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台柳摩挲茶盏,朱唇轻启,“该。”
御书房灯火煌煌,她耳畔的红玉耳铛轻轻摇曳,散发出朱色的暗芒,她笑得漫不经心,明明美艳至极,却又像是毒人性命的鹤顶红。
贺沉珠低眉敛目。
世上鲜少有女人,能拥有皇后娘娘这种矛盾的美。
难怪陛下钟情她多年。
她顿了顿,又道:“太子新丧,薛贵妃携三皇子来御书房,想必是冲着太子之位来的。看群臣的姿态,大约也都是支持他们的。”
“如今朝中年长的皇子只有元杰一人,不立他还能立谁?”张台柳轻嗤,“跟他母妃一样,蠢货一个罢了,江山社稷交到这种人手里,迟早会完蛋,还不如败在本宫手里。”
贺沉珠抬起眼睫,“只怕陛下百年之后,三皇子会联合薛贵妃,对付娘娘。”
张台柳优雅地吃了口茶,“多年以后的事,谁能预料得到?兴许本宫明天就死了。”
“死”字在宫中乃是避讳,然而张台柳仿佛丝毫不在意。
贺沉珠突然跪下,“娘娘,臣女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台柳斜睨向她,“你我虽是主仆,可本宫早已把你当作半个女儿,你我何时之间,这般生分了?”
贺沉珠这才道:“臣女近日才发现,原来九公主并非女儿身。当年他母妃是为了避祸,才故意把他假扮成公主,带他逃离皇宫前往承邺行宫。九殿下年方十四,聪颖仁善,孝顺体贴,又一向养在娘娘膝下。若娘娘愿意……若娘娘愿意,不妨立他为太子?”
珠帘后一片寂静。
烛火灭了几盏,张台柳的面容隐在暗处,只坠在颈间的耳铛折射出璀璨华丽的幽光。
贺沉珠保持着跪地的姿态,面庞清冷艳绝,安静地等待她的回答。
像是早已提前知道了答案,她的眼底都是从容。
与此同时,珠帘外。
御书房千灯万盏,群臣注视薛贵妃母子侍奉皇帝用宵夜,面色各异。
太子薨了,得立新的太子才成。
其他皇子尚还在襁褓中,懂事的只有三皇子元杰一人。
众人对视,旋即有大臣抢功般毫不犹豫地跪地请奏,“启禀陛下,国不可一日无太子,三皇子博览群书文采斐然,德行出众纯孝忠正,宜为太子!请陛下立三皇子为太子!”
大半臣子跟着跪下,“请陛下立三皇子为太子!”
薛贵妃扫了眼他们,忍不住扬起嘴角。
母凭子贵,她的儿就要当太子了!
将来皇帝死了,她的儿子就是天子,她就是最尊贵的皇太后,后宫权势尽皆归她掌控,张台柳那个贱人再也不能对她吆来喝去!
薛贵妃心里得意,面上却故作担忧道:“杰儿年岁尚浅又一向蠢笨,哪里懂朝堂大事?太子之位关乎江山社稷,要不还是请陛下另立他人?”
她这么说,脸上的笑容却几乎掩饰不住。
其他皇子都还是婴儿,当哪门子太子?
能当太子的,只有她的皇儿一人!
她先假装推辞一番,再故作为难地应下,必定能给群臣留下谦虚的好印象!
她话音落地,天子和群臣还没说话,珠帘后传出一声轻嗤。
张台柳扶着贺沉珠,迈着莲步款款走了出来。
她慵懒道:“妹妹这话不假,三皇子今年十八岁,可是本宫听说,他连《论语》都背不全,想来果然十分蠢笨。”
薛贵妃咬牙切齿。
怎么哪里都有这个贱妇?!
她只是故作谦虚说她的皇儿蠢笨,她的皇儿又不是真的蠢笨!
她反驳道:“皇儿虽然蠢笨,但《论语》还是背得全的。皇儿,你就当着文武百官和你父皇的面,先把《论语》背一遍吧!”
元杰拧紧眉心,涨红了脸,悄悄拉了拉薛贵妃的衣袖,为难地低声道:“母妃,儿臣……儿臣背不全!”
薛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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