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
天光微亮, 浓云尽散,太阳终于挣破黑夜,阳光顺着窗楣洒进床头, 渲染出一室暖意。
燕骥睁开眼时, 身旁已空无一人, 心里竟莫名升起一股空落感。
让他意外的是, 昨晚竟是久违的一夜好眠。
想起昨晚,她趴在他怀里, 低低抽泣了好一会儿才止住, 他的衣裳几乎都成了她擦泪的帕子,哭得好不可怜。让燕骥甚至有一瞬间开始后悔告诉了她这些。
可现在, 人呢?
燕骥神色一沉, 快步出了房间,正要去她的屋子里, 就听见厨房的方向传来声响。
推开厨房的门,一股烧糊了的焦味蔓延出来。
唐轻歌正想把已经不知是第几次烧焦了的菜倒掉,就见他推门进来, 目光落在惨不忍睹的锅里。
没料到他会赶在这个时候进来, 她一时愣住, 手里的菜倒也不是,不倒也不是, 只能尴尬地僵在那。
“其实我会做饭的,是这个火候太难掌握了,就差一点....”
燕骥视线扫了一圈,淡声接道:“只差一点,厨房就被你烧了。”
“........”
他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烧糊了的锅, 开始收拾这片烂摊子。
昨晚他做饭时,她还十分有自知之明地在一旁等着,今天却不知道为什么心血来潮。
忙活了一早上,唐轻歌倒也不是一无所获。
一锅白粥是勉强熬好了,就是她的手背被滚烫的热气熏红了一片,此刻正火辣辣地泛着疼。
上桌吃饭前,唐轻歌刻意将袖子往下扯了扯,不打算让他瞧见。
因为,她不想再用苦肉计再骗他了。
比起昨晚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今天的桌上完全可以用寡淡两字形容,看得唐轻歌直愁眉苦脸。
燕骥却是没什么表情。从小食不果腹的经历让他全然不知口腹之欲,只要能填饱肚子,他什么都能吃。
昨晚做了那么些菜,不过是因为身边多了个娇贵的人儿。逃跑路上都不忘吃碗阳春面的人,若是委屈了她,还不知道她要在耳边念叨多久。
他慢条斯理地舀了一勺粥,送到嘴里。
唐轻歌满眼期待地望着他,问道:“味道怎么样?”
她嗜甜如命,燕骥却不喜甜。先前客栈里她陪他一起吃饭时,那些带着甜味的菜,他一口都没动过。
熬粥时,她也刻意少放了些白糖,应该会更合他的口味。
然而,某人只是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一般。”
米粒半生不熟,确实一般,还带着丝丝甜味,以往他最厌这个味道,如今一尝,却也不是不能接受。
一听见他这话,唐轻歌顿时一噎,气鼓鼓地拿起勺子,也尝了一口。
她还不信了,一个白粥,能一般到哪里去。
随着她的动作,刚刚掩好的手背不小心暴露出来,白皙的手背上有一处通红,有些扎眼。
唐轻歌一下子察觉了,余光瞥他一眼,见他似乎是没看见,她才稍稍放下心来,又悄悄将手垂下,藏在身侧。
谁成想,他却淡淡地道:“手,拿出来。”
没想到他会如此敏锐,唐轻歌微愣了下,下意识把手藏的更深。
注意到她的动作,他的声音冷了些,“别让我说第二遍。”
听出了他话里的危险,她的睫毛轻颤了下,还是把手伸了出去。
看着她通红一片的手背,燕骥没说话,直接扯着她的手腕,走到门外摆着的水缸旁,将她被烫伤的那只手按进了水里。
整个过程算不上温柔,水又透着刺骨的凉,让唐轻歌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比水更冰冷的,是他的脸色。
“同样的伎俩,还没用腻吗?”他的声音辨不出情绪,却透着一股冷意,让人通体生寒。
一听这话,唐轻歌便知道他是误会了。可这又怪不得他,是她自己之前总是一次次地伤害自己,博他怜惜。
就像是放羊的孩子。说了太多次谎言,他不信了。
唐轻歌张了张唇,想要解释,却发现她根本不知道如何解释。
她的目光透出些许茫然无措,颇为无力地跟他解释:“我不是故意弄伤自己的,真的。”
“我只是想给你做顿饭而已,这次真的不是苦肉计...”
听着她小心翼翼的解释,还有今天反常的行为,燕骥像是明白了什么,忽地笑了。
唐轻歌看着他不达眼底的笑意,突然意识到他大概是误会了她的意思,正想开口解释,却又被他打断。
他垂下眼笑,收回了按着她的手的力道,语调轻而淡地问:“怜悯,还是同情我?”
唐轻歌嗓子有些涩,她摇着头,又想起昨晚他说的那些话,不禁鼻头一酸。
“不是怜悯,也不是同情。”她紧紧地盯着他,想要让他瞧见她眼里的认真。
“只是想要哄哄你,仅此而已。”她轻声说。
没有目的,别无所图,只是单纯地想让你开心一些,仅此而已。
燕骥眸中的光影赫然凝住。
其实,她说的究竟是真话还是假话,都不重要了。
他也无意再分辨了。
半晌后,就在唐轻歌忐忑不安地望着他时,他的嘴角扯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哄人可不是这么哄的。”
唐轻歌顿时懵怔住,还未等反应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呼吸就在下一瞬被尽数掠夺。
他的吻强势而霸道,属于他身上的冷意侵袭而来,竟变得分外灼热,唇舌在她的齿间疯狂搅动着,吞噬了她全部的意识。
唐轻歌的双手无力地抵在他胸前,根本毫无招架之力,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起来,意识也在一点点地涣散。一片迷离间,她微微仰起头,笨拙而小心地回应着他的亲吻,纤长浓密的睫毛轻颤着,被泪水微微沁湿。
朦胧缠绵时,她睁开眼,终于看见了他动情的模样。
疯狂,热烈,又染着浓重欲念的黑眸紧紧盯着她,一片波涛汹涌。
这一幕,好熟悉啊.....好像她之前做过的那个梦。
不,是如出一辙。
不知过了多久,连流动的空气都被染上了□□的色彩。
终于,在她就快要承受不住时,狂风骤雨骤然停歇,他又温柔下来,离开她的唇,落在她柔软白嫩的耳垂上,一下一下地舔舐着,宛如在亲吻无上的珍宝。宽厚粗糙的掌心覆在她细白的颈上,缓慢而温柔地摩挲着,引得她浑身颤栗起来。
“学会了么?”他哑声问。
她低低喘息着,说不出话,双颊因为缺氧而绯红,连眼梢都开始泛红,几乎快要晕厥过去。
跟上次比起来,倒还是一点长进没有。
他轻啧一声,黑眸中一片欲色,低沉的声线里有些喑哑,又带着莫名的蛊惑。
“下次哄我,别再用其他毫无意义的方式。”
“用最直接的,美人计。”
宜州城西
一条繁华的街上,唐轻歌正一间间地物色着合适的铺子,为了以后开店卖娃娃做准备。
半日下来,大约也看过三四个了,可却都没能让她满意。要么是格局不合适,要么是面积太大,要么是位置偏僻。总而言之,都不是那么合她的心意。这关系到她日后生计问题,自然要谨慎谨慎再谨慎些。
要找到一个称心的地方果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连唐轻歌自己都开始逛得有些烦了,身边的燕骥脸上仍然没有任何表情,眼中连一丝不耐烦都看不见,像是在例行公务一样,让她一度怀疑他根本就没走心。
可每当唐轻歌一开口问他意见时,他说出来的又总是跟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惊人又莫名的默契,还有相似的挑剔和苛刻。
终于,在看完第五间铺子时,唐轻歌长舒一口气。
格局合理,位置也离街口很近,进货送货都很方面,门口也能停好几辆马车。甚至店铺后面还给带了一间小院子,可以住人的那种,基本满足了她的全部需求。
唯一的问题,就是价格。
唐轻歌看着铺子老板比出的五个手指头,又摸了摸自己瘪得不行的钱袋,有点欲哭无泪。她从丞相府带出的银钱有限,后面进货雇人也要钱,这间铺子的价格可以说是大大超出了她的预算,她根本负荷不起。
难得碰到这么合适的,她又不想轻易放弃。
“老板,再便宜点不行吗?或者,您这支不支持分期付款的?”唐轻歌充满期待地问。
老板没听懂这话,不解道:“分.....什么款?”
唐轻歌长叹口气,不打算死磕下去了,“嗯.....您当我没说吧。”
“我们走吧。”她转身就要往外走,手腕却忽然被人扯住。
唐轻歌的眼睛忽然亮了亮。
“买吧。”燕骥看着她道。
唐轻歌眨眨眼,小声说:“我买不起。”
看出她眼底藏着的小心思,燕骥忽然有点无奈。
“我买得起。”他沉声说。
她的眼中又是一亮。
终于,在唐轻歌心满意足地捧着地契出了门后,激动的浑身都有些发热。
他居然真的这么有钱呜呜呜。
金大腿抱对了呜呜呜呜。
她投来的视线实在过分炽热,燕骥瞥她一眼,语气淡漠道:“别再这么看我。”
“?”
“再看,后果自负。”
随着他这句意味不明的话,唐轻歌的脑子里又蹦出早上的那副让人面红耳赤的画面。
耳根倏地一下烫起来,过了会,待脸上的温度渐渐降下来,唐轻歌又忍不住打量起他。
棱角分明的脸部线条,眉眼深邃而冷峻,像是千年寒池里化不开的那块七尺寒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刚刚给她花了那么多钱,唐轻歌此刻倒是觉得,他比往常更好看了。
忽然,燕骥的袖口被人轻轻扯了扯。
他还未回头,一根纤细白皙的手指便缠绕上他的小指,轻柔而缠绵,勾的紧紧的,引得他指尖一颤。
“牵牵,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