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很短,但遗忘很长。就像她一样,二十七岁还惦记着十七岁喜欢上的人。
当自己觉得付出和回报不对等时,就该及时止损。
可如果现在反过来了呢?
陈溺没躲开,任他亲自己的脸,低喃一句:“江辙。我快27了,不能再陪你熬一个9年了。”
其实从遇上他的日子开始算,又何止九年。
只是他不记得不知道,她也不想回头看那时候自己年幼的糟糕。
“嗯。”他应声,搂过她的腰往怀里抱着,下巴摩挲她柔软毛绒的头发,“你比以前瘦了好多。”
陈溺抿了下唇,还没说话时听见身后有人喊她。
是倪欢和她的小男朋友,宁楚。
宁楚年纪小,性格开朗逗趣,喝大了一般硬拽着倪欢过来打招呼:“溺姐!你和谁在玩呢?”
陈溺转过身,松开男人的手介绍一句:“我前男友。”
江辙:“……”
行。革.命已经成功,而他还没转正。
宁楚也是个心大的,笑呵呵:“是前男友啊!那我同学有希望了,上回一块吃饭那贺可浔你记得吗?他就一直……诶姐姐别掐我,你拉我干嘛?”
倪欢心想再不拉就来不及了!
避开江辙杀人般的眼神,她边拉着小男友往门口走边跟陈溺挥挥手:“我们要回去了,溺你想回来就回来啊。”
“……”
陈溺看了眼手机时间,和他告别:“那我先回去了。”
“没来过几回酒吧?”江辙扯住她的手腕,冰冷长指慢慢往上划出暧昧弧度,挑到她肩带那,意有所指地笑笑,“这种时候一般要带个人出去才行。”
陈溺被他摩挲得发痒,皱了皱眉不接他的腔,仰着张白净的脸蛋无辜地问:“江爷看上去挺有经验,带过多少人出去?”
这他妈说的是些什么没良心的糟心话?
江辙被哽得话都说不出来,什么旖旎的心思都没了。
陈溺被他语塞的呆楞样子逗笑,弯弯唇问他:“不和我出去了吗?”
他存了点希望,舌头顶顶牙:“可以吗?”
她笑得单纯无害:“梦里什么都有。”
“……”就知道又在玩他。江辙把身上外套脱下裹在她身上推人出去,“赶紧走。路上注意安全,早点睡。”
把人送上计程车,又看了眼车牌号才往回走。
他刚转身,正好碰上喝多了的项浩宇跌跌撞撞往外走:“陈妹走了?我怎么看见她边上还有一个男人。”
“关你屁事。”江辙一手插兜看他,长指挠挠鼻骨,“话说回来你和你妹这事有多久了?”
他这人恣意混不吝惯了,从来只关注自己想关注的事,当然也看不见一个少女的暗恋深情。
项浩宇人靠在车头,松了松领带有些恍惚:“我也不知道她有多久了……我是个傻的,那时候还只当她不懂事。”
江辙见他那样实在不知道说什么,都说他们这群公子哥会玩,没心。
但遇上一个认真的,在那人面前就全都成了白痴。
“阿辙,大家现在都挺好的,别再有岔子了。”项浩宇淡声,“她别记着我就更好了。”
江辙冷着脸,拽着他上车:“醉鬼,回去睡觉。”
开了车窗通风,车里的酒气还是没散。
霓虹灯下,驾驶位上的男人手臂撑着车窗,精致立体的下颚微抬,嘴里说的却不是什么人话:“对了,在陈溺面前别和我表现得很熟了。”
项浩宇晕乎着转过头:“为什么?”
“她和鹿鹿关系多好你不知道?为闺蜜不灭亲也能灭了我。”江辙面不改色,“项总,反正咱俩以后在她跟前就保持点距离。”
“……”项浩宇跟脑子醉在酒精里没转过来似的,良久后,给他竖个中指,“江辙,你可真行。”
人到无聊时候就容易想东想西,江辙也不例外。
他闭上眼,是陈溺叹息般的嗓音,说她不能再陪自己熬一个九年了。
想想又觉得唏嘘,九年了,别人孩子都能满地跑了。
他们却在彼此身上消耗了这么多年的青春,怎么谈个恋爱谈成了这样?
在微信列表里翻了翻发小好友,找到个目前家庭美满的兄弟,给他打了个电话:“裴部,干什么呢?”
那边的男人似乎是看了眼时间,“啧”了声:“你看看现在几点。”
江辙瞥了眼钟,轻笑:“我这不是有事请教您吗?怎么了,外交官不熬夜的啊?”
知道他那缺大德的德行,男人叹口气。听筒那传来窸窸窣窣的起床声,似乎是走出了房间,到客厅道了杯水。
两边都很安静,江辙问他:“我喜欢个女孩……”
“你不是被那个女孩甩了很多年了吗?”
“……”
江辙被他毒舌到失语,停了一秒,有点恼羞成怒地烦躁:“江晚葭那二货能不能不和你们拿我的事吹水啊?”
男人笑笑:“那你自己说说。”
他安静片刻,手背搭在眼睛上:“我想让她有安全感,想让她觉得能把一辈子托付给我。”
对方戏讽:“这话从你嘴里听见,确实稀奇。”
“别听江晚葭造谣了行不行?”他是爱玩,又不是爱玩女人,“我大学才开始谈恋爱,这也才谈了七、八段吧,又不是身经百战。”
“那你够幸运的。”
他不满:“讽刺我?”
“阿辙。兜兜转转还是那个人,就已经是幸运了。爱一个人是本能。”
江辙怔了须臾,开始思考自己爱人的本能在哪。
没人教过他,他活着的家庭环境太烂太狭隘,每个人都在以爱之名进行合法绑架。
他突然想到陈溺,永远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样子。
有时候又很俏皮可爱,偷偷笑起来跟轮弯月似的。在一起的时候什么都顺着他,似乎很爱他。
但她现在不敢爱了,她害怕会被再次辜负。少年爱人时总是漫不经心,好像没人能住进那双玩世不恭的眼里。
而他对此解释得挫败又无力。
喜欢江辙的人有很多。
见过他阴暗、自卑、烂到泥泞里的人很少,见过这些还对他一如既往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他没有什么是不能给陈溺看的了。
赤.裸.裸的不堪已经全被剖开,只剩华丽皮囊之下的腐烂灵魂,和一个沉浮在光影交界处的自己。
江辙觉得路鹿那丫头虽然傻乎乎,但有句话说对了。
他再也找不到一个像陈溺这样的人,世间虽大,无人似她。
耳朵动了动,他疑惑:“你那什么声音?”
“我儿子醒了,怕吵到他妈妈,我先过去看看。”说完,男人把电话挂了。
“……”
江辙一句“替我向嫂子和峻灵问好”都没说完。
早上回公司,老板在上边做年度总结,江辙在下边拿出手机光明正大地摸鱼,给陈溺发消息:【晚上一块儿吃饭?】
陈溺回得也很快:【要出差。】
江辙还想再问几句,边上的阮飞庭推推他手肘:“晚上有个应酬,一块儿去。”
“什么应酬?”
“康奈尔的校友聚会,大家在年底都回国了。”阮飞庭为了不让他拒绝,立刻说,“我帮你把名字都报上去了,不准不来!主办人是饶学长,以前指点你不少吧,人点名要你去。”
江辙没什么所谓,反正晚上要约的人也约不到。
而阮飞庭他们那伙师哥要他去的理由也太简单了。只要往留学群里喊一句“江辙也在”,大部分单身女孩都会盛装出席。
江辙过去时,黎鸣和阮飞庭都给他留了位置。
他找了个椅子坐下,把自己位置发过去,继续骚扰不回他消息的陈溺:【江城最近降温,行李箱多塞点衣服。怎么还不回我。】
【你这什么破工作,一天下来也没歇着的。】
【上飞机了吗?没上来找我呗。】
黎鸣瞥他一眼,看见那一片没有间隔的绿消息,痛心疾首:“我的辙,你能不能别做舔狗了?”
“滚。”
江辙从落座在那,就不少人的视线都挪了过去。
这人不管是在国内还是国外的圈子里,都是一骑绝尘的风云人物。家世资本半点不缺,从事工作后也出色斐然。
几轮恭维话下来,江辙应付得有些腻烦,有点后悔来这种虚与委蛇的酒局上了。无聊无趣,闷着头在那自顾自地喝酒。
菜一轮一轮上,酒也慢慢空。
边上的阮飞庭被人央求着换了个位置,是江辙读研那时候的同班同学。
女孩靠过来给他倒酒:“江辙,听说你现在跟阮师哥在九洲一块儿工作?那个公司不错啊,去年我加州理工毕业的哥哥投简历都没投上。”
阮飞庭没个正形地插话:“害,我们江少入职就是找个地方歇歇脚。”
“也是,江少爷在美国半工半读赚的钱都不止这点点工资了。”边上有男的虚与奉承着,话语里带着点讨好的意思。
江辙勾勾唇没搭理,神色懒散地喝着自己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