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学士看着挺拔的站在自己面前的沈矜,也点了点头,他说的也没错,总要有人写的,沈矜到底年轻,即便真的被责罚也有起复之日,他们也最多罚俸禄,可若是他们自己写的被皇上看了不喜,那他这把年纪官也就当到头了。
不管怎么说此时沈矜愿意站出来,是一件好事,尽管有人说他为了往上爬不惜一切手段,有人觉得他是个忠君爱国的。
可这些都不重要,对于沈矜来说,他位卑,所以才被人辖制,只有不停的往上升,才能保护好自己和家人。
内阁大学士们便把沈矜写的祭文呈上去了,众人都等着看结果,唯有沈矜十分虔诚,听说还!每日早起跑去寺庙为小皇子祈福,也为皇上祈福。
养心殿中
章京公主劝道:“父皇,您今儿早上滴水未进,再这么下去,可如何是好?女儿端了米粥来,请父皇多少进点。”
嘉德帝挥挥手:“朕现在没有胃口,礼部那帮废物全篇就知道写的华丽,朕的儿子都没了,他们还在那儿写那些骈文。”
一向温和的嘉德帝觉得自己又要发火了,可是看了这篇祭文,却有些哽咽,他对章京公主道:“瞧,有人还是盼着江山后继有人的,他说他很年轻,也有一个儿子,他的儿子调皮,他因为我的儿子能够有了好的生活,他期盼着你皇弟会再投胎做我的儿子。”
汪直比章京公主更会看脸色,他看皇上哽咽,他已经跟着抹泪了:“别说是皇上了,就是奴才听着也感动,这是哪位大学士写的啊,可真好。”
嘉德帝看了看署名:“不是什么大学士,是那位沈状元写的。”
沈矜?章京公主立马道:“儿臣见过沈矜的儿子,实在是个非常可爱的小孩子,儿臣看着都喜欢呢。”
他把章京公主献上的米粥喝了一碗,章京公主舒了一口气,“父皇,您可要吃什么,儿臣吩咐膳房再进献菜来?”
嘉德帝微微点头,章京公主喜出望外。
谁也未曾想到沈矜这篇祭文不仅仅是获得皇上夸奖,而且还提他为从五品侍讲学士,关键是沈矜才堪堪十八岁。
内阁反对的人比比皆是,比如沈家老相爷就道:“沈矜年纪还小,陛下给此殊荣,未免——”
嘉德帝便道:“当年沈矜才学便出众,但左相当日说他年轻尚需磨砺,朕也同意让他科考再来一次,可他随后依旧连中三元,毫无影响,如今众官员无不是歌功颂德,连篇祭文都写不好,空洞无任何新意,翰林院更是几天不敢奉上祭文,如今又是沈矜亲写了一篇,他才学出众,人品出众,这样的吴兴沈氏的子弟,老相爷何苦再次让他磨练呢!”
老相!相爷道了一句不敢,嘉德帝又道:“况且有甘罗十二岁为相,有志不在年高,若是故步自封,总是看不起年轻人,咱们大齐如何繁荣。”
见众人都不说话,皇帝便一锤定音了。
徐湘湘摸了摸沈矜的官服,“这就是五品的官服呀,我看着都差不多。”
原本他以为自己靠这篇祭文升官了,肯定不少人说酸话,没想到讨好他的人多的是,连纪岫对他也难得温和。
徐湘湘笑道:“在家里嘛,我就是说说罢了。”
他揉了揉徐湘湘的头:“那还得多亏你鼓励我呀,若非是你鼓励我,我是肯定不敢随便出头的。”
他说的是实话,他性子还是偏内敛,平时有人喊他去诗会,他都不愿意争强好胜,现在却猛不丁的出了头,他既怕旁人酸言酸语孤立,又怕自己太过高调反而不好。
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要想别人不针对你,就永远平庸,可只要你比别人强,就总有人说酸话,但是说酸话又如何,这些人日后说不准有事求你的时候又是一幅讨好的模样,根本不用怕。
这可能就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只要自己立住了,那就无事了。
沈矜笑的开怀,“果然是我娘子。”
什么呀!徐湘湘摸了摸自己被他揉的乱七八糟的头发,她嘀咕道:“有什么好笑的,神经病。”
而老相爷和小相爷回府之后,都相顾无言,老相爷还好,他云淡风轻,但小相爷却道:“爹,不能再让他这般下去了,他现在才十八岁便升至五品官了,日后,日后——”
“缜儿,现在不过一个毛孩子,初生牛犊不怕虎而已,皇上的人被我们折损的还不多吗?你有什么可担心的,你也是贵妃之父,当朝相爷,可不能自乱阵脚。”
沈缜不甘心的说了一声:“是,儿子知晓了。”
此时正好沈珏在府上,他争取在祖母死前干到大理寺六品官,就是为了日后起复时至少六品往上走,没想到沈缜跟他说沈矜居然已经是从五品了,他的心态真的有点崩了。
第66章 姜容
一个从五品的侍讲学士能影响什么,于遍地是官的京城来说也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沈矜自己都不觉得有什么很大的改变,但是老家的人觉得他做的不错,陆氏和沈绰包括婉琴都要过来京师。
沈矜苦笑道:“我算什么官,她们居然还觉得我是什么大官。”
徐湘湘却道:“你还真是想的美,他们哪里是来看你的,分明是来看咱们阳哥儿的,只是不好说的那么明白,寻一个理由罢了。你想想咱们阳哥儿从出生到现在,爹娘都从来没有看一眼,他们当然想了。”
原来如此,沈矜摊手:“看来还是我自己狭隘了,不过,也凑巧赶上婉君成亲,这么看来,倒是一举两得了。”
即便沈矜和双相府不算和气,但是沈婉君人还不错,跟他也没什么冲突,他能够分开的看。
原本沈家和卢氏准备大办的,偏偏又遇到小皇子没了,即便能办,也要低调的办,所以双相沈家门口也不似之前那么门庭若市了。
徐湘湘则自己在家为儿子办了一个抓周礼,这个抓周礼虽然没有宾客过来,但是大桌子上摆着的抓周的物品一件不少,文房四宝、书、印章、胭脂水粉、宝剑等等,沈矜站在桌子另外一边拍手让儿子选。
“乖儿子,拿一个东西给爹。”
且看阳哥儿这孩子好奇的紧,先是拿了一盒胭脂,吓的梅花连忙道:“小少爷,这个可不能拿,这是姑娘家的。”
却见阳哥儿把胭脂到梅花面前,梅花惊喜道:“小少爷这是送给奴婢的吗?”
“给。”阳哥儿一直往前递。
“那奴婢就谢谢您了。”梅花喜滋滋的,心道,原来小少爷还是记得她的,平日里自己没少带他,果然不错。
接着他又把针线递给梅香,最后把书抱在怀里,大家刚好要说他日后才高八斗,他直接把书撕了,好在沈矜把最后一点从他手里夺了回来,徐湘湘扶额,不知道这个小魔头要闹到什么时候去。
正想着,却见他拿了印章要往嘴里塞,徐湘湘生怕他吞到肚子里去了,忙上前抢,他跟逗人似的,看徐湘湘上来抢,他连忙往自己衣服里塞。
沈矜则笑道:!:“好了,这个就算是已经抓周了。”
徐湘湘轻轻戳了戳儿子的小额头:“你呀,也是个官迷。”
却不曾想,他大了点,沈矜都差点抱不住他,徐湘湘担心道:“今日还说去外边下馆子去,你看看他这样,没准就让拍花子的给拍去了。”
“瞎说,有我抱着,谁会拍呀,谁敢拍。”沈矜笑嘻嘻的把儿子抱好。
今天说好了要带儿子出去玩,天气难得很好,日日在家,别说是小孩子了,就是大人都待不住,再说了,沈矜是男子,能够随意和他的同僚们出去,可徐湘湘一个妇道人家,到底不好经常出门,否则说闲话的人也多。
很快一家人穿好了衣服,徐湘湘玩了个小心机,她这套衣裳早就自己做好了,同时还帮沈矜和阳哥儿也做了一套一模一样的,只是细微之处稍稍不同,这么一看,三个人都是穿同样的衣服,一看就是同一家人了。
沈矜无奈道:“湘湘,这样会不会看起来很别扭?”
“才不别扭呢,我就是让别人知道咱们三个是一家人,我看谁还敢不长眼睛往你跟前凑。”他相公的长相太招人了,女的喜欢他也就罢了,有些男人也上来,她就不会轻易让这些人得逞。
她都这么说了,沈矜也不敢不听,如果不听,就有一大堆道理等着他,今天别想出门了。
其实他来京师也没有真正到大酒楼吃过,只是偶尔来了一次白楼逛诗会,但是带妻儿出来,肯定要去最好的地方,这个白楼便是他最好的选择。
马车停在白楼外,沈矜带着儿子先下来,徐湘湘也跟着下来,白楼不愧为京师第一名楼,雕龙画凤亭台楼阁伫立,和旁的酒家的规模完全不一样,接待的小二也不会拿油乎乎的毛巾,而是穿着褐色的短褐,一进来就一股好闻的馨香。
“我们不必要雅间,一般的桌子就成。”
雅间很贵,沈矜虽然家中富贵,但他不是个挥霍的性子,赚银钱可不容易,太浪费可不行,显然徐湘湘也很赞同,她小的时候如果不坐雅间,肯定会觉得这男人小气,现在却觉得沈矜实在是会过日子。
他们来的早,此时这里人还不多,小二带着他们到!到西边的一个小厅,“这位大爷,这里僻静些,您要点什么菜,小的帮您传菜。”
即便西厅只有他们一家客人,依旧吹拉弹唱,还可以点曲目,想听江南小调就听江南小调,想听梆子就听梆子。
选了六道菜,菜好吃也精致,走的时候付了五十两银子就真的肉疼了。
“里面真的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就是要的银钱多。”
一出来,徐湘湘便埋怨:“要不然我们去大前门那里看看吧,那儿才好玩的紧,这白楼附近真是贵的咋舌。”
阳哥儿闹着又要徐湘湘抱,沈矜笑骂:“我抱的你手都酸了,你倒好,一出来就找你娘,你说说你这个小鬼头——”
话音刚落,便看到有人手起刀落,人头一下落地,沈矜连忙用手遮住妻儿的眼睛。
杀人的那人一身黑色织锦纹,长眉入鬓,好看的脸上满满写着不耐烦三个字,“倒是把地上弄脏了,你们自己清理一下。”
有几个人麻利的往地下撒了一点粉末,那些血瞬间就干净了,头也被很快装进了收尸体的袋子里,沈矜皱眉,徐湘湘则捂住儿子的眼睛,不可置信:“这些人这么猖狂,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杀人。”
沈矜则道:“这里已经是是非之地,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不要在这里逛了。”
好在前门好玩的紧,徐湘湘帮儿子买了不少小玩意,又吃了好多小吃,消弭了白日那点不快。
时光稍纵即逝,已经一岁多的阳哥儿,徐湘湘狠心戒奶,白日徐湘湘便在另一个屋子里待着,阳哥儿则被梅香沈矜持哥儿几个人换着带,这小小的阳哥儿,身板小,声音却大,每每吃不到奶便如魔音入耳。
梅花端了牛乳给他,他也不喝,就那么眼睛湿漉漉的看着你哭。
大人们哪个受得了,尤其是沈矜,他直接道:“要不然请个乳母罢了,我小时候喝奶都喝到三岁了,戒奶都算是早的了。现在他才一岁就戒奶,你也太狠心了。”
徐湘湘摆手:“!“不是我狠心,而是他这个年纪的孩子不能总黏着一个人了,该吃米饭吃面明明都能吃了,我也不是不准备牛乳,何必一定要喝母乳,我也是为了他好。”
“要不我去请吧……”
他这么一说,马三家的并梅花梅香俩丫头也默默赞同,哪有小孩子一岁就断奶的,如果说他们家穷就算了,明明就有余钱,这又是何必呢。
徐湘湘还是坚决道:“不成,必须要在两岁之间学会吃饭,这人世间的事情谁能算的到,没准现在他还能呼奴唤婢,明年便流落街头了,所以自己一定要坚强,父母之爱则为之计深远,绝不能溺爱。”
沈矜默默点头:“今日我休沐,不如我在家带他吧。”
这当然好,徐湘湘道:“其实小孩子也很聪明的,如果我不在了,他保管不会这么嚎了,今日我便出去一趟,晚上我再回来。”
也只有这样了,沈矜抱着孩子连忙进去,阳哥儿哭的撕心裂肺的,让梅花梅香都用眼神控诉徐湘湘,徐湘湘似无所觉,“走吧,今日去金店看看,过会子再去买点布,吃了饭回来就是。”
街上依旧热闹的紧,小皇子的死仿佛没有任何波澜,大家谈论的无非就是沈家嫁女和卢家娶妻,老百姓们说哪家发喜钱多少如何。
梅花不禁呼了出来,“世子……”
他依旧穿着黑色织锦纹衣裳,似地狱修罗一般,徐湘湘估计自己来京师肯定会遇到姜容,但没想到会这么快,但意识到二人都已经成亲,倒是不好搭话,她便直接走了,姜容有些怅然若失,但很快他又恢复如常。
他是很抱歉的,明明知道她的处境不好,但是依旧娶了旁人,说起来是不得已,但是他自己心里清楚,就是自己不愿意放弃一些利益罢了,既然如此,他还是不要打扰她最好。
“不是我狠心,而是他这个年纪的孩子不能总黏着一个人了,该吃米饭吃面明明都能吃了,我也不是不准备牛乳,何必一定要喝母乳,我也是为了他好。”
她这番话让沈矜有些触动,是啊,谁能想到一直是江南士子领头的他当年会落榜,可见世间万物都会变。
今日也是凑巧,玉城公主出行,路上封路便封了半天,解封后,已经到了中午,徐湘湘已经是饥肠辘辘了,所以便在附近一家馆子买饼,刚刚买完饼,出来竟然遇到一行人,为首的人看到她了,面露欣喜。
第67章 作法
何云对镜自揽,她对身边的丫鬟道:“素云,你看我是不是老了不少了?”
素云一听,忙笑道:“郡主这是哪里的话,您现下也不过才二十岁,正是年轻的时候,如何谈老,若郡主都说自己老,那我们岂非是老菜梆子了。”
可惜丫鬟的话,她听不进去,一个没有男人滋润的女人,就像一朵没有被浇水的鲜花一样,就是打扮的再美,也没有任何人欣赏,她心中又想起了徐湘湘,她怎么就那么滋润呢!这么一想,她开始埋怨起姜容。
有本事别娶她,抗旨抗到底,凭什么娶了她了,看到她跟仇人似的。
如此想着,听说堂妹沈家二奶奶过来,她才换了一幅表情。
看到堂妹进来,她漫不经心道:“你怎么来了?前儿不是说你家儿子缺了一个玉佩,我不是让人去库房找了半天送给你了吗?你怎么又来了。”
何氏陪笑道:“因为被吟儿他爹知道了,把东西都摔了,我可不是没办法吗?吟儿一个好好的孩子,偏偏得了那种怪病,从他生下来到现在药石无效,和他一般大的孩子,人家都活的健壮聪明,偏偏他这般,我这个做娘的看着心里也太不是一回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