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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赠扇(狗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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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嫣泡在池水中, 脖颈连同脸颊都泛起了热浴后的浅红,蜿蜒服帖的湿发给她添了几分芙蓉出浴的柔媚。堂堂肃王殿下还缺一两只香包吗?又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赵嫣试图分辨闻人蔺这话是认真的,还是随口一句暗讽玩笑。然而那张脸隐在垂纱后的暗影中, 什么也看不出来。待闻人蔺走后,赵嫣方头晕脑胀地从池子里爬出来, 换下因浸湿而显透明的亵服, 抬手绞干滴水的头发。半晌, 她倚倒在小榻上,摸着痛麻的下唇轻哼了一声。不远处突然传来砰地一声响, 接着是瓶罐倾倒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中格外清晰。门扇外一盏灯晃荡靠近,继而传来李浮的声音:“殿下, 好像是柳姬房中传来的动静。”赵嫣蓦地心惊, 拿起玉簪匆匆挽起湿发,将衣裳往身上一披便匆匆拉开了门。流萤亦从观云殿中赶了过来, 一行人提灯来到柳姬的听雨轩。李浮在赵嫣的示意下抬手叩了叩门, 又加重声音, “柳姬姑娘?”见里头久久没反应, 赵嫣有些心慌。她快步上了石阶, 抬手欲强行破门,才听里头传来了微弱的回应:“等等……嘶!现在不太方便, 我衣裳没穿好。”又是一阵窸窣的动静,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赵嫣便用力推开了门。屋内一片狼藉。地砖湿漉漉的, 垂幔也掉下来了,花架倾倒, 花瓶稀里哗啦碎了一地。柳姬披头散发地跌在碎片之间,身上的大袖衫也染了脏污,捂着额头直皱眉。李浮将花架扶起,又打起飞脚去外头取了扫帚簸箕等物,小心麻利地将碎瓷片扫尽,以手仔细摸了摸地缝,确定没有瓷片残留了才放心让主子进来。赵嫣吩咐流萤,随即又蹲身拿开柳姬遮掩的手,望着她额角那块破皮的红肿拧眉,“怎么弄成这样?”“刚沐浴回来,准备将花养在瓶中,不留神地上湿滑,跌了一跤。”柳姬的模样看上去沮丧极了,抿着发白的唇道,“一头磕在了花架上,脚扭伤了不说,殿下送的花也撒了。”赵嫣吩咐两名宫婢将柳姬扶去榻上,自己则弯腰将她的裙摆往上撩了撩,果然脚踝处略微肿起。她看得认真,全然不察柳姬的视线落在她下唇的破皮处,问道:“殿下的嘴怎么伤了?”“没什么,也是不小心在浴池中磕伤的。”赵嫣抿了抿唇,试图岔开话题,“你回来的时候,屋内没有旁人吗?”柳姬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想了会儿,捂着刺痛的额头摇头道:“应该没有,我换衣衫时素来不习惯别人伺候。本来我还想着借此机会和殿下坦白……现在这脚莫说一起泡温泉,恐怕数日都不能沾水。”说着她扭过头,难堪道:“殿下还是快走吧,我这副模样太狼狈无用了。”赵嫣等张太医前来诊治毕,确定柳姬只是受了点皮肉伤后,又拨了两名

勤快的宫人留下照顾,方安心离开。“今晚的月色很美。”耳畔又不自主浮出闻人蔺离开前的那番低语,“杀起碍事之人来,一定痛快。”闻人蔺一走,柳姬便受伤,真的只是巧合吗?赵嫣不愿意多想,又很难不多想。山间夜风从廊下穿过,发髻末尾的水珠滴落脖颈,赵嫣没由来一哆嗦,竟觉察出了几分寒意。回到观云殿,孤星已在廊下等候。“奴婢去给殿下取些抹唇的药膏。”流萤很自觉地福礼告退,将观云殿的侍从也一并带了出去。“殿下,今日城中又失踪了一名少女及一名男童。”孤星言简意赅,将探来的情报奉上,“方才见肃王的车马匆匆下山,想必就为此事。卑职恐肃王察觉,是故不敢追踪太近。”赵嫣接过情报,想了想道:“肃王直接下了山,没有在玉泉宫停留?”孤星道:“卑职远远戒备,确未看到异常。”难道是自己想多了,柳姬跌伤只是意外?不,人命关天的事还是谨慎些为好。赵嫣压下心中的疑惑,将写有失踪之人信息的情报抖开,不由瞳仁微缩。【刘小妹,年十二,父篾匠,母重病,五月初五辰时入集市卖花,酉末于龙水渠畔失踪;胡阿满,年三岁,父大理寺主事胡敬德,五月初五申时自家后院失踪。】“刘小妹……”赵嫣认得。她下意识瞥向木架上搁置的那只柳条花篮,脑中不由回想起下午在云霄桥边遇到的那个俏皮懂事的贫家小少女。小少女的衣裳收拾得那样干净,必是受爷娘疼爱的乖孩子。如今猝然消失,她的爷娘此刻必是心急如焚,陷入无尽的痛苦深渊中。赵嫣不禁指间用力,宣纸在她指尖起了皱。太慢了……东宫势力不足,即便让孤星日夜兼程地查探,也还是太慢了。每拖延一日,就会更多的无辜之人遭遇不测。思及此,赵嫣冷静下来。她快步行至木架旁,将花篮取下,抱在怀中思索。不管是为阿兄的死因,还是为城中这些被掳走的孩子,她都得亲自去闻人蔺那儿走一趟。赵嫣摸出仅剩的一只桃粉色香包,仔细端详半晌……算了,还是换一样吧。这俗不可耐的颜色,她怕闻人蔺会温柔地,将香包连同她一起丢出门厚葬。……锦云山庄。密室墙上火把跳跃,仿若鬼火森森,照着黑不见底的幽幽洞口。“没用的东西!”赵元煜拿起一方砚台狠狠朝沉默凶悍的男人砸去。墙上,男人极为高瘦的影子一动不动。砚台从脑袋上弹开,哐当坠在地上,男人的额角流出殷红的血来,他别说眨眼,连眼睫毛都不曾动一下,好像只是一潭死水,一块石雕。“我让你去抓童子鸡,你这条蠢狗倒好,抓到朝廷命官家里去了!身手这么好怎么不把赵衍给我弄死!”眼下动静闹得太大,赵元煜越说越气,拿起一旁缚人的铁链噼里啪啦朝男人身上抽去。结果力气没使

对,自己反被重力拉得一绊。“现在并非动怒的时候。”女冠春娘执着拂尘从密室中出来,冷眼劝道,“现已打草惊蛇,此地不宜再留,世子爷不妨断尾求生,趁早清理灭迹为好。”“你的意思是,让本世子跑?再过几天就到炼药的日子了,跑哪儿去?”赵元煜满头虚汗,阴柔的脸上满是恶毒,“好不容易抓到那么多小孩,本世子所有的希望都压在这儿了!”“世子慎言。”听到“小孩”二字,春娘冷然加重语气。修道者怎会杀人炼丹?所以那些孩子不能叫做“人”,而应是“童子鸡”。知道自己犯了忌讳,赵元煜瞬时偃旗息鼓,喘着粗气道:“知道了知道了。”……用过早膳,赵嫣戴上帷帽,坐上了下山的马车。她让孤星踩好点了,闻人蔺这几日都宿在义宁街北的西山别院里,离玉泉宫一个时辰的车程。马车摇晃,斑驳明亮的树影不住从车帷上掠过,赵嫣帷帽上的垂纱也随之轻轻晃动,掩人耳目的男装之上,却是略施脂粉的姣好面容。她膝上搭着一柄折扇,是她花了一个晚上亲笔所绘。赵嫣想了很久,昨日端阳节已过,送香包已然错过了最佳时令;而香囊又太暧昧,何况她自小没学过什么女红,也绣不出来花样;送玉么,更没必要了……闻人蔺身上至今还挂着那几枚令她面红耳燥的暖玉。大玄有夏日君赐臣扇的传统,赵嫣想起闻人蔺昨日拿在手中的那柄折扇没有题字绘花,素白一片,心中便有了主意。左右只是一个去见他探口风的借口,闻人蔺喜不喜欢倒也没那么重要。思及此,赵嫣稍稍安心,接过流萤递来的扇套装好,握在手中。到达别院时正值午时,闻人蔺有事出门,尚未归来。开门的是王府另一副将,赵嫣记得这张粗犷的脸,好像叫张沧。张沧知晓小太子与自家主子的关系,当然不敢让这么个弱不禁风的小东西站在炎炎烈日中,便搓着手将她请进了厅中歇着,又是端茶又是送水,殷切得很。屋檐上不断传来信鸽振翅的声音,张沧守着赵嫣,眼睛不住外头瞟。赵嫣心知肚明,放下凉茶道:“张副去忙自己的事吧。请问别院可有读书消遣之地?孤去挑两本书看,顺便等太傅归来。”张沧道:“有个小书房,请跟卑职来。”王爷行事谨慎,但凡机密信笺要么及时烧毁,要么就是将相关卷宗留在了肃王府或是鹤归阁中,这处别院里干净的很,并不担心会泄露什么重要秘密。能留下来的只言片语,都是无伤大雅的东西。尽管如此,赵嫣还是找到了些许关于失踪案的零星线索——倒不是她刻意翻找,而是这本小册子就压在书案的一本畿县方志下。册子中分开记载了所有失踪的孩童与豆蔻少女,数量比赵嫣查到的还要多许多,光是报上官府的就有七十余人,更遑论那些无父无母

的孤儿与流民中的乞儿。长长的失踪名册后,是一份锦云山庄的地契买主信息,赵嫣眸色一沉,取下碍事的帷帽置于案上,继续朝后翻去……熟悉的阴影自身后蔓延笼罩,一只修长的大手从耳畔越过,轻轻取走了赵嫣看得正入神的案件册子。赵嫣回头看见闻人蔺,吓了一跳。但她很快冷静下来,自己看的又不是什么机密,若是机密……“若是机密,殿下此时已经没命了。”闻人蔺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将册子置于掌心敲了敲,殷红的常服袖袍如最深重的血色铺展于赵嫣眼前。“……”赵嫣定神,若无其事地岔开话题,“孤此番前来,是有样东西想赠予肃王。”说着,她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扇子,递给闻人蔺。闻人蔺视线定格了一瞬,坐于圈椅中抖开扇子,望着上面所绘的绵延雪山与孤月,微微挑眉:“就这?”不然呢?赵嫣疑惑:“我只是觉得,这雪月孤月的意境与肃王有些相似。”一样如夜色般黑不可测,如冰雪般近之刺骨。“还以为殿下研究了这么久的《玄女经》图解,必颇有心得。”“?”“也罢。”闻人蔺勉为其难地合拢扇子,望着赵嫣憋得耳根发红的模样,心情略好。他单手合拢折扇,盯着那枚蓝灰色的流苏扇坠半晌,终是将其拆下,换上自己那柄扇子上缀着的暖玉扇坠。“过来。”闻人蔺慢悠悠捋着暖玉,抬眼看赵嫣。赵嫣迟疑了片刻,起身站于他面前。闻人蔺明明坐着,气势却半点不减,骨节修长的手握着那柄雪山孤月的扇子,颇有几分温润优雅之态。“你那冒牌的姬妾有句话说对了,本王是个心思狠辣之人,殿下最好离本王远些。”他慢悠悠抬手,指腹隔空点了点她眼尾的泪痣,缓声道,“看在殿下哄人还算称心的份上,给你个忠告:这桩案子不是你能动的,想活命,就别插手。懂了?”赵嫣的眼睫不可抑制地颤了颤,羽毛般。闻人蔺低笑一声,指腹往下,缓缓蹭过她刻意抹了薄薄胭脂的下唇。赵嫣看到他冷白的指腹下便染上一抹淡绯的艳色。下一刻,他抖开折扇,将从她唇上搜刮来的胭脂按在了扇面留白的那轮满月上,旋了一圈。那轮清冷的雪月,便成了妖冶的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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