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兵大人道,“是陆家。”
霍权不敢相信,“陆老将军的陆家?”
总兵大人点头。
记得当日在朝堂上,叶家和陆家都想揽下来章州的差事,几十岁的老人,不惜抛开面子大闹,钱知府竟是陆家的人。
霍权隐约知道怎么回事了。
第47章 047 聂凿身世
陆家和叶家想借自己的手除掉彼此, 暗地向他泄密。
霍权觉得双方小看自己了,亲眼看他爹为武安侯效力断送了前程,自己又怎会遭人利用, 他扯着嘴皮笑了笑,“我奉命彻查官银被盗之事,其他事跟我无关, 总兵大人就别牵连我了。”
派系斗争结果非死即伤, 霍权不想把自己命交到别人手里,他走近总兵,目光凌厉得渗人,“官银被盗可与叶家有关?”
总兵大人瞠目, 目光闪烁不定,一时竟不敢与霍权对视。
那双眼漆黑如墨, 仿佛能洞悉人心。
总兵是个武将, 哪儿有文官的城府, 见他神色呆滞, 霍权瞬间就懂了, 官银失窃和叶家有关,正欲让冬荣将其拿下,总兵大人反应过来, 剧烈挣扎, “聂凿,你敢...”
愤怒的嘶吼声吓得霍权后退两步, “冬荣, 快把人押下去。”
总兵带来的几个副将自是无一幸免。
以防城郊营的人上门抢人, 霍权让冬荣对外说总兵大人跟他相谈甚欢,饭桌上喝醉了留宿宅中。
这个谎言撑不了几日。
霍权焦灼不已。
重新梳理官银第一次被盗的经过, 尽管年代久远,衙门的人更换过,还是让他找到了线索,还是街边打铁的老人说的,官银被盗前半个月,城外官道修路,四周围起木栅栏不让人围观,霍权派人顺着官道往外五里检查,最后,在五里外靠近山林的驿站外有处暗道,积灰严重,似是许久没用过了。
冬青不敢相信,世上除了他家大人竟有其他人打官银的主意。
“大人,你说谁做的啊?”
钱知府在总兵大人被控制的那天就被冬荣抓了,和总兵大人关在一处的。
照此来看,不是叶家就是陆家。
冬青不明白,“他们位高权重,地位崇高,为何还要冒险做这种事?”
人心贪婪,岂是霍权说得上来的,他道,“咱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成,其他不管。”
“是。”
叶陆两家既已露出马脚,势必还会露更多,霍权让冬荣加强戒备,防止夜里有人偷袭,见多了尔虞我诈,杀人灭口是常有的事情,趁着衙门和城郊营没乱,霍权细细追问总兵和钱知府关于叶陆两家的事情,两人一改之前互相诋毁,这次空前的团结,咬定官银被盗与叶陆两家无关。
总兵被灌了药,浑身软绵绵的提不上劲,看见霍权就破口大骂,钱知府状况比他好不到哪儿去,“聂大人,下官上任时间短,怎么知道当年发生何事,你这么关着我们不是法子啊...”
心知聂凿不按常理出牌,激怒他并无好处,钱知府甚是客气,“下官来章州任职的目的跟聂大人相同,也是想查清官银被盗的真相...”
“下官虽与陆家交好,但领的是朝廷俸禄,办的是朝廷差事,官银被盗,下官寝食难安,故而怀疑总兵大人行为有异妄自揣测他和官银失窃有关而已,下官并无证据。”钱知府脸上赔着笑。
总兵骂得脸红脖子粗的,看没人搭理他,慢慢平静下来,说道,“我的情形和钱知府差不多,无意中发现钱知府和陆家人走得近,怀疑他心怀不轨...”
短短两日,两人就冰释前嫌,心胸大度得令人佩服,可自幼寄人篱下,看遍人情冷暖的霍权没那么容易上当,他问总兵大人,“你来宅子干什么?”
总兵大人一噎,“怎么又是这个问题,京里来了大官,身为地方总兵...”
霍权扬手打断他,“以为我好骗呢。”
“......”
总兵大人低头沉默,他来拜访霍权确实另有目的,上头有指示,如果不能将霍权的目光引到钱知府身上就想办法杀了他,但霍权身边的人彪悍壮硕,戒备森严,他借拜访的名义踩点,岂料被霍权识破他的计谋,率先把他制住了。
他不说,钱知府替他说,“他想杀大人。”
“放你娘的屁。”总兵气急,“别以为你就是个好人,你衙门的那些杀手...”
两句话不合,两人又互揭短处,钱知府气得脸红,“懒得与你这个莽夫多言。”
“老子还不屑与你为伍。”
两人齐齐背过身去。
霍权低眉沉吟,“咱来说说官银被盗的事情,城外五里驿站的暗道你们可知晓?”
两人快速对视眼,视线交汇一瞬又迅速挪开,齐齐道,“不知道。”
“叶陆两家合力挖的?”
“......”
霍权生活在武安侯府,往来的都是坏人,所以两人稍微递个眼神他就看得懂其中深意,无论暗道谁挖的,两家人知晓此事就是了,他派人继续沿着官道检查,若叶陆两家都有参与,必然还会有暗道。
如他所料,清晨,冬荣急急来禀说又找着条暗道,直接通往矿山的。
“底下的人顺着官道找了许久没发现暗道,回城时不注意掉旁边沟里去了,水沟盖着草,他掉进了坑里,才发现里边别有洞天。”冬荣转述底下人的话,“他们顺着暗道走,发现暗道连接矿山,担心惊动里边人,就先回来了,大人,你看怎么办?”
“秦家有消息来没?”
商队叛变躲进矿山,可见矿山局势复杂,霍权惜命,可不敢跟人硬碰硬,还得借秦家的兵才行。
“秦宁说秦将军会亲自来一趟。”
霍权皱眉,边关大将没有圣谕擅自离开是犯法的,秦将军不怕朝廷那帮人给他冠上谋反的罪?
霍权问,“何时能到?”
“明后天了吧。”
得知秦家军的人要来,最高兴的莫过于聂煜了,说是要把自己画的画给秦伯伯看,黑漆漆的圆圈,最中几个黑点,秦源认得出是自己的脑袋怕是有鬼了,比起聂煜的急切,他则忐忑不安,秦宁已发现他不对劲的地方,李恒也派人试探,秦源跟聂凿相识多年,一眼就能看出他不是聂凿本人。
他琢磨着要不要装病躲过去,然而秦源什么人,上阵杀敌,杀伐果决,但凡自己表现有异,露馅更快。
在他不知道怎么办时。
冬荣跑来说秦宁出城了。
秦家军已到矿山脚下,因身份原因,不宜进城,请霍权出门相见,霍权哪儿敢去,斟酌道,“商队叛变,秦家人必是清剿叛徒去了,咱再看看情形吧。”
冬荣觉得可行。
以秦源为人,如果他们到矿山脚下,势必会把他们牵扯进去,矿山由衙门管辖,不允许将士私自闯入,秦源想抓人不容易,“要不要给冬盛传话,让他逼开秦家人?”
自进了矿山冬盛就失去联络,要不是冬青夜里偷闯进去发现他没事,恐怕会以为冬盛身份暴露死在里边了。
“不用。”
霍权心乱如麻,没有做好准备见秦源,却不想入夜后,秦源偷偷潜进了宅子。
迷迷糊糊间,惊觉脖子凉凉的,霍权伸手一摸,却摸到冷冰的铁器,濒临死亡的感觉瞬间惊得他睁开眼。
黑暗中,感觉有双阴郁充满煞气的眼直勾勾望着自己,霍权心跳如鼓,“秦源!”
声音带着嘶哑。
半晌,架在脖子上的铁器没了,传来道浑厚的男声,“还以为你回了趟京城不欲认我这个狐朋狗友了呢。”
霍权冷汗涔涔,“你想多了。”
“听说你摔下悬崖性情大变?”
秦宁住在聂府,对霍权了如指掌,霍权知道瞒不过,硬着头皮道,“死过一回,怕了。”
“杀你的人是谁?”
桌上的烛火点燃,照亮了秦源半边脸,轮廓硬朗,目光坚毅,霍权掀开被子,如实道,“不记得了。”
聂凿树敌太多,想杀他的人不在少数。
秦源呵呵笑,笑容有几分耐人寻味,看得霍权头皮发麻,他努力回忆那晚的情形,确实没听清楚聂凿跟那人发生何事,拉开椅子坐下,问秦源找他有什么事。
“矿山的事你是不是早知道了?”
霍权云里雾里。
“难怪你信誓旦旦的说偷盗官银没事,知道朝廷不会查吧。”
霍权:“......”
“聂凿,你挺能耐的啊,这些年我都被你骗了。”
霍权:“......”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秦源...别冤...枉老子...”霍权磕磕巴巴吐出几个字,尽量装作聂凿本人说话的样子,“老子知道什么?”
“知道什么?”秦源转过身,面色铁青,“叶家和陆家收买矿山的人,偷偷将银子运出来,你知道他们不敢将此事声张,故意拉我下水偷盗官银...”
霍权心惊,聂凿竟然早知道叶陆两家做的事情了?
“聂凿,你是皇上的人。”
霍权:“......”
“我就纳闷你怎么突然好心为我秦家军肯冒诛九族的风险,竟是想拉拢我站队,先皇在时,当今圣上还是个不受宠的皇子,想登上那个位置何其艰难,你借为我秦家军好的名义拉我偷盗官银,就是希望我为当今圣上所用吧。”
霍权:“......”
奸诈,好奸诈的小人,竟用这种办法拉拢秦家,聂凿怎的如此小人。
“呵,聂凿,我小看你了啊。”
霍权有苦说不出。
“怎么着,眼下圣上坐稳了那个位置,你是要卸磨杀驴了?”
霍权赶紧摇头,“怎么可能?”
秦家戍守边关多年,战功赫赫,他怎么会陷害秦家,他举手发誓,“秦源,老子没有恶意。”
“哼...”
秦源冷哼声,掐灭桌上的烛火,粗粝的手瞬间滑向霍权脖子,霍权急剧挣扎,“秦源...秦将军...有话好好说...”
电光火石间,他隐约看到漆黑的山崖上站着两人,一人负手而立,态度倨傲,一人戴着帷帽,卑躬屈膝,“聂大人,我秦家世代忠烈,南境战场埋了我秦家多少男儿忠魂,秦将军性子急躁,一时为你所诱,你追查那件事与你有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