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远没想到自己会面对这样的局面。
比斩妖除魔还难。
今日之事客人散去后的宴会厅，空旷寂寥，苏远拉着绿裳站在中央，面面相觑，面前是长跪不起的苏远鹤柳相玉夫妇。
今夜异能局行动虽然已完美收官，但对于苏远来说，身世仍是迷雾重重。可这老两口固执地坚持跪着说话，也不是个办法。
他第三次伸手去扶起苏老爷子，绿裳则忙不迭抬住苏夫人的手臂。
“既然两位不起身好好说话，那我也就不好意思多问了。”苏远硬着头皮说道。
苏远鹤见苏远神色严肃，这才缓缓起身，柳相玉看了老爷子一眼，也借着绿裳的力站起身来。
如果苏远这时候还以为如养母苏秀华所说，自己是苏家幼子，那未免也太愚蠢了。
老爷子对苏远的态度，毕恭毕敬，动辄下跪，就算是他老子也不会到这个地步吧？
“苏老爷子，我到底是谁？”苏远扶老爷子坐下后，开门见山地问。
苏远鹤两眼通红，泛着泪光，手指微微颤抖，他和柳相玉对视一眼，转过头来。情绪平复片刻，方才开口道：“我也不知。我只知道你是我苏家的恩人。”
“嗯?”苏远满头问号。原以为，走到这里可以揭开谜底，没想到，居然是这个答案。
看见苏远眼里一闪而过的失望，苏远鹤赶紧接着说道：“恩公，对您的身份，我确实不清楚，但我可以把您和苏家的渊源一一道来。”
前面都如苏秀华所说，苏远鹤出身普通，只得做一个老实本分的小生意人。
“在我的小生意都处处面临困境，快要做不下去的时候，有一天却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个白胡子神仙说，我若干个前世，奉他为主，兢兢业业地为他侍奉打扫一辈子，因此换来了后面的十世富贵。”
“但今世富贵已去，注定庸碌无为一生，若我愿意，他能再给我一场滔天的富贵荣华，但是我需要在子嗣和财势之间选择其一。”
“梦到这里就断了，我从床上惊坐而起，发现夫人也起身惊诧地望着我，这才知道我们做了同样的一个梦。”说到这里，苏远鹤看了一眼柳相玉，这段回忆让他们终生难忘。
“我和夫人再也无法入睡，彻夜讨论到天亮。如今小生意都难以为继，今天不知明天的着落在哪里。
我和夫人本就子嗣艰难，成婚几年也一直没能怀上孩子，也有可能绝后的心理准备。更何况如今这光景，就是有了孩子也不过是跟着受苦罢了。最后，我们选择了财势。”
“第二天中午，我和夫人在店铺里打了个盹，老神仙又来了。他说，既然你们已经做出了选择，就不要再反悔。我赶紧答应下来。梦醒后，我和夫人忐忑地坐在店铺柜台后面，一脸茫然，也不知这滔天的富贵从何而来。”
“意外的是，夫人却检查出怀孕了，我们以为老神仙听错了愿望，但既然有了孩子，也是件高兴的事。”
“孩子生下来，我便发现了端倪。老大，哦，我为他取名为苏远，对，就是恩公你的名字。”
“老大出生后不哭不闹，眼神如成人一样冷静沉稳。我们简直没有办法把他当成儿子来疼爱，你没有见过，哪一个婴儿的眼神会那么深邃，那么，那么悲悯。”
“老大半岁时，开口说话了。他用稚嫩的奶音告诉我，应该买哪里的货，选那支股，找那个人......”
“我和夫人这才知道，老神仙没有听错，带来的真是滔天富贵。不过三两年时间，在老大的指点下，不管是生意还是投资，都利润丰厚，我一个小铺面的小老板成了帝都有名的生意人。”
苏远鹤的记忆拉到很远以前，讲起秘辛过往时，不时朝柳相玉看几眼。天大的秘密，还好有人一起分担。
“在生意不断扩张的同时，我们还是担心老大苏远，子嗣和财势二选一，我选了财势，可这子嗣却眼睁睁的就在面前，虽然与我们并不太亲热，说实话，我和夫人从心底还有一种对他的畏惧。但始终是自己的骨血，终是不舍。”
苏远认真听着苏老爷子的讲述，尽量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那个苏远，就是你们大儿子，他的行为有什么异常吗？或者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苏远鹤笑着叹口气，眼神里满是怀念：“恩公，半岁的婴儿便可指点江山，让我在商场上如有神助，在我这个普通人眼里，老大处处都特别，他就是个神仙啊！”
“神仙？”苏远心中微动，并未出声，听苏远鹤接着往下说。
“就在我们的狂喜和担忧中，老大一天天长大了，在他的指引下，苏家已经是帝都数一数二的豪族。曾经我和夫人担心，这天大的富贵也许需要我们用什么去换，但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和夫人身体健康，更甚从前。”
“哦，要说特别，老大喜欢一个人呆在书房，写写算算，我们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但是也从不去打扰他。直到他十五岁那年，老大的身体肉眼可见地虚弱下去，他不让我们寻医问药，只告诉我天道如此。”
苏远鹤说道此处，双眼微红。柳相玉更是已泪水涟涟，苏远鹤握住夫人的手，轻拍着。
“我们也知道，选择了财势就得放弃子嗣的真正意义。心里有心疼、不舍，甚至后悔。我知道远儿不是普通人，但真的要就此分离，心中依然万分悲痛。”
“远儿不久就去了，但是在病榻前，他悄声问我‘如果再来一次，也许还是不长久，你愿意接受我做儿子吗？’”
柳相玉已经泣不成声，苏远鹤也老泪纵横，“我和夫人连连点头答应，什么投胎转世，什么神魔妖怪，只要远儿能再回来，我们就算做个普通人家也愿意。”
远儿去了，过了一年夫人果然又有了身孕。
这次我们真心希望是远儿回来了，作为一个普通人回到我们身边。
“二儿子我们同样给他取名为苏远，我们愿意相信那就是老大转世来到了我们苏家。”苏远鹤无奈地笑着说：
“可我们既高兴，又失落。老二和老大如出一辙，甚至更甚一筹。思虑更加周全精准，有时我故意不听他的意见，胡乱投资，但他像是都能事先预判到我的行为，提前设局引导我往正确的方向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