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婉清在脸上搽了小半斤粉才勉强遮住阮洛那一巴掌的痕迹,在一边低声和阮正德说着什么。
上楼换衣服的阮晨也下来了。
宽松的白色t恤,袖子刚过手肘,下面是浅蓝色牛仔裤,踩了双再普通不过的板鞋。
干净的学生气息,头发用一根黑檀木的簪子挽起,简单利落。
全身上下的装饰只有左手手腕的一根金线和脖颈上材质不明的月白色吊坠,周身的气息淡漠的紧,一摇三晃的往门外走。
阮正德一看她这样子就拉下了脸,“阮晨,我们阮家是快要破产了吗穿成这德行!你要去的是京州许家的宴会,不是你的同学聚会!”
没回应。
玉婉清冲他使眼色,“小孩子,不妨事的,穿简单点好,省的别人说咱们阮家的女孩儿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
坐在许家的别墅里,阮晨打量周遭陈设,忽然生出莫名的悲哀。
替许薇薇不值。
许家宴请了不少名流,觥筹交错衣香鬓影,完全看不出亲人逝去的悲哀。
她用勺子一点一点的把面前的蛋糕戳烂,想起那天晚上,自己和陶然面前的那个女孩儿——其实许薇薇那会儿没喝醉,只是默默地哭,不出声,但是即使是旁观者,也能感受到她身躯里传来的悲恸。
陶然相劝,许薇薇哭的烂桃子一样的眼看向他,张嘴,刚说了四个字,忽然面色变成了绀青色,接着就倒在了地毯上,抽搐了几下,没了生息。
然后就是警方破门而入。
就算是阮晨,当时思路也是乱的。
现在坐在许家,这种略微嘈杂的环境,彼时的一幕幕反而清晰了起来。
阮晨微微眯眼,盘子里的蛋糕被无意识的碾的稀巴烂。
许薇薇带着哭腔,含混不清的那四个字——“其实少爷......”
她手背上青筋一现即隐,低垂的眼神骤然锋利起来——如果是姐弟,没必要称少爷;如果真是许家人,就算做做样子,也不该在这时候举办宴会!
银质的叉子下,盛放蛋糕的瓷盘因为那只手瞬间爆发出的力量四分五裂!
“......阮小姐?”
阮晨回头,看到玉婉清挽着另一个贵妇人,就站在自己身后三米。
是许夫人。
许夫人没注意到阮晨戾气尚未消弭的眼神,只是看向稀烂的蛋糕和瓷盘,温和的夸,“阮小姐力气真大,今天这身穿着也很随性,和薇薇那孩子很像。”
她纯粹是无意识的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说完之后才意识到不吉利,但是想来阮家小姐应该也不知道薇薇是谁,她也就这么揭过了。
玉婉清被阮晨的眼神震了一下,但还是硬着头皮上前,“阮晨,这是......”
“许夫人,”阮晨眼神清冽,上前一步,礼貌的握手,轻声说,“夫人把我和逝者相提并论...是否有点不太妥当?”
她指尖轻轻搭在许夫人的脉搏上——跳的很快,她在紧张。
她继续问第二个问题,“许薇薇...不是大少爷的亲姐姐吧?”
许夫人的脉搏快冲破二百了。
两人离的很近,阮晨捕捉到了急促的呼吸、眼底的血丝——她真的很紧张。
阮晨没再问,她怕眼前这位贵妇人下一秒就昏过去。
许夫人甩开阮晨的手,看向玉婉清,脸色难堪的质问,“你们阮家在背后到底是怎么编排我们许家的?”
她不相信阮晨一个刚过了十五岁生日没多久的孩子能问出这种话,背后一定有人在教她!
许薇薇确实不是智障大少爷的姐姐,她是许家给那个傻子准备的童养媳。
当时许薇薇被抱来时年纪实在是小,传出去不好听,就一直对外宣称是姐弟。
现在居然被阮家人给直接点了出来!
玉婉清没听清阮晨和许夫人说了什么,一下子慌了,拉过阮晨,大声训斥,“还不快给许夫人道歉?”
阮晨凉凉的笑了起来,她知道许家误会了——正好。
这里的动静很快吸引了前来赴宴的名流,纷纷朝这里看来。
玉婉清本来就算当众给阮晨制造难堪,顺便暗示所有人,是阮晨犯贱的主动想勾搭许家的白痴。现在虽然不清发生了什么,但一定是阮晨冒犯了许夫人,正是好时机。
不管她不顾的大声呵斥,“在家里怎么教你的?见到许阿姨要有礼貌。是你在家哭着闹着非要来见许家的大哥哥,说想过来照顾他,怎么我现在带你来了,你表现的这么没有教养?把你许阿姨惹生气了,你可就见不到你的许哥哥了!”
阮晨恶心的想吐。
是真的胃疼。
果不其然,窃窃私语声响起。
“不是吧,许家大儿子是个傻子谁都知道,怎么还有人上赶着倒贴?”
“看着年纪挺小,还没成年的孩子,估计就是不懂事瞎闹。”
“现在孩子都早熟,十五六岁该懂的也都懂了,我看搞不好她就是急着给自己找个婆家。许家合适啊,傻子好拿捏,以后家里不还是她说了算?”
“说的有道理,尤其是这些豪门的孩子,从小接受的就是这种教育。”
阮晨眉心细细的皱着,揉了揉胃,正想怼回去,没想到许夫人先开口了。
“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能懂什么?就算说了什么不合适的话,不还是你们这些大人在背后教的!”许夫人气的手抖,“怪不得阮家当家的人不来,指使你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带着孩子来了,原来是特地羞辱我们许家的!”
许夫人说话算是客气的。
自从叶欢欢翻脸,阮正德很多非正式场合公然带了玉婉清——反正就是一个带出去撑场面的漂亮挂件,名分这种事懂的都懂。
玉婉清也不知收敛,非让阮正德补足十九年的亏欠,她张扬的样子很多圈子里的夫人早就看不惯了。
见许家人直接把苗头指向了玉婉清,阮晨自然是要递刀的。
她扬起漂亮的小脸,眼神无辜可怜,再加上这一身学生模样的装束,比玉婉清有说服力多了,“阿姨,不是您在家里说的吗?晨儿就是好奇,问问许阿姨。”
她仰脸这个角度,刚好看到二楼的老熟人。
傅霖。
傅霖冲她比了个大拇指,继而转头对身边的中年人说,“许老弟,我就跟你和弟妹说了,阮晨是个好孩子。你看人小姑娘容貌有容貌,要背景有叶家当靠山,怎么可能跟玉婉清说的那样,小小年纪就急着找婆家?许老弟,你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