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快说说,是哪个昧着良心夸你呢?”白芷挑眉问道。
容娇正要脱口而出,却忽然停住,一张脸愈发通红,两颊上也浮现出几抹绯红:说好的不提路侍卫,怎么随嘴一说就提到了他呢。
“说了你也不认识。”容娇嘟着嘴哼哼。
为了避免白芷追问,容娇手上的动作飞快,将几个垫子系好后,便抢先到后头清洗今日到货的菊苗。
论理说,容娇告诉白术与白芷也无妨,她们都是知晓分寸的人,不会四处乱说。过个几天,等路侍卫正式领了侍卫服制开始巡逻,她们也定然会知道的。
但容娇就莫名地不想说出来。
有种年幼时,怀揣着一块香喷喷的栗子糕,不想同旁人分享的感觉一样。
怀着这样的别扭心思,容娇开始清洗菊苗。
菊苗不算是多么金贵的食材,多生长在江南一带,掷在春日取其嫩头做些膳食,求的便是一个春日里的新鲜感。
等过了春日,若是再想食用菊苗,就只能等到秋日,其开出小□□,再将花朵洗净摘下,铺在饭上焖熟,美名其曰“黄金饭”。
因着菊苗可以入药,菊苗粥、菊苗煎和黄金饭都被列入养生膳食之中,颇受中老年人的喜欢。
但在容娇看来,比起寡淡无味的菊苗粥和略带苦味的黄金饭,还是带着芳香的菊苗煎更适合自己的口味。
第10章 两全其美(修)
春日的菊苗生得极为柔嫩,嫩绿的叶子只有薄薄的一层,被清水冲洗过之后,就带上了独有的清凉香气,和菊花盛开时的想起有几分相似。
容娇小心地清洗着菊苗,扑鼻的清香之间,思绪不由歪了歪:梅兰竹菊皆是有品格的花草,是姑姑向来欣赏的。
而路侍卫生得那般矜贵有礼的模样,想来也是会喜欢的。
那便尝试做菊苗煎吃。
有了这个念头,容娇便细细想了下去:菊苗煎需得经过油炸,晚上吃恐怕有些油腻腻,还要些解腻的饮品才是。
正巧御膳房那储藏库里头,有许多未成熟的小青柑,可以拿两个过来用。
还有……路侍卫他,还来么?
清洗菊苗的哗哗水声减慢下来,容娇再心头不确定地想着:昨晚告诉了陆离自己下一次值夜班的时候,加上陆离答应帮着自己提些建议,便是……已经约定好了吧?
应当是会来的吧?
容娇咬着唇,在心里头问起自己来,手上的力道渐渐加重起来。
若是陆离不来,容娇想,只一两次便罢了,她是不会去责怪陆离的。但长久不履约,她往后定然不会深交的。
姑姑说过,无信者,不可交也。
容娇这样想着,心头却划过了一抹细微别样的遗憾,未及细想,便不见了。
就在容娇胡思乱想的时候,姜德生过来给了容娇一个颇为响亮的脑瓜蹦儿:“在想什么呢,这菊苗都要被你给用水冲烂了!这又浪费水,又浪费菜的,给你姑姑瞧见必是一顿臭骂!”
容娇脑门上骤然一疼,“嗷”了一小声,从自己犹犹豫豫的心思中回过神来,赶忙停下手,放过已经蔫头蔫脑的小菊苗。
“公公对不起,是我开小差了。”容娇怀着歉意摸了摸小菊苗,随后耷拉着眉眼向姜德生认错。
容娇已经对姜德生即将说出后的训斥做好了心理准备,谁了姜德生居然没再追究下去。
“嗐,看你这模样就知道,你昨晚又不听话,偷偷去你姑姑那儿了吧?”姜德生对着容娇丧丧的娇面,叹了一口气:“是不是又挨你姑姑骂啦?”
容娇眼中闪过一丝委屈,摇头道:“姑姑没见我,也没有骂我,只有采萤姐姐叫我回去。”倒是那采月听着风儿就来了,说话举止叫人不高兴。
“不是叫你不要去烦扰你姑姑,怎么不听呢?”姜德生眼中闪过几分苦恼。
他依着江尚宫的嘱托,这段日子要好好看着容娇,别叫到处乱跑,被有心人给惦记上,尤其别去江尚宫那儿。
容娇是不到处乱跑,却总想着去找江尚宫。
每回姜德生唬着脸教训一顿,容娇便睁着一双懵懂的杏眼说好,但下回还敢。
偏生容娇又是江尚宫的心头宝,若是他姜德生像教训小姜子似的动了手,恐怕等江尚宫病好了,他就要躺到床上去了。
想到这,姜德生不由双眼一暗:照着江尚宫自己的说法,她这个病,恐怕难好了。
然而这情绪只有一瞬,姜德生收得极快,叫容娇连一丝不对劲都没有看出来。
想起容娇从前偷偷摸摸观摩厨艺的模样,再结合小姜子昨儿无意泄露的话,姜德生便是计上心来。
“你姑姑是病了,恹恹的,怕你看了难受,更怕过了病气给你才这样的。”姜德生对着容娇和气说道:“你不是从前最想钻研厨艺么?这样吧,我放了手叫你学,等你姑姑病好了,你就给她个惊喜,怎么样?”
这话和容娇目前的打算不谋而合。
容娇听罢,一双极水灵的眼中就有了光亮,倒豆子似的将自己准备趁着夜班,好好钻研厨艺的打算给托了出来。
姜德生笑眯眯:值夜班好呀,白日没有精力出去,晚上又碰不见什么人,不会被人盯上。
于是乎,姜德生大手一挥,直接准了容娇专值夜班,白日里除了早膳做些面点外,剩下时间都好好歇息就行。
就从容娇下一回值夜班开始。
姜德生此举,落在容娇眼里便是实打实的鼓励与信任。
容娇瞬间就捏紧了粉拳,整个人都充满了干劲:她一定会好好提升自己的厨艺,不辜负姜公公的一番苦心!
捏完拳,容娇也是笑眯眯的。
这样一来,她便能专心为姑姑钻研美食啦。
而且,也不用陆离过来找不见人了。
两全其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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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两全其美呀。
既能将遗诏送到选定的宣读人选那儿,又能解决自己“路侍卫”的身份。
沈陆离坐在紫宸殿里头,笑眯眯地看着眼前人时,在心中想到。
眼前站着的是一位身形高挑的男子,皮肤略黑,锦缎下包裹着健硕有力的身躯,一张浓眉大眼的面上却是充满着疑惑——大概是因为刚踏进宫门,就被人从小路提溜到了紫宸殿。
“微臣参见皇上。”虽然摸不着头脑,但路蕤还是先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平身吧。”沈陆离面带笑意,看了一眼盛长福。
盛长福点了点头,奉上两盏茶之后,就带着其余宫人退了下去。
这御书房门口的绒帘刚被放下,端端正正站着的路蕤就和卸了劲似的,非常自觉地到圆桌旁的交椅上坐下,叹气道:“嗳呦,这宫里头的规矩可真是累死人,连走路的姿势都要规定。”
沈陆离轻笑一声:“我看你方才那行礼的模样,还道是路老夫人将你给打规矩了呢,没想到宫人们一走就原形毕露了。”
路蕤嘿嘿一声:“啥叫宫人一走,这是外人都走了才这样——咱俩相识那么久,要不是那冯太后从中作梗,这皇帝伴读的名声,哪能被冯家那扶不上墙的废物抢走。”
提及往事,沈陆离的眼神微微一冷:“她从来便是那样跋扈,当年连个像样的理由都懒得编,直接就将你换了下来。”
他不愿意换掉路蕤,更不愿对方被冯太后随便扣个坏名声赶走,便去求见先帝。
岂料先帝收了冯太后一个媚眼,便将这件事情掠过,然后揽着冯太后进了殿内。
当真是……荒唐极了。
“嗐,都过去了,是我不好,提起来叫你生气了。”路蕤一个挺身站起,三两步站到了沈陆离身旁,神色感动地拍了拍沈陆离的肩膀:“不过,你当年为我竭力争取的样子,我路蕤一辈子都记在心里头!咱俩是一辈子的好兄弟!”
沈陆离颔首道:“既然如此,那是不是为我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路蕤点头点到一半,忽觉不大对劲,警醒道:“虽是这样,但是要我白白送命的事情我可不干。”
沈陆离一笑,取出装着遗诏的盒子,将事情交代了一遍。
路蕤慎重应下,随后问道:“可还有别的事情需要我?”
“还有几件事情。”沈陆离平静道:“第一件事情,你等会儿到侍卫处领了你的服制腰牌什么的,先将服制送到我这儿来。”
路蕤神色有些不解:“你要我的侍卫服制,是为何?”
“我穿啊。”沈陆离一双眸子波澜不惊,说出的话却是叫路蕤险些惊掉了下巴。
沈陆离可是当朝皇帝,那衣服每个季节尚绣局都成批成批地送过去,只怕他穿不完。
难道冯太后愈发嚣张,连衣裳都不给沈陆离做了,以至于沈陆离沦落到和他一个小小的侍卫班领抢衣裳穿?
路蕤用手扶着自己的下巴,正欲开口,却被沈陆离抢先一步。
“第二件事情,将你的排班表重新安排一下。”沈陆离轻声说道:“要多值夜班,越多越好。”
路蕤这回不仅下巴要被惊掉,神色也有些扭曲起来。
这夜班昼夜颠倒的,也不多加钱,谁愿意上啊。
他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沈陆离么?
路蕤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瞥见路蕤的面色,沈陆离装作没看见,轻咳一声后又说道:“然后你值夜班的时候,一定要负责御膳房那块儿的巡逻,防止别人随意出入。”
路蕤皱着眉头,将沈陆离的三个要求仔细想了一遍,然后恍然大悟道:“莫不是,那御膳房里头,有什么稀世珍宝,或者绝密令牌?”
路蕤觉得事情并不简单,不等沈陆离回答便猜测道:“莫、莫不是你在里头,见着了好看的小宫女?”
沈陆离的面前闪过容娇明媚的笑靥。
沈陆离轻敛长眉,低声道:“你别瞎猜,是我答应旁人事情,总要做到才是。至于我请你做得那些事情,是她认错我为侍卫了,我怕吓着了她,便将错就错了。”
路蕤闻言,便摸了摸脑袋,心中颇有几分不解。
然而路蕤生性大大咧咧,于细节处也不在意,便应了下来。
“你放心,你说的事情,我都给你办得好好的。”路蕤口中这般说,面上却是出现几分难色:“只是我这总值夜班的,难免会受不住……
“殿中省的库房和我的私库里头,每个月开一次,随便你挑,里头全是漂亮的物什。”沈陆离一眼看出路蕤的暗语,颇为大气地一挥手。
路蕤听闻,瞬间笑成傻子模样,作揖道:“微臣谢过陛下,微臣告退。”
等沈陆离应了声,路蕤便退了出去,跟着盛长福从后头小门离开。
莫约一炷香后,杨嬷嬷便捧着沈陆离的侍卫服制走了进来。
“皇上要的东西,路侍卫给带过来了。”杨嬷嬷笑意温和:“奴婢自作主张,叫盛长福带着路侍卫往殿中省去取赏赐了。”
沈陆离亦笑:“嬷嬷也不怕路蕤是故意诓你,好骗朕赏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