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掌柜提供的消息不能不告诉裴瞻他们。
在万宾楼与宁夫人说了会话之后,傅真就打发郭颂去大营里给裴瞻传话。
话出口后她想了想,又改变了主意:“将军下晌事情多不多?”
郭颂道:“不多,只是近来被皇上授命关注西北情况,所以脱不开身罢了。”
傅真遂让他赶车:“我去大营里找他。”
郭颂先是一愣,然后就欢天喜地的招呼护卫出城去。
这小两口成亲这么久,之前裴瞻明里暗里邀请过傅真好几次,让她去大营探探班,傅真都没有答应过。
狗吠声穿过原野远远地传来,一阵脚步声在这个时候,从远而近也响了起来。
早前在全力应对废太子和徐胤的时候,禇钰和铁英都作为证人留在梁府里。
连冗颌了颌首,叹道:“翼王府的人再厉害,到底这么多年流亡在外,又岂能比得上威武大将军府出来的人?更何况铁英乃为将军亲自调教过的武士,更是不一般了。”
“所以我立刻回去邀上了禇兄,打算即刻前去追踪。”
“你如何确定盯着你的这些人是连冗带走的人,而不是在潭州逃走的那一批呢?”
马车快速地上了街头,朝着城门驶去。
“我觉得你猜的没错。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姓连的的确有可能还在京畿范围内。”
“将军放心,回头我再多派几个人进城,如今他已经可以在京城之中随意走动,一定还会有更好的机会将他拿下。”
他倏地转过身,目光一下就锁定在门口出现的傅真身上:
“城池关卡都没有发现,那他难道一直留在京畿?”
程持礼跟着他进了屋,口中没停:“抛尸的地点在南城门外二十里处的营盘镇,是镇子东面的山崖之下。
“你在哪发现的?”
“我追踪了徐胤那么久,他们这些暗记我都已记得滚瓜烂熟。我猜想他们是已经盯上我了。”
铁英凝眉:“我发现这两个暗记之后,立刻转头又去了偏僻处的一座城隍庙。
“他们找不到我,便离开了城隍庙,而我则跟踪了他们到城门之下。
既然是进城跟踪,为了方便行事,自然对方不会离京城太远。
“方才大理寺的人已经看过了,人大约是两日之前死的,伤在后颈处,椎骨都断了,应该是一击毙命。”
“已经禀报了,尸体也送过去了,仵作那边什么结果还不知道,但可以确定的是,尸体的确是李侧妃!”
都在一个屋檐下住着,二人相识也是情理之中。但是没想到他们这么短时间就已经要好到结伴出行。
虚掩的房门便就推开了,随着他的走近,微弱的灯光逐渐地照亮了他的脸庞:“将军。”
“我假装香客入内,随后就等到了两个人,从他们的行动举止来看,就是徐家那批死士之二无疑。
“当然有。”傅真便将方才来的路上遇见铁英他们的事情给说了,“我已经让郭颂打发人跟着他们一道去了,铁英追踪了翼王府的人这么久,说不定真能发现些什么。”
傅真把人指派给铁英他们俩:“你们仔细搜寻,但不要打草惊蛇。这个姓连的狡猾程度不输徐胤,倘若他真的还在附近,在有绝对把握拿下他之前,切忌不要轻举妄动。”
灯下的人头也没抬,极轻地回应了一句。
“……什么?”
傅真看向他们俩:“你们俩有确切的目的地吗?”
傅真听到这里不由得把帘子全部拉开了:“你怎么知道的?”
“回来了?”灯下人把书合上,抬起头来,年轻的脸庞也显露在灯光之下,“事情办的怎么样?”
傅真点头,安排郭颂道:“人多好办事,你派几个人跟随他们俩前去。”
“而在过去那么长时间,徐胤身边这些护卫,全部都是连冗负责发号施令。
裴瞻听到此处,再不曾犹豫,打发了程持礼道:“你即刻多带些人马,前去与铁英他们会合!将发现李侧妃的镇子与铁英他们追踪之处都围起来!掘地三尺的寻找,家家户户的搜,不要放过一个人!”
纸上画着两个奇怪的图案,的确是能够让人一眼就感觉到特别的东西。
“山崖下原本有一个深潭,想来他们本来应该打算将尸体沉入潭中,但此时正是枯水季,没想到投偏了,尸体着陆在石头上。
八月的京城秋高气爽,日落西山之后,夜幕就渐渐笼罩了大地。
郭颂当下就挑了几个对京郊地形熟稔的护卫出来。
二人有了援手,精神大增,当下拱手领命,驾上马带着人出城而去。
傅真目送他们走后,垂首沉吟了一下,招呼郭颂:“走吧!加快点脚步。”
他的身旁放着一柄长剑,身后的床铺之上,还放着一套夜行衣。床头压着几本书,都是读书人常翻阅的诗文经书。
“怎么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灯下人站起来,拉了拉肩上披着的衣裳,负手走到了他的面前,“铁英只有一个人,你派去的却有两个,竟然还让他走脱了。难道翼王府养出来的死士这么没用?”
“没有。”程持礼摇头,“不光是西北那边没有消息,我们当天吩咐快马下发的周边几百里以内所有城池关卡,都没有发现此人。”
傅真顿时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前方城门之下,果然二人结伴同行,正各自牵着一匹马要出城。
傅真不得不承认铁英说的有道理。
“不要说这些没用的。”连旸转回来,走了两步,“铁英已经不能留了,他知道大将军府许多事情。更知道我的存在。如今我已经进入燕京,就绝不能有任何走漏消息的风险。”
后来案子告破,二人就搬出梁府,去到了鲁重阳所住的裴家小院。
裴瞻听到这里,压住已经扬起来的嘴角,一派镇定道:“那你刚才说的那句话,可是有什么依据吗?”
“还请将军稍安勿躁,待属下严密盯紧,一旦有消息,则即刻之将军。”
傅真在车厢里回顾着这两日所得的信息,就在离城门还有半里路的时候,马车行驶速度竟然又慢了下来。
连旸深吸气,停在了豆腐架子之下:“另一边呢?杨奕的下落可曾找到?为何几个月过去了,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京郊附近我都熟,”禇钰道,“从城门出去,五十里之内只有三个镇子。他们住的地方,绝对不会超出五十里。”
傅征陡然间听到李侧妃不由愣了一愣,当日连冗挟持她作为人质逃出城门,大家都已经默认她死了。没想到直到今日才听到她的死讯!
再一回想到先前铁英所说之事,她旋即上前:“那铁英所说十有八九没错了!跟踪他的人,一定就是当初连冗带出去的那些徐家护卫,既然他们在这里,那连冗一定也在!”
傅真皱紧眉头将这两个图案看了又看,随后道:“当初连冗走的时候,的确带走了一批徐家的护卫,剩下的那批就是在潭州老宅,当时也跑掉了一批。
“城门之外就是京郊,他们落脚的地方也只能是在这一带。
说到这里她又轮流看着裴瞻和程持礼:“你们刚才为什么也说到了连冗?”
铁英道:“我在城中发现了他们的踪迹。是当初徐胤私下豢养的那些死士,他们在城中留下了这样的印记。”
傅真追随者走到门槛下,对着逐渐暗下来的天色皱起了眉头:“乡野之处,一遇天黑最难寻找,也不知道此刻赶过去来不来得及?”
“的确很难分辨。但潭州那批人逃走之后群龙无首,一定也会想办法与连冗带走的这批人汇合。
“什么事情?”
裴瞻在屋里来回踱了几圈:“这一个多月里,西北那边好像也没有传来连冗出没的消息?”
“同时我发现他们并没有驾马,而且穿的是布鞋宽袍,做商人打扮,一点也不像赶路的模样,可见住的地方并不远。
傅真眼看着他们搭上了话,接下来三个人就一起朝着她的马车走过来。
傅真刚刚掀开了帘子,郭颂就说到:“铁英和禇钰在前面。”
裴瞻把头鍪取下来放在公案之上,沉吟道:“距离事发之日过去已经一月有余,李侧妃如何还会在京郊?有没有去营盘镇里四处搜寻?”
“连冗的人还在京城之中活动!”
“我这就去!”
郭颂说着就上前了。
“根据可靠的消息,半个月之前他的确已经往燕京方向来了。他进京之后必定会露面,而且露面的几个地方,也一定是在我们掌控之中的那几个。
它越过了穿堂里的石磨,又快又稳的来到了门外。他顿了一顿之后,叩门的剥啄之声就轻轻地响起来。
说着他从怀里拿出来一张纸,展开呈到了傅真面前。
裴瞻的疑问才刚刚说出口,门外就传来了傅真那熟悉的清脆的嗓音。
“遵命!”
过去几十年里经过了几次三番连年的战争,大周百姓能维持生计已十分不易,鲜少有人舍得买上许多灯油使用。
“人已经看到了,但可惜被他发现甩脱了。”
摆放着石磨的那头的屋子里,一灯如豆,一人正披着衣坐在灯下翻阅着书卷。
“你怎么来这儿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程持礼二话不说跃出了门槛。
“怎么了?”
京畿大营里,裴瞻快步从校场里走出来,迎着程持礼一道朝营房走去。
豆腐铺子只有一间门面,里外却有三进。
“她是这两天死的!”
她说道:“那你们眼下出城是想做什么?”
……
……
最近傅真也没过去,不想却在此处看到了他们。
此时位于第二进的穿堂里,一头驴正在拉着磨。
“禀报大理寺了吗?带仵作去看过了吗?”
“将军夫人!”禇钰在马车下拱手,“你来得正好,铁兄这边正有要事禀报!”
“他们俩?”
营盘镇上的豆腐铺子,是为数不多需要彻夜点灯的行当,坊主一家靠此为生,不得不赶在天亮之前将豆腐作好,天亮才能挑出去售卖。
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原野里的青纱帐阴沉沉地铺陈在暮色之中,山下村庄里散布着的民居只有微弱的几点灯火,绝大多数的人们都已经熄灯安歇。
可这样一来,难道说连冗好不容易逃出去之后,竟然还停留在京城附近没走?
“我去问问。”
“他们俩这是上哪儿?”
“今早我在街头溜达,去了南城一家茶馆。当时发现有人跟踪,等我出来的时候,人就不见了。随后我就在门口墙角处发现了这个。
二人身上都负有不同程度的伤,正好可以让鲁重阳给他们医治,铁英虽然是连旸的人,但他的身份无足轻重,况且也像朝廷提供了要紧的证据,于是皇帝并没有打算为难他。待他伤好之后,还是会放他离去的。
“所以潭州那批人不出现则已,一旦出现行动,也一定是已经与连冗汇合,并且听从他的指派。否则他们完全可以半道上先把周谊他们给截下来。”
傅真带着三分得意跨进了门槛:“本来我也以为进不来,但没想到你们守营的将军竟然认识我。再加上郭颂跟我在一起,那将军听我说了来意就放我进来了。”
程持礼早就已经憋不住话了:“我们在南城门外二十里处的山崖之下发现了李侧妃的尸体!
“进来。”
“我哥听到消息之后就已经带人过去了,估计天黑之前能有结果。”
“连冗在逃走之时,没有人知道他背叛了徐胤,他必定也不会傻到自己吐露出来。
连旸听到这里转过身来,双眼微眯望着他,眉头锁得紧紧地:“不要出差错。否则的话,我可不会像徐胤那样傻,放过你。”
连冗凛目,正要回话,这时候一阵敲门声却从临街的前院传了进来:
“当家的在吗?开门!”
灯光下的两人旋即顿住,对视了一眼之后遂立刻将灯吹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