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赵掌柜瞧着捶胸顿足的,“傻子傻子,中计了,别回头会被打!”
关慧知一愣,回过神来,又要再跑,但哪里还来得及,已经被谢景衣一个猛虎扑食压弯了腰,“嘿嘿,被我逮到了吧!竟然趁着我病了,便老虎头上拔毛,活腻歪了!”
两人说着,打作一团。
赵掌柜的拿出银签剔了剔牙,翘起了二郎腿。
谁说当黑羽卫不好啊,当黑羽卫吃饱喝足了,还能看母老虎打架,你就说美不美!
闹了这一顿,天色已经不早了,谢景衣回了自己个的棺材铺子,一坐上马车,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忍冬拿了锦被,小心翼翼的给她盖上了,伸手一摸,那额头又烫了起来。
她顿时慌了神,撩开了马车帘子,“去寻李神医,小娘又烧了……你是谁,想劫马车还是怎么地?我可是要大声喊人了!”
只见那车夫旁边,坐着一个纤细的少年,他戴着斗笠,帽檐压得低低的,几乎看不见他的脸。
“别慌,是我,我是翟准。就是棺材铺子对面,那个卖蜡烛的,咱们见过的,忍冬。”
忍冬抬了抬他的帽檐,见果然是翟准那令人印象深刻的脸,松了口气,“你若是要谈生意,去铺子里头寻掌柜的便是,我家小娘身子不适,现在我们要回去了。”
翟准轻轻的摇了摇头,“之前我瞧见谢三回来的时候,便面色发白。天这么热,她穿那么多,汗都没有出一滴,就想着她怕是要烧了。”
“我这里有药,退烧很有用的。我以前在山里跟着师父的时候,若是烧了,就吃这种药,吃了就能好。你放心,没有毒,不信你看……”
翟准说着,从小瓷瓶里拿出一颗来,给忍冬看了看,毫不犹豫的放入了自己的口中。
“你看,我吃了好好的。”他说着,朝马车里看了看,见谢景衣睡得迷迷瞪瞪的,又说道,“谢三若是还好,我说这么些话,她早就起来骂我了。可见是不太好,你快给她吃了吧!”
忍冬犹疑起来,她张了张嘴,突然眼睛一亮,“柴二公子,你来了可真好,小娘又烧了。”
柴祐琛缓缓地走了过来,盯着翟准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翟准是吗?请让开,我要上车了。你的药,我替谢三收下了,多谢。”
翟准摇了摇头,“我送给谢三,不是送给你,不用你说谢谢。”
柴祐琛并没有继续说话,他快步的上了马车,伸出手来,探了探谢景衣的额头,又从自己的袖袋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取了一颗药,塞到了谢景衣的口中,将那马车帘子放下,“走了,回家了。”
翟准摸了摸鼻子,跳下了马车。
马车夫看了他一眼,毫不犹豫的绝尘而去。
待马车看不着影儿了,翟准方才摇了摇头,朝着自己的蜡烛店走去。
他拿出了一把小刻刀,随便拿了一只蜡烛,左刮刮右刮刮,不一会儿工夫,手中便出现了一个人形,若谢景衣在此,一定会发现,比起上次他刻的那个小蜡烛人,如今的这一个,越发的像她了。
翟准刻完了,挠了挠头,“祖父叫我多拍上峰马屁,可我怎么觉得没有什么成效呢!”
他说着,把刻好的小蜡烛人,放到了一个木台子上。那上头,已经有两个小人了,一个老头子,看上去是翟有命,另外一个小姑娘,正是谢景衣。
翟准将两个谢景衣对比了一下,发现还是之前的那个更像,便把今日刻的这个拿了下来,放进了柜子里。
那木台下头,立着一块牌子,上头写着长命百岁四个大字。
翟准点了三支香,插在了香炉里,又拱了拱手,“保佑我阿爷长命百岁,这样阿准就有亲人了;保佑我上峰谢景衣长命百岁,这样阿准就有饭吃了。”
做完了这一切,翟准方才又上二楼,趴在窗边,看起月光来。
……
谢景衣张开嘴,重重的吸了一口气,她的鼻子堵住了,整个人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似的。
头也昏昏沉沉的,最要命的是,脖子扭曲着,快要断掉了。
她缓缓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柴祐琛的一张大脸。谢景衣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我阿娘可晓得你这般无耻,夜闯小娘子闺房?”
一说话,她方才觉察出自己的嗓子哑了火,说出话来像是在拉风箱一般,难听至极。
柴祐琛摇了摇头,“我送你回来之后,同伯母告辞了,大门出去,然后又翻墙回来了。”
谢景衣翻了个白眼儿,“无耻!”
柴祐琛毫不在意,伸出手来,摸了摸谢景衣的额头,还烫着,不过比昨日,好了不少。
“夜里趴屋顶上着凉了,还不记打,怎么又去了?”
谢景衣一愣,“你怎么知道?”
“衣服有青苔,我如何不知?你查南裕师太做什么?”
谢景衣摇了摇头,“我说话难受,等好了再告诉你。睡着之前,好似听到了翟准的声音,他寻我可有事?”
柴祐琛闷着头不说话。
谢景衣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戳柴祐琛的手背,“怎么了,又喝醋了?”
“那倒是没有,他不配。”
谢景衣来了精神,“为何?”
“丑!”
第328章 老规矩!交换
谢景衣闻言被口水一呛,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柴祐琛无奈的坐到了床边,将她扶了起来,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
谢景衣一愣,“我怎么恍惚觉得,这场景好似在哪里见过似的。我鲜少生病的。”
柴祐琛见她不咳了,又将她推倒了下去,强硬的盖上了被子。
自己个抬起了脚,压住了被子边,“的确不是头一次。上辈子时候,冬天,下好大的雪。皇后附庸风雅,非要在花园里煮雪烹茶。”
谢景衣的记忆,一下子被勾了起来,“没错没错,我做小宫女的时候,数九寒天下潭浣衣,多没有生病,反倒是那一次,吹了冷风,一下子就病倒了,烧得迷迷瞪瞪的。不过我底子好,睡了一晚上出了汗,翌日便好了,连太医都没有传。”
“官家还只道是我来了葵水惫懒,哪里晓得,我在被窝里骂了一宿皇后。哈哈,再后来,我也整了她一回,她可不行,一病咳了半个月!”
谢景衣说着,突然一愣,“那夜你来看我了?”
柴祐琛点了点头,鄙视的看了一眼谢景衣,“你真当自己个铁桶化精成人形啊,还睡一宿就好了。我给你喂了药,又照顾了你一宿,连衣衫都来不及换,便去上朝了。”
“结果次日,你是如何骂我的!柴相公,啧啧,昨儿个夜里是去见了哪位相好的,这衣衫皱巴得跟腌菜沫儿似的,不知道的,还当官家没给你发俸禄呢!”
柴祐琛当时是如何回她的,她记不清了。
谢景衣想着,尴尬的笑了出声,“这么一想,我上辈子,可真是个大猪蹄子,辜负了柴相公的一片真心!”
柴祐琛伸出手来,捂住了谢景衣的眼睛,“没心没肺!说话难听死了,快些睡了。”
谢景衣捅了捅柴祐琛的胳膊,“那你先回去,你这样睡在我被子上,怕是要着凉了。”
话音刚落,柴祐琛大手一伸,便从一旁的小榻上,拿了一床锦被,盖在了自己个身上。
“待你睡了,我便走了。昨儿个夜里,也是这般过来的,你睡得宛若死猪,又怎么会知道。”
谢景衣嘴角抽了抽,还想说话,一旁的柴祐琛已经发出了轻微的呼噜声了。
她听着这声音,脑子昏昏沉沉的,不一会儿功夫,也跟着睡了过去。
等到翌日一早起来,旁边已经空空的,没有人了,床边的小榻上,忍冬睡在那里,正是香甜。
谢景衣侧过身子去,她的鼻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通畅了,扑面而来的,全是柴祐琛身上那淡淡的香味。
看来昨儿夜里,并非是她烧糊涂了产生的幻觉。
她站起身来,推开了窗子,东方鱼肚发白,整个天空都波光粼粼的,太阳一跃而起,整个世界瞬间都变得明亮起来。
谢景衣伸了个懒腰,又活动了一番筋骨,当然了,幻想中的易筋洗髓之后,骨头噼里啪啦作响,顿时长高一大截的美妙场景,并未出现。
但也是神清气爽,觉得自己个已经大好了。
小榻上的忍冬听到了动静,慌忙坐了起身,“小娘,奴起迟了。”
谢景衣笑了笑,“我昨儿个睡得早,起得早了,这两日我病着,你也累了。今日便好好歇歇吧。可有粥饭?我感觉我现在能吃下一头牛。我睡了之后,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忍冬点了点头,“昨儿个半夜,赵掌柜的来送纸了。多的话一句没说。”
谢景衣皱了皱眉头,“我知晓了。”
用了朝食,谢景衣便骑了小驴出门去,这里的街坊四邻,对此都见怪不怪了。起初还有风言风语的,但见人家脸皮比城墙还厚,浑不在意的,渐渐地,新鲜事也不新鲜了,便懒得说了。
谢景衣对此完全没有放在心上,晃动着脚丫子,哼着江南小调,时不时的下驴买个胡饼子吃,简直快活赛神仙。
她一路晃着,到了城南,远远的,便能够瞧见一座巨大的石碑,上书兴隆赌坊四个大字。
谢景衣摸了摸下巴,这老尼姑同小赌鬼母子二人可真够逗的,普度众生的藏藏掖掖,坑蒙拐骗的倒是大张旗鼓。
她垂了垂眸,骑着驴一拐,进了对面的茶楼,一上二楼雅室,倒是愣住了,没有瞧见赵掌柜的,倒是瞧见了昨夜方才见过的柴祐琛。
“今日不朝?”她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看了看窗外,“你也来看姓方的。”
“老规矩,交换。”柴祐琛冷冷的说道,给谢景衣斟了一杯茶水。
谢景衣嘴角弯弯,昨夜里还说着黏黏糊糊的话,今儿个便是柴御史公事公办了,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方顷宣他娘,是南裕师太。”
“咳咳咳……”柴祐琛被口中的茶水呛住了,拼命的咳嗽起来。
谢景衣嘿嘿一笑,“轮到你了。”
柴祐琛涨红了脸,好不容易缓过来,“确定吗?”
“亲口唤娘,能有假?御史台好好的,作甚查赌坊?同免役法有关?”
柴祐琛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官家使陈格主导免役法,陈格此人,性子刚强,手腕一直十分的强硬。坚决要一视同仁,所有的人都收人头税。”
“以前不用服役的那群人,也得出钱免役了。虽然单个人要缴纳的钱财不算多,但是世家大族,一个族的人加起来,那就可观了。”
谢景衣心下了然,这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而是以前老子一毛不拔,就能躺着吃喝,现在还是一样的吃喝,你已经要收钱了,那老子不是亏了?
便是一文钱,他们都不想掏。
“陈格撑死不变通,前些日子在朝堂上,险些要打起来。可就在昨日早朝,御史李茂参陈格当面一套背面一套,滥赌不说,还通过赌坊放利子钱,逼死了城郊王家庄的一家七口人。”
“御史闻风而奏,多是独立行事,事先李茂没有透露半句。到这里都还是可控范围之内,可是昨儿个半夜里,李茂死了。”
“有更夫瞧见,在他死亡的左右时间,陈格的马车,从李茂家附近驶过。李茂所说的那个赌坊,便是眼前的兴隆赌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