握着刀柄的手动了动,眼中嗜血之意更甚。
沈妙言握着点心的手缓缓垂落,凉风撩起她的秀,她将点心放进帕子里,吃不下去了。
下一瞬,君天澜身影如虹,猛地朝君舒影冲去:“于你我而言,江山,社稷,百姓,生死,才该是挂在嘴上的东西!”
君舒影毫不避闪,双手握剑,脊背弓起,摆开迎敌的架势,声音清脆:“来吧,皇兄!”
巨大的尘埃笼罩了四野。
沈妙言攥着帕子的手猛地一紧,皇……兄?
这个词,像是一声惊雷,叫她整个人都懵住了。
君舒影是大周的皇子,他叫国师皇兄,那么国师是……
像是撞破某个重大的秘密般,她霍然站起身,不顾一切地朝别庄外奔去。
怪不得,怪不得国师和大周皇子的眉眼有两三分相像,原来他们是亲兄弟。
怪不得国师教她四国历史的时候,总是从大周一统的时候讲起,因为他的身上,原本就流着大周的皇室血脉!
怪不得谢陶虽是大周的世家贵女,却追着顾钦原来到楚国,因为顾钦原,也是大周人啊!
过往的一切迷雾,此刻皆在眼前清晰起来。
身后的打杀声逐渐远去,她跑得太快,衣裙被荆棘勾破,又不小心被一块石头绊倒,狠狠摔了一跤。
她趴在地上,整个人都处于痴呆状况。
正犯傻时,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到了她的面前。
她抬起头,正对上一张雅致俊美的面庞。
楚云间。
她连忙爬起来,往后退了两步:“你在这里做什么!?”
楚云间收回手,望了眼远处的争斗,笑容温和:“若君天澜死,朕便能收回朝政大权。若君舒影死,朕便可告诉大周,这是国师所为,以便借大周之手对付他。这样好的渔翁之利,我自然是要来捡的。”
夜幕上的满月,越透出猩红颜色,又像是黑纸上的一点朱砂,红得令人触目惊心。
满月四周黑的深沉,一点星光都没有。
沈妙言借着月色去看楚云间,但见他双眼中隐隐跳跃着火光,由始至终都在微笑。
君天澜,君舒影,楚云间,顾钦原……
这些人都是聪明人,他们为着权力,算计人心,算计身边人,算计能算计的一切。
她心中寒,口中更是十分苦涩,面对楚云间,连连往后退。
却不防又被石头绊倒,跌坐在地。
楚云间将她扶起,一名侍卫匆匆跑过来,拱手道:“陛下,那边停战了。”
“停战?”楚云间挑眉。
“是!说是走丢了什么人。”
楚云间瞥了眼沈妙言,解下自己的披风为她披上,亲自扶着她上了骏马:“朕送你回去。”
沈妙言仍旧沉浸在今夜知悉的巨大秘密里,并没有说话。
楚云间跨上马,在她身后坐定,一夹马肚,带着她消失在夜色中。
今夜晴好,十里长街的夜市很热闹。
楚云间带着沈妙言,骑着骏马穿过重重人群与摊位,感受着街上浓浓的烟火气息,嗅着身前小姑娘间的清香,莫名有些眷恋。
这样活着,才算是活着。
有好八卦的百姓瞧见这两人,因着朦胧灯火而看不清二人的外貌,见他们穿着锦衣,便只道是郎才女貌,交口称赞。
楚云间刻意放缓了马速,盯着身前小姑娘的心,她的头很柔顺,跟丝绸似的。
她的身上也很香。
她看着就很水嫩。
乱七八糟的念头充斥着他的脑海,他紧紧捏住缰绳,第一次想要这十里长街,再长一些。
长到,足够他和她,走完这一辈子。
……
国师府门前,他将一路沉默的小姑娘扶下马车,今夜君天澜和君舒影都没死,叫他有些失望。
不过……
他望了眼失魂落魄往国师府里走的小人儿,能够与她一同回来,倒是意想不到的收获。
双指捻了捻,扶着她的手下马时,她的手像水般柔软。
触感极好。
另一边,君天澜和君舒影的人,将附近山头都翻了个遍。
但是,依旧没有沈妙言的身影。
一张贵妃榻露天陈设在别庄庭院里,君舒影斜倚在上面,由着两名女童拿桃花泥给他敷脸,因着敷东西,声音显得嗡嗡的:“人找着没?”
“启禀殿下,并未找着。”旁边侍立的女童轻声开口。
“若是被山中野兽吃了,那可真是本王的罪过。”君舒影想笑,顾忌脸上厚厚的桃花泥,到底没敢笑出来,“不过,那小姑娘聪明,大约不会有事。”
“殿下说的是。”四周的人立即附和。
君天澜带着人在山中找了一夜,最后夜凛苦劝他先回家休息,兴许沈小姐自个儿跑回去了,他这才跨上马,准备回京。
那双凤眸中遍布红血丝,看起来很有些憔悴。
路过别庄时,就瞧见君舒影身着锦衣华服,气色红润,仿佛生怕别人看不见他的美貌似的,特地坐在了别庄门口。
他冷冷瞥了对方一眼,打马离开。
钦原的计策是很好,只可惜,两方人马势均力敌,若是非要拼出个胜负,必然会导致双方同样伤亡惨重。
到时候,渔翁得利的就是楚云间了。
更重要的是,他和君舒影生死争斗时,有个小女童哭哭啼啼跑过来说,人质逃跑了。
这一哭诉,他和君舒影便都分了心。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他冷冷注视着前方,他分心正常,可当时,为何君舒影也会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