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迁……”
那个医生戴着口罩,但陈景衔怎么可能不认识自己弟弟的身形?他当即大步奔上前,不料那医生转身就跑,陈景衔喊道:“站住!”
医生脚步一顿,还是跑了,陈景衔追上去,但过了一个转弯就看不到他了。
陈景衔找遍了整个楼层,都没有再看到那个医生,他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若不是他足够清醒,可能真会以为那是他的幻觉。
他眉心紧拧,转身回到齐高的病房,齐高病房里有护工,他问:“刚才有医生来过吗?”
护工摇头:“没有。”
以防万一陈景衔还是叫了医生来给齐高检查看看,医生检查时,他到一边打了个电话:“鸢也,我刚才在医院看到莫迁了。”
鸢也紧声问:“真的看到小表哥?确定是他吗?”
“没有看到脸,但他的身形我认得,应该是他。”陈景衔沉了一口气,“只是我追不上他,我原来不太相信你说他还活着,现在是我亲眼看到他……”
他未尽的话语里满是复杂的情绪。
他复杂,鸢也又何尝不是,她原本是站着,都不禁靠到了墙上。
她是通过各种线索分析出陈莫迁可能还活着,并没有真凭实据,说白了一切仅是猜测而已,有时候她也会质疑自己的猜测到底对不对?
现在听到陈景衔说亲眼看到陈莫迁,她有一阵子说不出话,只想起了那场山林大火,心口也像被火灼了一样不舒服。
陈景衔眼睛盯着远处,百思不得其解:“他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要做这么多事?”
是啊,到底为什么?鸢也比谁都想知道答案,可唯一能解答的,只有陈莫迁本人。
鸢也握着手机,呼吸在无形中变得沉重。
她认识的陈莫迁,是最疼爱她的小表哥,是教她游泳射箭防身术的小表哥,是无论她有什么麻烦都会帮她解决的小表哥,在巴塞尔为了保护她不惜葬身火海里的小表哥。
而通过各种蛛丝马迹推测出来的陈莫迁,是八年前安排白清卿里间她和尉迟感情的幕后主使,是和尉深一起制造车祸要杀尉迟的冷酷黑影,是四年前假死消失后在松桥路大开杀戒的始作俑者。
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到底是什么改变他?
鸢也突然很想见到陈莫迁,亲口要个答案,挂了电话,她就去书房找尉迟。
尉深被抓之
后,尉氏的公关部门马上行动起来,一方面主推“尉深为了侵占尉家财产,不惜埋线四年,通过威逼利诱等手段,篡改驰骋号游轮设计图、掉包浮士德工程所用的建筑材料”这套说辞,将从大年三十起笼罩在尉氏头上的乌云全都说成是尉深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私生子野心勃勃搞出来的鬼。
一方面配合相关部门调查,把尉迟称病在家没有管理尉氏期间,尉深自己签下的项目的详细资料上交,那些项目或多或少都存在问题,尤其是建筑材料不合格,调查组的动作也是快,很快就找到尉深以次充好谋取回扣的证据。
短短三天,局面就被扭转成了尉深陷害尉迟,将尉迟踢出尉氏后谋取不正当利益,网友们均是唏嘘,好好的尉氏,好好的尉家,造什么孽摊上这个人?
前期的水军后期的公关,差不多将尉氏和尉迟摘干净,这两天尉迟比之前要忙,鸢也过去,恰好遇到佣人要送茶给他,便接了过去,随手敲了下门。
“进。”尉迟声音清淡,在书桌后抬起头,看到来的人是她才停住视线。
鸢也将茶杯放在他桌角,抿唇道:“我大表哥刚才在医院看到我小表哥。”
尉迟皱眉:“黎屹他们没有抓到你小表哥,还把尉深也跟丢了,你小表哥可能已经猜到我们放尉深是为了引他出来,他把尉深藏起来,自己却露了面,什么意思?”
“也许程先生不是我小表哥?那个棋牌社的老板不是也说了是禾呈程,不是耳东陈?和尉深合作的是程先生,不是我小表哥,我小表哥露面没有那么复杂的原因,就是以为齐高还活着所以来灭口而已?”鸢也有了别的猜测。
尉迟沉吟一阵:“不排除这个可能性,不过很低。”
低不低的,总之她小表哥在青城出现是事实,鸢也被尉迟拉到他腿上坐下,她顺势转身说:“我明天想去青城。”
尉迟将她脸颊上的头发别到耳后,顺便捏了捏她的耳垂:“因为陈莫迁?”
鸢也点头:“嗯。”
他们做怎么多就是为了引出陈莫迁,现在人都出现了,怎么都应该去看看。
尉迟的神情看起来像是不同意,鸢也也知道他为什么不同意:“怕我有危险?尉总,你忘了我是能跟你交手的人吗?我有自保的能力。”
尉迟也笑了,确实,
她不是需要人保护的温室花朵,四年前就不是,何况她还曾单独在欧洲度过危机四伏的四年。
鸢也点着他的心口,认真说:“尉氏复起,尉深在逃,晋城现在离不开你,那么青城就交给我。”
她是能帮他的女人。
尉迟握住她手指,一一把玩过后才说:“带上宋义和老班,出入小心。”
鸢也勾住他的脖子,将唇贴上:“你也是。”
她嘴唇柔软微凉,尉迟追过来要吻,鸢也不配合地往后仰,笑说:“留着,等我回来再给,到时我还要再送你一份礼物。”
尉迟眉毛挑起,礼物?
她好像都没有正经送过他什么礼物,尉迟难得有了好奇心,就听她的没再索吻,等她回来再一起。
第二天早上鸢也就去了青城。
三个小时的航程,她拿着IPAD,不是在工作,而是在画图。
她没有美术或者设计的基础,靠自己一点点摸索,画得很认真,每一笔都经过无数次修改,势必要画出她最满意的样子。
陈桑夏到机场接她,一上车,她就调侃:“怎么没带你的男朋友一起来?”
陈桑夏一手握方向盘,一手举着表示投降:“被大哥看到,我就死定了。”
鸢也眨眼:“你还没有告诉大表哥?”
“我那天试探性地跟他提了一下,说我要找一个小我七八九十岁的,他会怎么样?他直接说会打断我的腿。”陈桑夏怕了怕了,“为了我的腿,你也得继续帮我保密。”
“大表哥平时也不是这么不开明的人啊。”鸢也纳罕。
陈桑夏琢磨了一下:“他可能觉得我祸害未成年人。”
鸢也倒算了下年龄,对方才二十吧,确实不大合适,她忍不住噗笑,陈桑夏悠然道:“所以再过一段时间吧,等我们真的确定下来,再说也不迟~”
她这语气让鸢也琢磨出了点滋味:“你好像真挺喜欢他?”
陈桑夏从小就是个大喇喇的女汉子,提起这个小男友,竟也露出了类似……甜蜜的笑:“他很有趣,下次让你们见面你就知道了。”
鸢也表示了一下期待。
陈桑夏打方向盘转弯的时候顺便瞥了一眼她手里的IPAD:“你在画什么?”
鸢也吃了一路姐弟恋的狗粮,反手也亮了一波操作给她:“秀恩爱的东西,等成品出来,给我老公看了再给你看。”
陈桑夏:
“……”是她不配。
到了陈家,陈景衔把昨天医院走廊的监控录像找出来给鸢也看,那个身影,确实很像是陈莫迁。
顿时间,路上插科打诨的好心情消失无踪,鸢也按住鼠标定格住画面,盯着那道颀长的身影,眉心紧锁:“他是去找齐高的吗?”
陈景衔摇头,不知道,护工说没有看到他进去,但也可能是没来得及下手。
“他被我撞见一次,再出现的可能性不大,总之医院内外我都安排了人手,有情况他们会第一时间汇报。”
之后几日,鸢也每天都会去医院,她的图都画完了,陈莫迁也没有再出现。
尉迟说,尉深也没有踪迹。
两边都是太平无事,世界好像突然间安静了一样。
但他们都没有掉以轻心,他们都清楚,这就像涨潮前的海面,表面风平浪静,底下早已暗流涌动。
只等一个爆发的时间。
这天上午,鸢也依旧从陈家府邸前往医院,找车位的时候,她无意间往窗外看了一眼,就看到一个男人打开车门上车,那人戴着口罩,身形却很像……
“沅总你看!”前座开车的宋义也发现那个人了,急急地喊她。
鸢也怔怔地望着,心跳突然加速,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真人,真的是她找了那么久的小表哥吗?
那个人倒车离开,宋义也要准备倒车:“沅总,追吗?”
“追”字险些脱口而出,鸢也想起自己答应过尉迟要小心,思绪一下制冷。
她抓紧了真皮的座垫,眼睫纷飞,脑海里掠过好几个念头,就想他已经在她大表哥面前暴露了怎么还敢出现?不怕被他们抓到吗?
又想她这几天都是上午来医院,只要他留心查一定会知道,专门挑她来医院的时间出现,是故意要引她追上去吗?
“沅总,再不追他就走远了!我们好不容易才等到他出现!”宋义紧张。
鸢也打开车门下车:“你追,把定位打开,我让我大表哥派人支援你,你们一切小心,情况不对就回来。”
“是!”宋义一脚踩上油门追上去。
鸢也转身从包里找出手机打电话:“大表哥,我看到小表哥了。”
陈景衔在公司,闻言马上起身往外走:“你现在在哪里?”
“我还在医院,我让宋义追上去,你调派几个人去帮他。”鸢也说着把宋义的定位也共享给他。
陈景衔看了一眼答应:“好。”
鸢也挂了电话,想了一会儿,大步进医院,她得看看齐高的状况。
医院里有医生护士病患家属,闹哄哄的有人气,鸢也原本提着的心放下来。
齐高躺在病床上,医生正为他做日常检查,并无大碍,鸢也这才放心,他们拿他当诱饵,可不能真害了他。
医生检查完还要去下一间病房,护工带着保温瓶去茶水间装水,鸢也拿出手机看定位,发现宋义已经往回开了。
她想打电话给宋义,问情况怎么样,拨出电话时,看到齐高的被子没盖好,便走过去帮他掖了掖被角,恰在这时,电话通了,宋义喊:“沅总。”
“你们……”鸢也刚说出两个字,手腕就突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攥住,她陡然一惊,原本双目紧闭的齐高突然睁开眼!
事发太突然根本来不及多想,鸢也完全是本能反应甩开手,齐高动作矫健地翻身起来,哪里像一个植物人,一出手就夺了鸢也的手机,还想要抓鸢也。
什么都来不及说也来不及问,鸢也迅速抬手格挡,另一只手抓了床头柜的水杯砸过去,趁齐高后退时,她转身就往门外跑。
齐高一步追上来要抓她的肩膀,鸢也眼角瞥见,迅速低身避开,两人就在病房里拳脚相向,鸢也一脚就踹翻了椅子,连带着输液架也倒了,她是尽可能闹出大动静,想让外面的人听到进来看。
鸢也没有功夫去想齐高什么时候醒的,为什么要抓她,她感觉出来者不善,先跑再说,她左脚踹向他的腹部,脚尖落地时飞起右脚直接踹向他太阳穴。
齐高吃疼,动作停住,鸢也马上打开病房的门。
没想到的是,病房门外站着一个很高大的男人,直接勒住她的脖子,鸢也捶打他,然而手臂宛如钢筋,另一只手拿着针头,快准狠扎进她脖子里!
不知道是多强度的麻醉药,鸢也瞬间失去意识。
……
与此同时,晋城尉氏集团,尉迟起身穿上西装外套准备开会,突然感觉心脏疼了一下,不禁皱了下眉。
总觉得怎么事情正在发生,他拿起手机,想给鸢也打个电话。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黎雪面色严峻:“尉总,不好了,尉深在明珠塔,他要你马上过去,否则他就引爆埋在塔里各处的炸弹,塔里还有六个游客没逃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