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组的人找完徐漫妮之后，杜天明特意找了张锦谈话。
张锦一进办公室，杜天明就上前一脸感怀地说：“感谢张总，真是太感谢您了！感谢您在我离开的这几天对公司的精化管理，这才保持了公司的稳定。完全体现出了张总的能力和素质，是公司的人才，也是公司的福气啊。”
张锦似乎被杜天明的热忱吓坏了，毕恭毕敬地说：“这是应该的，国不可一日无君，公司如群龙无首就要乱了。还好，杜董及时回来了。我就一直和大家说，要相信杜董，相信公司，事实胜于雄。杜董回来大家心里有了主心骨，公司发展一定会更好！”
杜天明大笑着说：“哈哈，张总既有智商又有情商，我能有你相助，当真是如虎添翼。”
张锦嘴上说着：“杜董过奖了。”心里骂着，分明是狐假虎威的老奸狐狸，还想长翅膀当飞猪，看我怎么把你拽下来摔烂。
杜天明盯着张锦那张谦虚有礼的脸，又问道：“我看检查组的人去找漫妮了，没什么事吧？”
张锦心思一动，说：“没事啊，漫妮的帐清清楚楚，哪来的又往哪去笔笔在目一点不含糊，她都如实提供。咱们天启的帐绝对是铜墙铁壁没有一点漏洞。”
杜天明讪讪笑着：“那是一定的。”
两个人各怀心思，竟谈了一下午。
晚上，钱前给张锦打电话时，徐漫妮已经睡下了。
钱前的声音有点醉意：“今天晚上杜天明和他的一众亲信吃饭，给他接风，把我也叫去了。杜天明一脸春风得意，并暗戳戳地说，对于立场不坚定的人，他会清洗。立场？他妈的什么立场？”
张锦压低了声音问：“你喝多了没？还能开车吗？”
“我没喝多，我的酒量你还不知道？”
张锦说：“那行，那咱们见面谈吧。”
两个人约到了江边，看着灯光下闪动的江水，两个人心里都感慨万千。从意义风发的懵懂少年到进退自如的而立之年，个中滋味又岂是只言片语就能说透的。像江水的潮汐，像明月的盈亏，只是转瞬间的变化，却隐藏着无穷无尽力量的角逐。
张锦长出一口气，说：“这里的天要变。”
钱前也叹了口气。
张锦心里清楚，这次伤害最大的其实是钱前，他心里多少有点愧疚，就问：“你叔叔他怎么样了。”
钱前半晌没吭声。
张锦隐隐感觉到有抽搐的气息，他没有回头。每个人都会经历一些不可承受的痛，但经历之后就是蜕变。正如钱前此时，未来的他可能会比以前更辛苦沉重，但一定更有力量。
钱前说：“上次来我们公司的那个外国女人，向总部提交了报告，里面说我叔利用职务之便收了天启两千万。”
张锦略表惊讶地“啊”的一声：“这也是我没想到的。竟然会这样。那你知道是谁送的吗？”
钱前苦笑，说：“还能有谁？除了天启的掌控人谁有这能耐？有徐董也有杜天明，但杜杜天明不承认啊，他说他是二把手，这种大事都是董事长做的，他不清楚。他妈的，推给去世的人，死无对证，能拿他怎么办？”
张锦从徐漫妮那里已经知道了杜天明这次逃过一劫的手段，但他不甘心，杜天明干过那么多的勾当，随便拎出一件就能定罪。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他不可能周密到独善其身的。
张锦连忙又问：“你叔还说什么了吗。”
钱前想了想说：“还说一些其它的问题，但和天启没关系。”
张锦接着问：“那个强拆的事没说？”
钱前说：“当然得说啊，因为强拆死了人，是我叔帮着摆平的，收的钱里就有这个的好处费，而且因为这个，现在退休的当年的公安局一个副局长，也被查了。”
“既然这事也爆出来了，那为何杜天明没事？这些和杜天明也没扯上关系？”张锦追问。
钱前说：“杜天明说都是徐锋做的，他只是个传话的。”
“不是听说有证据有录音吗？”
钱前说：“有，但是不能作为直接证据，而这些证据还是强推给徐董了。那些录音的内容缺少主语，有时候，只能是怀疑。”
张锦的拳头狠狠砸在护栏上，手指上传来的痛感刺激着不能平复的心绪。
钱前看了看张锦，淡淡地说：“你怎么比我还激动。我相信人恶终有报，他杜天明不会再嚣张太久。”
张锦心里一惊：“钱前，你可别胡来，现在没查出来不代表查不出来，风过留痕，做过的事一定会留下痕迹。”
钱前拍拍张锦：“想多了。我才不会乱来呢，像我这般惜命的人还没阅尽人间繁华呢。对了，你和漫妮和好如初了吧。”
还没等张锦说什么，他又打断话头说：“得，你们俩的甜蜜还是别刺激我这单身狗了，我伤不起了。”说着一边转身离去：“时间不早了，咱们也回去吧。”
张锦紧跟上两步追上钱前，也拍了怕他肩头。他终是对不起钱前的，感情上也是。想当初他放手徐漫妮时，还鼓励过钱前去追求徐漫妮，若不是自己暧昧不清的掺和其中，说不定钱前已如愿以偿。他目送钱前离开，再次感叹命运的不可捉摸。
“起风了。”张锦偏头，一滴雨落在鼻尖。利州的雨说来就来。夜空一片乌黑，星光和月光都藏匿无踪，连四周高楼上的灯光也逐渐模糊暗淡。张锦疾驰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上，快速滑动的雨刷似乎是在开启一扇扇黑暗通道里的门。
骤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夜空的沉寂。
“张锦，你出去了？下雨了，你在哪？”徐漫妮担心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
张锦微微一笑，刚刚飘荡游离的心似乎找到了归途：“在家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