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神佑道:“你想姐夫了?”
姜宗嗔道:“你又促狭了,还没定亲呢,跟我说话就这般了,”又一叹,“我是怕孩子要不认识爹了。男孩子,没有父亲教导,终是个缺憾。”
颜神佑轻声道:“是啊……等下了荆州……”只盼着京城能多撑一会儿,好让她能吞了荆州,安定了之后从容谋划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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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众人起身,各行其事。
春耕已经忙完了,只剩汇报的事儿了。颜肃之给士卒放了假,自己却来听取汇报来了。颜神佑一回将她的舍人们都带了来,五女皆屏息立于她身后,也不多言。颜肃之对此十分满意,年轻人,初任事,还是沉稳些好。
李彦头一回在这样的场合里看到自己的孙女儿,颇觉新奇。新奇之后,又有些担心。防贼一样地满朝扫了一回,必不能让色-狼盯着他的孙女儿看。扫了一圈儿,见大家都守礼,唯有霍亥,皱眉看着这些女孩子。
李彦轻声咳嗽了一下,不太满意地看了霍亥一眼。把霍亥看得要炸毛,他就是……看一眼怎么啦?天地良心,他一点坏心也没有的好吗?!!!还真是不习惯啊,求让她们避开吧!有一个长歪了的变态就已经足够了!
没人理他!
颜神佑依旧在汇报,向颜肃之报告了这几个月来昂州的情况,又郑重说了发展妇女劳动力的问题。颜肃之也皱了一回眉头,问道:“事情真到了这个地步了?”
颜神佑道:“这还只是个开始呢,不过是想做些经验出来。昂州之外,还不定糟糕成什么样子了。”
颜肃之叹道:“也罢。”又问春耕之事。
颜神佑道:“已经做完了,倒没耽误了事儿。”又说了她在玄衣里推行文化教育工作的事情。
颜肃之道:“此事可行?”
颜神佑道:“可行。这世上太蠢的人也不多,眼下只是识些字,待丁尚书那里经书做好。就更好了。”
颜肃之便问丁号:“做得如何了?”
丁号道:“已有些眉目了,士人陆续已来了一些。闻说阮梅南下了?那么,将来只会有更多的人过来。此事须加紧了,等他们掺和进来了,反而不美。”
为什么帮手越多越不多,这道理大家都明白。颜神佑的提议,就是要通过这个统一一下思想的。这根本就不是什么为了繁荣文化,百花齐放。人越多,人多口杂,效率才会越低。
颜肃之道:“那便加紧。等他们来了,也只许在这个框子里!”
颜神佑道:“世道越乱,人心的想法便越多。阿爹可想好了,若来一个忠臣孝子,以死相逼,血溅三尺的要您且将荆州放一放,去京城勤王,这又该如何?”
颜肃之:“=囗=!”卧槽!
昂州人默认了的,就是要等京城被掐个半死不好,顶好是现在的朝廷被掐死了,却去来个渔翁得利的。这样的心思,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颜肃之还在装忠臣孝子呢!可他既然要装,就得装得像一点,有人提了,他却不去做,这面具就要被撕下来了。
卢慎从容道:“昂州与京城,还隔着一个扬州呢!彼自有官长,能容我等领兵过境?纵容得,这一路补给也不跟不上。必得先下荆州,以荆州为中转,够京城才方便些。”
颜神佑道:“行百里者半九十,荆州之事,岂可功败垂成?再者,又是与大将军相约击贼。将他老人家闪在那里,不是君子所为。京师金城汤池,总能抵挡一阵的。”
颜肃之果断地道:“不能等了!白兴!吉日择好了么?赶紧的,哪天早就选哪天!将她们姐妹的事办了,我再赴荆州!”
话都让你们说了,其他人也没有什么搭腔的份儿了。霍亥也表示赞同了,他侄孙还在荆州守着呢,大军早些过去,他侄孙就早一天能得到援助,安全系数也就更高。
颜肃之又问粮草辎重等事,颜神佑也一一回答了。其次问方章,抚恤事准备齐全也无。方章道是眼下并无压力。
李彦此时才问颜肃之:“已到之士子,使君可愿一见?”
颜肃之道:“求之不得。”
李彦笑道:“既如此,我便去安排了。”
颜肃之趁机命众人各司其职去了。打仗的时候后勤也跟着忙,打完了,后勤只有更忙。更何况州府还有两个女孩子,四次的礼仪要走!府内府外,忙作一团。
颜肃之独了女儿单独谈话。
颜神佑见状,也将丁琳等遣出去,室内便只剩父女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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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肃之将颜神佑仔细瞅了一回,嘀咕道:“还是舍不得。”
颜神佑笑道:“阿爹这是要赶我走?女部在这里,我每天都过来。赶不走的。”
颜肃之道:“你真是会自找麻烦。”
颜神佑道:“也不算很麻烦。”
颜肃之敲敲额角,可怜兮兮地问道:“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颜神佑道:“也没什么,就是……真的觉得可惜了。”
颜肃之叹道:“你倒是弄了个好退步!”
“也不算是,我晓得自己在做什么。总不致弄出乱子来就是了。不说这个了,阿爹,上次跟您说的那个杜黎,给我交了张白纸过来。”
颜肃之记得杜黎,对他印象还挺深,不由大感兴趣:“怎么说?”
颜神佑道:“我才接着白纸,您就回来了,尚不及见。”
颜肃之道:“正好,你与我一同见一见他们罢,留他下来单独说说话。”
颜神佑道:“好,”又问,“阮梅提兵南下,伯父他们怎么办呢?”
颜肃之道:“方才也是说了,荆州不可半途而废。况且,郁大将军那里,我是必得与他见上一面,才好商议安置的。旁人做不了这个主,也是对他不尊重。”
颜神佑道:“话虽如此,委实令人担忧。”
颜肃之道:“也就这几个月的事了,”继而冷笑,“你道那个阮梅能前行多久?他做的那些个事,正是为渊驱鱼。士族著姓肯从之者少,这么一比,我们都是好人啦!”自打搞死了扬州来的几家人家,颜家在士族那里的评价就是毁誉掺半的。
真是有对比才有鉴别,颜神佑听了也笑了。
却又低声对颜肃之道:“我还有个想法。”
颜肃之道:“你爹老了,经不得事儿,你……慢些说。”
颜神佑笑了:“是好事,也是阿爹说了尽早拿下荆州,又要与大将军说话,我这才想起来的。这个时候说,正好。正趁着如今一切都打乱了重来,谁抢先了,只要主意不是太坏,谁就是定万世法的人了。”
颜肃之道:“你说点有用的。”
颜神佑道:“阿爹想,拿下荆州之后,我们便有两州之地了,哦,扬州也有一部在手们手里了。到时候,如何治理?至少,要有官长罢?皆用当地士人?不妥!我们要的,可不是软绵绵,政令不行如今朝的天下。”
颜肃之道:“你待如何?”
颜神佑道:“拆分重组。”
这四个字颜肃之听懂了,问道:“如何拆?”
颜神佑道:“阿爹可还记得,为什么没办法回来过年么?”
“你是说?”
颜神佑肯定地点点头:“我要拆的,就是山河疆界。”
“如何拆法?”
“一时全拆了,也不甚妥当,先拆州郡之界。我想,昂州、荆州、扬州,三州拆成四州或是五州才好。打散了他们原本的地界,这样,地域之限便会模糊,免得他们又吵。一州之内,不令他与旁州之边界是名山大川,没有艰险之地。这样,也有地方安置一些人。”
颜肃之笑道:“大妙!”这样各州想要造反,都没个天险好依托了!比如说,荆州与昂州之间,隔着大山呢。如果把这山东西两边儿划出来成一个州,这个新的州,与昂州之间的界线可能就是只剩一条小溪划出来。与荆州之间的界线,或者只是立一道界碑。
哪怕有异心,真要打起来,两边开片,一马平川,无险可依……
颜肃之道:“真是万世之法!只要不到政局靡烂得百姓人人皆忍无可忍……”以后想造反的就很容易被扑灭了。【1】
颜神佑道:“也不必十分生硬,硬要划规,只是大致的意思在这里了。太生硬了,不方便,不得民心,也是不好的。”
颜肃之道:“你那里也有图,划出来我看。再与他们商议。”
颜神佑道:“好。”再次向颜肃之确认,京城能撑多久。
颜肃之道:“好啰嗦,放心罢。阮梅真是我的贵人啊!”
颜神佑:“= =!”您老又抽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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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女俩才议完事,外面便来通报,士子们到了。
李彦的效率很高,不多时,以杜黎为首的士子们便都集合了起来。颜肃之一挑眉,心道,好家伙,这就已经盘成一股小势力,还当了头子了。这个杜黎,不大简单呀。
李彦将人带到,也不多留,推说要去看书,也走了。
众书生一抬头,恰看着颜肃之,心下都很是惊艳,暗道:这生得也太好了些。又都满意了。谁不想老板长得能拿得出手呢?及看到颜神佑,也没有误会,父女俩生得颇为相似,一下子就猜到了颜神佑的身份。
这时候,便有几个人颇觉不自在了。
反是杜黎,一派从容。
颜肃之与他们聊天,说到京城之事,十分感慨唏嘘。说:“都是昔日同窗,不意却在此相见。”一类的鬼话。他虽然也在国子监里挂个名,但是跟这些人都不是一届的,是一届也未必是一个班的。况且他后来又中二了,更不与大家接触了。
颜神佑听得简直要翻白眼,悄悄看这些书生,心道:这些人里,能有一半顶用就不错了,另一半也只好拿去修书了。都不用考学问的,一对比就对比出来了。拿杜黎做个标杆,比他从容的就没有。太局促了的人,是不太合适做官的。
这不是太平盛世,昂州之事千头万绪,社交水平不够的人,难!
先修书看着吧,如果在这个过程里显出独特的见解,再提拔也无所谓。
颜神佑正在走神,却听得内里一个两鬓有星点白发的书生拱手问道:“敢问使君,眼下京师告急,为何不勤王?”
颜肃之大惊,问道:“君从何处听来京师告急的?”
阮梅南下,离京城还有一段距离呢。要不是河间王派了使者,连颜肃之都未必知道。哪怕是军士无意泄露,也不至于才班师,就让个在本地没什么门路的书生知道吧?
书生道:“眼下朝廷旧日大将凋零,可用者无过大将军、太尉、使君与方会而已。方会围东海、太尉为奸佞排挤出走,大将军与使君戮力攻河间。难道忘了还有一个济阳王了么?”
是了,五王起兵,颖川王是死了,其他的还在呢!你们在这儿围殴,京城怎么办?济阳王手下还有一个陆弧,也不是盏省油的灯。与阮梅不同的是,陆弧还不中二,济阳王跟他关系很好,简直是君臣相得的典范了!
不是消息泄漏了便好。
颜肃之正色道:“行百里者半走十,我已攻荆州多时,岂可半途而废,待与大将军会师,胜算岂不更大?济阳是逆贼,河间难道就不是了么?!”
杜黎打了个圆场,道:“如此,使君拿下荆州便会北上?”
颜肃之肯定地道:“这是自然!”
书生们便觉得,这也差不多了。场面又活络了起来,便再没人提什么政务了。想表现的人很多,颜肃之却只提对经书的兴趣。众书生也就顺着他说,唯有杜黎,话很少。偶尔说,也只是一两句,颜肃之却都觉得被搔到了痒处。不为别的,就为杜黎言语之中并不推崇门阀。
只有这个人看得明白,颜肃之走的路线跟别人不一样,他虽然不是,却也不想被架空!坦白说,适当集权,有利有国家的发展。
最后,杜黎被颜肃之给留了下来。众书生眼中颇艳羡,亏得数月来杜黎已经混成了大家的头子,否则怕又要听些酸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变态在下很大一盘棋。
【1】传说,元代就是这么搞的,搞了许多奇特的行政区划,连名称都给改了……不过看起来没太大用。《孟子》读得太少,所以国运不足百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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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两天深刻体会到了即将开学的同学们的痛苦!深夜赶作业什么的,好虐好虐好虐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