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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人在侧 第1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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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俩对望一眼,一齐行礼,临走之前,终是忍不住两人一人一句地拼了个长句子:“阿婆,那本是钟家的逃奴,她与外家一向亲近,代外家行权情理上也通。奴婢背主,她办得也不算错。咱们要是追究,往上追溯怕是也要招人非议的。”

纪夫人大怒:“你们这是吃错了什么药?”下令将姐妹俩禁足,转身对纪炳辉解:“真是惯坏了她们,我会严加管教的。”

纪炳辉道:“天子脚下,当街杀人,她还有理了吗?我倒要看看,明天朝上大家都怎么说!”示意给自己的门生故吏送信,明天得有人奏上一本!娶是不想娶了,那就设法拆了公孙家,得让她付出代价,他得不到,也不能落别人手里。不管是削了封赐,还是什么,都得把公孙佳的气焰给压下去。反正钟源已经是个废人,纪宸却还好好的,此消彼长,日子长着呢!早晚把这些人都腾换了!

纪炳辉也是糊涂了,他完全忘了,这事儿他家是当事人,知道得早,仅慢一步,知道的人就全是公孙佳的亲戚了。比如管着京兆的延安郡王,公孙佳的小姨父,管着京城防务的余泽,公孙佳的姻亲,俩人得到消息就开始串连,第三个知道的就是钟王府。接着,宫里、朱勋府上、赵司徒家……几乎全知道了,京城的大串连,开始了。

公孙佳可谓是京城的一个节点,平时不显,病恹恹的也不出门,实是能牵动整个贺州勋贵圈子的人。

她睡得挺好,连钟源亲自赶来,听说她睡着了,都只能习惯性地团团打转,也不说叫醒她。以前照顾她照顾习惯了,钟源本来打算第二天天明上朝就告状的,现在转了八圈,被单良一句:“钟郎君,我们家主上并非柔弱可欺。”说得冷静了下来。

钟源道:“我失态了。”

单良对钟源亲切极了,能在这个时候还关心公孙佳的人,个个都在单良的白名单上,是可以在以后少坑两把的。单良道:“钟郎君不妨想想,明天朝上万一有人说起这件事,您要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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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怎么说?这是要笑死我吗?”一语道破京城这些忙碌全是瞎操心的,竟是一个众人眼里不靠谱的人,钟英娥剔着牙说,“叛主的奴婢不该杀?”

延安郡王本来是想自己先有个主意,然后无论是回皇帝,还是跟岳母都有个交待,他自己家好商量的最亲近的人就只有……“大郎,你怎么看?”

章明欠欠身,道:“阿爹,阿娘说的在理。”

瞧瞧,结了。

延安郡王道:“真的?”

章明道:“礼当如此。”

延安郡王那是真的多虑了。

靖安长公主除开派钟源去公孙府,还让平嘉公主进宫跟皇帝告状来了。

皇帝正在皇后宫里,皇后郑重地将今天的事情告诉了皇帝。皇帝还是那么个想法:自己的孙子当然是好的,章昺护着公孙佳出来,章昭向皇后求援,都是很好的孩子。是纪氏太混账!他原本的计划,要待赵司徒等文臣与纪氏之间的关系再被拆一拆,与钟氏等新贵绑得紧一点,阻力小一些的时候再下旨令公孙佳袭爵的。谁料一拖拖出这破事来!

皇帝琢磨着,就在最近,一边准备、一边暗示赵司徒,就把这事给办了吧。公孙佳一年大似一年了,世间事少有等到你准备到十分的时候才发生,如今有个五、六分也就成了。

便在此时,平嘉公主来了,皇帝还奇怪,这女儿怎么这么晚来了?他猛地站起来,问道:“阿祥怎么样了?”

平嘉公主被问懵了:“还、还好,一、一切如旧。”

皇帝缓缓坐下:“你来干什么?”

平嘉公主脸上空白了一下,才将来意说了。皇帝感兴趣地问:“哦?朱雀大街?”

“是。”

“当着纪宸的面?”

“是。”

“噗,哈哈哈哈,是头狼崽子。知道了,你回去吧,告诉你姑姑,别瞎操心,多晚了,都不睡觉吗?”

平嘉公主也以为是一件大事了,这是得跟纪家杠上了,她是领了任务来跟亲爹通气好上下其手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不就是两家又开始互殴了么?她一头雾水地回去了。

同样的事情,也在一些人家里的父子、祖孙之间重复着。许多人都将脑袋往衣服里缩了又缩,就怕遭了池鱼之殃,还有些人蠢蠢欲动,觉得是不是机会来了。

直到第二天的朝上,赵司徒一句板板正正的话,让所有人恍然大悟——对哦!就是这样。

赵司徒说:“哪怕钟祥谋反,都不该由钟家的奴才来告发!”

是的,这朝上站着的,谁家没一把奴婢?互相抠鼻子挖眼睛的时候,恨不得对方家里的奴婢倒戈,但是谁又能明着说:奴婢背主是对的,是有大义的?

不能!厨子偷嘴都要打一顿撵出去,不撵出去的,那叫“厚道人家”,让你活着是因为我好我高尚,不是因为你好!

在此之前,纪炳辉一方准备了许多的辞令,天子脚下行凶、亲贵骄横,还比出了历代以来贵戚们逾制违法的例子。说:“此风不可长,此例不可开。”又先扬后抑,大赞了公孙昂的功绩,接着说,后人不应该给公孙昂抹黑,让公孙昂死后蒙羞。必须要有个说法,以敬效尤。

这些,都统统在赵司徒一句话之后,成了笑话。观望的人无论出身如何,都纷纷附和赵司徒。朱勋大大咧咧地说:“这孩子,大事上头拎得清楚呢!”

余泽跟在朱勋的后面,也坚定地说:“这是正风气,是教化!是教人认清自己的本份。”他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其实……他还没见着公孙佳呢,在公孙府的门厅里就被钟源给拦了下来。

朝上大约也就这么个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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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佳一觉醒来,硬是什么事都没有。

她一向起得晚,洗沐之后一身轻松,心情还不错,点了一身朱红的衣裙往身上套了,手背在身后,慢慢地踱着步子。阿练捧着她的手杖跟在身后,春日已深,仿佛一夜之间,府里的花全开了,一阵风吹过,落了一头一身的花瓣儿。

单良脚步颇为沉重地拐了过来:“主上,赵司徒到了。”

算算时间,也确实是散朝的时候,赵司徒大概是下朝就赶过来了。

赵司徒往花厅去的时候,阿练轻手轻脚给公孙佳把头发挽起来,戴了顶金冠,插好金簪,将手杖递到了公孙佳的手里。

赵司徒被单良引着去花厅,单良走得慢,两人磨磨蹭蹭到了花厅前,公孙佳降阶相迎,笑道:“司徒今天不当值?”

赵司徒道:“你猜?”

赵司徒此来就是为了两家的联姻来了,铺垫得也够了,他觉得是时候把最后有份量的那一桩给敲定,将这一张网最后一根线编进去了。

公孙佳道:“您的主意还是没有改变吗?”昨天的事并不是一时冲动,既是对纪氏的警告,对世人的宣示,也是她对赵司徒方的一次试探。

赵司徒道:“老夫可是等到了现在呀。”

公孙佳有点笑不出来了,这是一种奇怪的情绪,在决定接受这件事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也自认非常的冷静,可以处理好一切。然而事到临头,她发现自己的嘴角不太受控制地往下垂而不是往上扬。

单良轻咳一声,对她示意:可以。

单良看得明白极了,公孙佳这一巴掌抽过去,纪氏没有反击才有鬼了!接下来总不能真的在京城里火拼吧?那是最后鱼死网破的打法。而有赵司徒的支持,回旋的余地就大得多了。

是要夫人还是要少主人?

二选一的答案是非常的明白的。

赵司徒很有耐心,他等着公孙佳最后的答案。他是来结盟兼结亲的,不是来结仇的,年轻姑娘最后一个“家人”,临时反悔也不奇怪,所以他得亲自来,才好随机应变,无论成与不成,都不至于将好事变成坏事。

公孙佳终于说:“好。”

第126章 流言

一声“好”说出来, 公孙佳心里空落落的,又有点踏实,不由怅然。一个“好”字落入耳中, 赵司徒心里一松, 像是幼年时背书,终于背出了最后一句。

两人都静了片刻,最终相视微笑。

已经是自己人了, 赵司徒的心里也就有了更多的善意,他没有提婚事的具体安排, 而是与公孙佳闲说了几句今天朝上的事:“今天朝上有件事与你有关。”

一语带过了自己的发言, 又说了皇帝的态度——他认为皇帝没有生气,以及大多数大臣的立场。他将重点放到:“有几个本章弹劾于你,你有封诰,还是具本自辩一下的好。弹劾你有几条:其一、目无法纪, 其二、骄横无礼,其三、有损先人令名……”

“啪!”赵司徒的话被一声闷响打断,公孙佳还是端坐如仪,单良一巴掌拍在了手边的茶桌上——气的。

这他娘的一听就得纪炳辉这条老狗干的狗事!单良觉得这狗屁弹章全是构陷!有他单良在一旁守着,说“犯法”是瞧不起谁呢?他敢保证, 凡他出的主意,绝对都是踩着违法的红线在跳舞但绝不过界!有辱先人的名声就更是扯淡了!公孙佳要是不行,他留下来干嘛?就是样样都好!纪炳辉就是王八蛋!

公孙佳与赵司徒很有默契地没有询问,赵司徒继续把几条说全了,说:“他们上本,仿佛不凑个几大罪状就不会说话似的,每一条不沾上十恶就显得他们不卖力。信了他们,自己就要先吓死了。”

公孙佳一笑。

赵司徒道:“我看过你之前上过的几本, 写得都不错,怎么写奏本也不用老夫来啰嗦了。只有一件,杀个背主的逃奴不是错,这个奏本用心险恶之处在第三条,从这上面做文章。”

他点到即止,没有说得太细。一则还不算特别熟悉,二则公孙佳之章的奏本他都看过,他认为是公孙佳自己的意思然后让人代拟的,无论是条理要点还是措词都算恰当,不需要他多言。

公孙佳道:“多谢指点,晚辈这就准备,不会耽误事儿的。”

赵司徒笑着摆摆手:“如此,老夫便放心了。”

公孙佳亲自将赵司徒送出门去,赵司徒道:“年轻人,以后的路还长,一定要有定力呀。”

公孙佳微微低头,态度很恭谨:“是。”如果钟源在这儿,一定会说“你又要干什么”了。赵司徒与公孙佳接触不多,还没有钟源这样的经验,所以他放心地走了。没有马上与公孙佳商议订婚的事情,既是矜持,也是稳妥的考量,他还得跟靖安长公主碰个面呢。

公孙佳转过身脸上就没了表情,对单良道:“咱们合计合计。”

单良也正在气头上,说:“好!”

两人在书房里,公孙佳先说:“两件事,都要先生去做,一是那些个小话,再加点料!他们害了外公之后又要害我!”

单良道:“好!”这个特别容易,因为大家都信。纪、钟两家互相看不顺眼很多年了,不和到其中一家死了人,你说是另一家毒死的,全天下都没几个人怀疑的程度。把公孙佳再加进去,那就更妙了,他们就是要吃绝户。“吃绝户”就三个字,没有不懂的,好事者还能发散出无数的版本。

公孙佳道:“奏本还要先生草拟。”

单良道:“还照原来的样子写么?”他说的“原来的样子”,是公孙佳的风格,即,我即使有错也错在打扰到了陛下,都是这群傻货碎嘴,他们不说就没事儿了,反正,我没错。接下来就是按条理写自己对在哪儿,以及对方有什么的混蛋。

公孙佳给这份奏本又加了一条:“他们看起来是针对我,其实是针对我爹,是要我们家活人死人一块儿完蛋。明明我做的是对的,是占着大义的,为什么他们会扯到我死去的爹?就是要败坏他死后的令名,‘令名’二字是扎了什么人的心了吧?真是让他们惦记许久了!一群妒贤嫉能的玩艺儿!真不知道这样的下流种子为什么还活在世上!还请陛下给我指条明路。”

单良道:“片刻就得!”

公孙佳道:“你先写,我得跟外婆那儿打擂台去,还有哥哥也得说一声。”

“安国公那里是要解释一下,他一片好心,您转天就做下这件大事。”

“我说的是丁晞。”

“……”单良道,“那您去吧,多带点人,他那个人道理说不通的。”

“我等他上门,这会儿他那里事多又乱,过去是给他添麻烦。他只是死脑筋,不是不讲道理。”

单良却不想谈论丁晞,说:“让薛维和小林一起护送您去王府。”

“好。”

公孙佳确实需要去见靖安长公主,婚礼的流程是有的,但是钟家和公孙佳要怎么配合还是要好好说道说道的。比如,喜车从哪里出发?主场在哪里,是钟家嫁女还是公孙佳嫁妈?此外还要挑选日期,不止是订婚和成婚的吉日,还有对外挑破这件事的日期。

公孙佳之所以赶得这么急,是希望自己的奏本送上去之后,再散播出两家结亲的事,然后是订婚。

从现在到结婚,整个儿流程走下来,怎么也得几个月。嫁妆之类倒是不用担心,去年筹备那几桩婚事的时候,已经一起准备好了。公孙佳去钟府前,先去见了钟秀娥。钟秀娥正在写字,公孙佳进来的时候她还没有察觉,等公孙佳走近了,钟秀娥才放下笔,说:“怎么来了?”

公孙佳道:“司徒过来了。”

钟秀娥正在揉腕子的手一顿:“哦,”低下头,默默地收拾起了刚才写的东西,说“这些都是咱们家有过来往的人,我都记下了。还有些个人,是老交情,你不知道的,我都写了下来,还有他们的事……以后,自己多看看,有人情就先用着,甭留,过了眼前再说。”

公孙佳安静地听,钟秀娥说了一阵儿也说不下去了,问:“什么时候?”

公孙佳道:“我去见外婆,商议。您一起吧?有什么想要的,想做的,都说出来。”

“行!”

到了钟府,赵司徒与靖安长公主刚刚通完气,与见公孙佳不同,赵司徒此行带了赵司翰来。

公孙佳母女一到,靖安长公主就说:“得,人都齐了,一起聊聊吧。”

公孙佳还没说话,钟秀娥倒是无所畏惧:“我就一句话,别的你们做主,我要从这儿出门。”

公孙佳道:“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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