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四章
永隆二二年, 当然,也可以说是顺和元年。
这一年年末,实在可以说是彻底『乱』了套。
是郢王世子谢珣与长平郡主沈绛, 在边关蕲州城, 大败北戎大军。
让北戎八彻底覆灭。
谁知这大捷好消息还没传到京城,倒是京里传来一道圣旨。
永隆帝退位,九皇子登基为帝。
刚一位, 一纸诏书就让长平郡主解甲归京。
同时也急召郢王世子回京。
打了大胜仗功臣,不仅没有赏赐,居然还让人交还兵权。
别说沈绛不愿, 便是北大营将士都不会答应。
况且永隆帝本还算春秋鼎盛,为何要突然退位,传位给九皇子。
天下人都明白, 这定然又是一场夺位之争。
只是谁都没想到, 一直固守边关北大营, 居然会在长平郡主沈绛带领下, 打出了‘清君侧’旗号。
一路杀至京城。
雍州城至京城不算近, 可是沈绛却率领大军, 在一月之内, 便赶至京城。
只因为沿途各地,均不敢反抗。
北大营常年驻守边关, 面对乃是草原狼,北戎人早已经用生命将他刀磨锋利。他所到之处, 所披靡,无人敢逆其锋芒。
在沈绛他抵达京郊之时,京城便已经到了讯息。
城内人心惶惶,都知道这若是北大营入城, 必是少不一番厮杀。
不少人拖家带口,想要趁着北大营打进来之,赶紧逃出去。
哪怕暂避锋芒也好。
这会儿北大营驻扎之地,沈绛正与林度飞在商议,若是到了京城该如何攻打。
林度飞这会儿一边讨论,一边还恍惚。
连沈绛都瞧出了他漫不经心,忍不住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林度飞道:“虽说走了一路,却还是没想到,我这是要带兵打回京了?”
不是带兵回京受赏。
而是打了回去。
这……
沈绛淡笑:“林将军,你了贼船,已经下不来了。”
林度飞苦涩一笑。
不过他凝视沈绛,低声问:“郡主,事到如今,我少不要问你。若咱真进了宫,你欲何为?”
他既是打着清君侧旗号,便是彻底反了。
如今帝座那位,如何是都留不了。
既然不想要这个皇帝,总再选一个。
“难不成我还别选择?”沈绛眨了眨眼睛。
林度飞失声一笑:“倒是我问有些蠢笨了。”
沈绛如此行事,显然她心中已了帝位最合适人选。
此刻谢珣不在大帐内。
但是外面却传来喧哗声,很快,一个亲卫入帐,喊道:“郡主,方来了一群山贼。”
“山贼?”沈绛愣住。
连林度飞都有些疑『惑』,他说:“山贼?从何而来?”
说完,他自个便都气笑了:“这帮山贼,难不成没看见我大军驻扎在此地?”
亲卫『摸』了『摸』脑袋,说道:“我也不知,只知道这些山贼骑马,直奔咱大营就来了。”
还有这样送??
“造反路,还要再顺便剿个匪吗?”林度飞嘀咕。
沈绛险些又要被他逗笑,还是她说:“出去看看吧。”
她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一群山贼,这么不要命。
居然敢打劫到北大营头。
哪怕是再不长眼睛『毛』贼,看见这么多旗帜,还有如此大驻扎营地,也早该跑没影了。
沈绛走出去,还没到营门口,就外面大吼:“我要见世子殿下,我要见郡主。我是御林军统领。”
“你是御林军,老子还是锦衣卫呢。”门口士兵回骂。
沈绛却出这个声音格外耳熟,赶紧跑出去看了一眼,这不看不了。
居然还真是熟人。
只见任郁身穿着也不知从哪儿吧啦衣裳,哪还有当初御林军统领英俊潇洒,确实是看起来像个刚落草山贼。
“任郁,你……”沈绛望着他。
任郁一瞧见沈绛,整个扑通跪下:“任郁叩见郡主。”
沈绛赶紧让人他请了进来,又立即派人去请谢珣。
没一会儿,谢珣赶到大帐。
任郁看见他,险些要落泪,说道:“殿下,九皇子伙同端王、英公霍远思造反,臣无法救出皇帝,力敌不过,只能率领一些忠心下逃出京城。”
谢珣皱眉,问道:“我父王与母妃呢?”
“我逃出皇宫之后,本想去王府中接王爷和王妃一同离京,可是待我赶至王府,王爷与王妃俱也不知下落。”
别说谢珣,就连沈绛到这个消息,都错愕站了起来。
她立即转头看着谢珣:“你不要激动,说不定王爷早早发现了异常,带着王妃躲了起来。”
谢珣身牵丝虽已解开,但此毒毕竟在他身,潜伏了太多年。
一时半会,他身体都未能彻底恢复。
这也是一路,沈绛都与林度飞商议打仗之事,尽量不劳烦他。
“嗯,我知道。”谢珣颔首,似乎下了她劝说。
沈绛见他神『色』如常,反而越发担心。
倒是谢珣问道:“你离京之后,藏身何处?”
啊,这也是沈绛想要知道。
任郁面『露』出几分尴尬,这才低声道:“卑职本想往北大营寻殿下,但是后来知郡主率赶赴京城,便留在京郊附近一处山头等着。”
“山头?”林度飞吃惊,他突然说:“你该不会是卧龙寨给占了吧。”
任郁没想到,这位英俊少年将军,居然一句话就猜中。
林度飞立即说:“在下林度飞。”
“原来竟是林将军,失敬失敬。”任郁有些激动。
他说道:“我躲在山之后,我每日都派人到山下打世子和郡主消息,知道你打了胜仗,大败北戎。其中林将军名字,更是不绝耳。”
“客气客气。”林度飞说道。
谁知任郁还没说完,突然空气中传来一阵咕噜咕噜声音。
众人震惊望着他肚子。
任郁无比尴尬,恨不找个洞钻进去。
他也算出身不错,又一直在御林军当差,岂遭过这样窘境。
沈绛也不废话,赶紧派人给他生火做饭。
任郁离开后,谢珣留在大帐内,眉头紧锁,愁眉不展。
沈绛,轻轻环住他腰身,低声安慰说:“你放心吧,王爷王妃两位都是贵人,贵人自有天助,一定能平安等到你回去。”
谢珣伸将她抱住,在她耳边轻语:“我想尽快回京呢。”
“嗯。”沈绛应他。
即便谢珣不说,沈绛也一定会答应。
第二天,大军再次开拔,直奔京城。
而原本拱卫京城北大营,则立即入城,同禁军一起,共同守卫城门。
等到了京城门外,沈绛没想到自己居然迎来一个旧故。
显然如今在帝九皇子,也知道,若要真打起来,什么北大营、禁军、御林军,加起来都不够北大营。
北大营士兵都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
“郡主,营外有位姓温,来求见。”
沈绛到这话时,微微一恍,竟一下便猜出是谁来了。
直到温辞安一身官袍出现,她才有种,自己真回到了京城感觉。
“温大人,一别经年,不知大人可还好?”沈绛含笑问道。
温辞安抬头,望着面穿着银『色』轻甲少女,她容貌依旧绝丽无双,倾倾城,偏偏身多了几分在军营中历练而出英气,飒爽英姿。
他双抬起,行礼问安:“温辞安,见过郡主。”
随后,他又冲着沈绛身侧谢珣行礼:“微臣见过世子殿下。”
“你今日来,可是九皇子让你传话?”谢珣淡然道。
他未称呼九皇子为皇,一开口便让温辞安明白了他心意。
温辞安道:“微臣受托,给殿下带来一道圣旨。”
谢珣冷笑起来。
只是很快,他淡然说:“那便念念。”
寻常朝臣若是接到圣旨,都是要沐浴焚香之后,再挟一家老小,一齐接旨。
如今不管是谢珣还是沈绛,都不打算跪。
温辞安似乎也不在意他态度,平淡念起了从怀中掏出圣旨。
一个随意,一个念随意。
大家都太过随意,让一旁站着林度飞和任郁都无语起来。
这好歹也是涉及到造反大事,大家都认真些,可以吗?
林度飞觉他都差点喊出来。
只是不知是被沈绛传染,还是被现在气氛感染,他居然也能沉着脸,一直了下来。
原来九皇子旨意吧啦吧啦,写了一通他与谢珣乃是足血肉,他知道彼此之间有些误会,所以邀谢珣入宫商讨,且保证绝不伤害他『性』命。
重点是,旨意还说,只要谢珣愿意入宫,便让他阖家团圆。
沈绛脸『色』微变:“王爷和王妃在九皇子中?”
温辞安停了下来,他想了想,说道:“自从出事之后,微臣便未曾见过王爷和王妃,我只知太后和皇目都在宫里。”
沈绛知道谢珣最担心,就是太后还有郢王夫『妇』安危。
至其他皇室宗亲,生有命富贵在天。
能活下来,那便继续享受荣华富贵。
若是活不下来,是命数所定,也怨不旁人。
“不过我在来之,守城门傅大人,特意让我带一样东给郡主。”温辞安说完,便从怀中掏出一样东。
一枚小小耳环,不精致。
谢珣在看见这枚耳环时,整个人登时激动起来,他急问道:“是傅柏林让你带来吗?”
“正是。”温辞安颔首。
谢珣伸接过耳环,放在掌心中,许久,『露』出一丝笑意。
“明日咱便进攻京城北门,正式入宫勤王。”
沈绛被这突如其来转折,弄有些不知所措。
他一路赴京,最担忧就是郢王夫『妇』安危,更怕让九皇子他狗急跳墙,到时候危及郢王夫『妇』安。
沈绛望着他里耳环,突然问:“难道这是王妃耳环?”
“这是我亲自打造,送与母妃生辰礼物。”谢珣握紧耳环。
沈绛惊喜:“没想到,师兄居然提救下了王爷和王妃,等入了京,我一定好好感谢他。”
她话刚说完,发现众人都望着她。
特别是林度飞一脸,郡主你还没嫁人呢,怎么胳膊肘就拐成这样了。
“对了,我师兄守是哪个门?”沈绛一点儿都不避讳问温辞安。
温辞安直言说:“我离开京城时,乃是从北门而出。”
那傅柏林就是守是北门了。
傅柏林乃是锦衣卫指挥使,大敌当,他出现在城门口,倒也不是说不过去。
沈绛大喜:“那边进攻北门。”
与北戎人打仗,那是保卫家,天经地义。
可是如今自己人打自己人,虽是处迫不已,沈绛依旧想要降低这场大战中伤。她不希望那些本该无辜士兵,在这里丢掉自己『性』命。
所以沈绛看着温辞安说道:“温大人,你此番虽是代九皇子来传话,但是我相信以你为人,也必不希望看到我与京城守备军之间相互残杀。”
“北大营将士不怕,但是他可以在边境线,在守护家战争中,而不是在争权夺利之中。”
温辞安神『色』温和,只见他冲着沈绛微微俯身,声音微哑:“我还方才还未来及恭喜郡主,大败北戎,偿所愿,替沈侯报了仇。”
沈绛突然又想起了那个梦境里,关她与温辞安那个梦。
那是在一个下着大雨亭台,她安静等着他来。
对眼这个人,她始终抱着不一样态度,是欣赏、敬佩。
如今他说出这样话,沈绛突然明白,他竟是懂自己。
她笑了起来。
“温大人,你我虽相处不多,但我一直引大人为平生知己。”
说完,沈绛同样还礼:“谢过大人。”
温辞安说道:“自从皇突然下旨传位给九皇子之后,我老师,也就是首辅顾敏敬大人,便率领朝臣进宫求见。谁知惹如今圣大怒,下旨关押在宫中。所以请郡主,务必救下老师。”
九皇子位不正,温辞安即便有忠君之心,也不是忠他。
所以他要帮沈绛他,没有丝毫心理负担。
“他为何让你来?”
温辞安轻笑:“是因为在沈侯案子中,我为了郡主陈情,他便觉我与郡主有旧交。”
沈绛笑了起来,坦然说:“我与温大人本就有,大人对我帮助,沈绛终身都不会忘记。所以我一定会救下顾大人。”
是众人商议,决定不再拖延,即刻入京。
自然入城,也有入城好法子。
少不要内外呼应。
京城这些日子,始终是一个紧绷状态,突然变了天不说。
就连远在边关北大营,都突然打出了‘清君侧’旗号,赴京勤王。
眼看着大军已到了城门外,探马不停来回,时刻禀告着消息。
直到方再次出现动静,只是这次却只是一人一马。
只见骑在马背,乃是一个身着官袍男子。
待他骑马到城下,喊道:“锦衣卫指挥使傅大人可在?”
没一会儿,傅柏林出现在墙头边,低头问道:“不知温大人唤我,所为何事?”
“傅大人,我奉圣之命,出城劝说郢王世子与长平郡主,如今二位幡然悔悟,愿意与我进宫,一同面见皇。还请大人打开城门。”
城墙守将,到这话,立即说:“指挥使大人,小心有诈。”
可是温辞安已经从怀中掏出明黄圣旨,高举在中:“皇圣旨便在此处。”
傅柏林冲着他抬了抬下巴,转头问方才说话守将:“温大人出城,你不是也瞧见了?难不成连这圣旨,你都要怀疑?”
“下官不敢。”守将说道,只是他说:“万一咱开了城门,让叛军趁机进城,咱就是千古罪人。”
傅柏林点头:“也是。”
是他再次喊道:“开门可以,但是必须只有他二人进城。”
温辞安颔首,他从怀中再次掏出一枚长哨,一声利啸响起。
城墙所有人都抬头望着远处,然后遥远天际,终出现了两个身影。
只见他一人骑在一匹马,悠悠朝着京城而来。
倒不像是让京城所有人都胆战心惊叛军,反而是像一对正在游历小夫妻。
两人骑在马背,就这么晃晃『荡』『荡』到了城门下。
然,身后未跟着其他人。
傅柏林低头看着他,突然喊道:“打开城门,让他进来。”
一旁守将还是不放心,再次说:“大人,还是小心为。万一他身后就跟着兵马呢。”
“那好,你与我一起下去。”傅柏林断道。
是守将跟着傅柏林,两人到了城门,傅柏林命令士兵打开城门。
巨大城门,在数个士兵奋力拉动下,终吱吱呀呀打开。
方不远处骑在马背三人,见状,策马悠悠而来。
待到了跟,守将立即呵斥道:“我即刻派人护送你入宫。”
话音刚落,他挥舞臂,周围士兵立即围在了他马周围
“等等。”突然沈绛笑道。
守将怒道:“还等什么?”
沈绛笑眯眯看着他,不紧不慢说:“自然是等我北军。”
守将大惊,大喊道:“你竟敢使诈,快,关城……”
最后一个‘门’字还没说出口,他突然发现自己脖子一疼,随后鲜血喷溅而出,而对面站着锦衣卫指挥使傅柏林,不知何时,拔出了绣春刀。
对准他脖子,一刀割喉。
守将想要抬『摸』自己脖子,可是掌抬到一半,整个人轰然倒地。
周围士兵被这突如其来变故惊呆。
而此刻远处尘烟滚滚,大地仿佛在震颤。
整齐沉闷奔雷声乍然响起。
可仔细去,这雷仿佛是从地发出。
“是北大军,北大军来了,”站在城墙守城士兵大声吼道。
可是站在城门甬道里士兵,已经尽数被傅柏林带来锦衣卫制住,他望着众人,说道:“今日万北大军进京勤王,胆敢反抗者,不过是螳臂当车。我不杀你,是因为你本是无辜。但是谁敢妄动,就别怪我刀不客气。”
傅柏林中绣春刀,此刻刀刃血迹,还未彻底干。
血珠从刃缓缓滚落而下。
待城门守城士兵冲下来,傅柏林再不客气,带人直接杀了过来。
只是战斗未持续多久,因为转瞬间,北大营主力队,已经到了城门口,迅速占领城墙。
北大营士兵或许不错,但是跟他一比,就是没见过血少爷兵。
沈绛在北大营占据了北城门之后,再不迟疑,带人直扑皇宫。
一直到他打到皇宫,其他几个城门,到城内震天彻底厮杀喊叫声,陷入了一种彻底『迷』茫。
北大营什么时候进了京,是哪个城门失守了?
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沈绛直接让人守住了通往皇城主干道,让其他城门人无法救援皇宫。
至她自己则带人直奔东华门。
北大营铁骑犹如一股黑『色』浪『潮』,在夕阳映照下,涌至宫门口。
残阳如血,黑甲如云。
站在皇宫城门御林军,登时倒吸了一口气。
他是世代生活在京城人人,从未见过大漠荒凉,草原辽阔,更从未体会过北戎人弯刀有多犀利,北戎铁骑有多迅猛。
他同对面黑甲军队不同,从未见过真正尸山血海。
而在这为首黑甲最方,两骑肩。
穿着银『色』轻甲少女,长发束成马尾,随风飘扬,飒爽英姿。
而她身侧穿着白『色』锦炮男人,玉冠飘带,一如往日仙人之姿,清冷出尘。
“是世子殿下。”城墙守卫认出了谢珣。
谢珣仰头看着城门,朗声道:“九皇子谢时闵位不正,如今『奸』臣难制,唯以誓清君侧,除佞臣。”
“如今圣已经登基,你这是反叛。”
很快,城门统领喊道,此人便是任郁弃逃之后,被端王委以重任。
既然如此,便无再说必要。
沈绛举起长刀,高喊着:“杀佞臣,清君侧,杀!!”
北大营所有将士,在冲锋长号吹奏那一瞬,冲了城门。
只是让城墙人没想到是,此刻正有一小波士兵,正从城内,离开自己位置,悄然到了城门口。
原本正在守城门士兵,怎么都没想到,他没被外面人杀。
却在自己人里。
“任大人此刻就在外面,我打开城门,迎接世子和大人入内。”
原来这一小波人,便是任郁当初离开时,留在城中内应。
这些人平时看起来不起眼,跟任郁关系也不近。
因此端王一系在掌握城门守卫之后,即便将任郁大分下都调走,可是短短时间内,他无法做到彻底筛查。
依旧还是留下了一批漏网之鱼。
正是这批人,在短短时间内转变了战局。
落日余晖笼罩着天际,晚霞如火,将天地都映照成赤红『色』,这一刻赤『色』洒遍整座皇宫每一寸土地。
耀眼夺目赤红『色』,一如当年沈绛出生那日。
直到宫门大开,黑甲军队『潮』涌而入,直奔金銮殿。
而殿那片巨大而空旷广场,被大军尽数占据。
赤旗环绕,耀眼如血。
“皇,不好了,叛军入宫了。”
一个尖细声音传来,随后一个人跌跌撞撞闯入金銮殿。
此刻满朝文武尽数聚集在殿内,纵然他也对九皇子登基有所怀疑,可是无论如何,这份怀疑都比不对外面那支气势磅礴军队恐惧。
北大营打着‘清君侧’旗号,一路杀至京城。
谁都没想到,不到一日时间,他居然能从城门口,杀到宫门口。
“怎么回事?”九皇子谢时闵穿着一身明黄朝服,神『色』慌张喊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快杀到宫里,守城门军队在干什么?”
“护驾,快护驾。”
他慌张而恐惧,身丝毫没有万圣之尊,该有从容淡定。
“回皇,锦衣卫傅柏林叛变,是他私自打开了北门城门,之后在东华门,又有人勾结叛军,打开了东华门宫门。”
这个侍卫说完,殿内一阵寂静。
就连不少朝臣心中,都透着无语。
九皇子这个皇帝当,到底是有多不人心。
一道城门,一道宫门,本来只要坚守,足可以让他等到援军到来,可是呢,居然都是自己人给叛军开了门。
让人一路畅通无阻,直接杀到了金銮殿。
九皇子还在无能狂怒:“朕就不该相信傅柏林这个小人,他当真是个三姓家奴,人人而诛之。”
有胆大者,垫着脚尖,朝殿外看过去,就见金銮殿广场,都是黑甲士兵。
黑压压一片,望不到尽头。
只是光看,便心生畏惧。
就在众人不知所措时,殿门台阶,正有人拾级而。
很快,两道雪白身影肩出现。
他一步步,缓缓登玉阶,疾风吹拂,衣袂飘起,连着身后束发飘带,都迎风而扬。
好一对神仙眷侣。
当然,如不知道他是叛军头子身份话,很多人都会这么以为。
待两人到了殿内,谢珣站定,环顾四周。
最后,他将目光从殿内端王、英公霍远思、首辅顾敏敬身一一划过,最后落在了正殿宝座那个明黄身影。
他目光平静,嘴角微扬:“诸位,好久不见。”
“谢珣,你想做什么?是打算谋逆『乱』吗?”端王谢昱瑾怒斥。
他说话时,身体微晃,只是左臂衣袖内,却空空『荡』『荡』。
本是天潢贵胄,却少了一只臂。
谢昱瑾见他目光,居然落在自己断肢处,心头愤恨,恨不立即宣泄。
若不是因为这个断臂,他岂会为他人做嫁衣。
如今在这大殿,众人高呼万岁,应该是他。
穿着那一身明黄龙袍,坐在正中央人,也应该是他。
谢珣却丝毫没在意他眼底愤恨,只淡淡说:“谋逆『乱』说不,反正你不是已经在我面,什么都干了。”
“大家,倒也不分伯仲。”
坐在帝座九皇子,却忍不住吼道:“你这样『乱』臣贼子,人人而诛之。朕顺应天命,乃是名正言顺皇帝。”
整个金銮殿里所有人,着他怒吼,丝毫没有永隆帝还在感觉。
帝王一怒,伏尸千里。
如今座位这位顺和帝,只让人觉,他是穿龙袍也丝毫没有天子威严霸气。
“我是『乱』臣贼子,那好,不如咱请永隆皇帝出来,看看,到底谁才是真正『乱』臣贼子。”
谢珣语气平静,脸『色』更加平静。
永隆皇帝。
光是从这个称呼,不少朝臣就心头一哽。
原本他还期盼,世子殿下是真带兵勤王来了,可是现在,还真说不好,谁是真正『乱』臣贼子。
“诸位莫怕,今日我与郡主来,不过是有些旧日恩怨,还未算清楚。所以烦请大家等候片刻,待各位当事人聚齐之后,我还要请诸位评个是非曲直。”
朝臣个个面面相觑,不过也有人心底稍稍放松。
看起来世子殿下,好似不想要大开杀戒。
不知等了多久,感觉很快,可又觉很遥远。
外面天彻底黑透,谢珣居然还命人点了灯。
当一阵脚步声响起时,众人再次朝门口看过去,就见一个步撵出现在殿门口。
众人一瞧,特别是有些朝臣,居然当场哭喊出声:“皇。”
只是永隆帝被抬进来,只是他整个人头发灰白,老态尽显,哪还有一丝帝王霸气。
待步撵在大殿内放下后,谢珣弯腰看着步撵闭着眼睛人。
“陛下,您可以睁开眼睛了。”
可是他说完,步撵人置若罔闻,不知是没到,还是昏『迷』。
众人一脸『迷』『惑』望着永隆帝,还是谢珣转头看九皇子,突然恍悟说:“还是说,你给陛下下『药』了?”
轰。
金銮殿本就气氛压抑如斯,一点火星子都能这里点着了。
更别说,这里面还有自觉是天下骨头最硬忠臣和老学究,这帮人平时里看似勾心斗角,可是真到了这时候,倒是激发了几分忠心。
“你到底对圣做了什么?”
“竟敢谋害圣,你当真是恶毒。”
“陛下,您可千万撑住,不能让这些佞臣如愿呐。”
金銮殿里此起彼伏怒斥声、责骂声,还有哀嚎声。
就连九皇子都忍不住看着端王,低声问道:“三哥,你到底对父皇做了什么?”
端王没想到,他会蠢笨如斯,简直是不打自招。
气他恨不让其闭嘴。
谢珣却格外耳聪,立即转头望着端王,微诧异道:“对,端王不如你来与我说说,你究竟对皇做了什么?”
“父皇便是自知身体虚弱,无法打理朝政,这才传位给九弟。”端王理所当然说。
谢珣微微一笑:“哦,原来是这般。”
说话间,殿外再次传来一阵大呼小叫声音。
昔日端庄肃穆金銮殿,如今竟成了门大街似,谁都能在这里喧哗吵闹,毫无一丝一个皇朝最中心该有高贵冰冷。
很快众人发现,居然有两个女子被押了进来。
只是帝座九皇子,一看见来人,立即咬牙道:“傅柏林,你这个『奸』佞小人,亏朕还重用与你。”
“九皇子殿下,这话咱只怕还要从长论起。”傅柏林嬉笑说道。
端王怒斥道:“此乃陛下,什么九皇子,这也是你能称呼吗?”
傅柏林眨了眨眼睛:“若不是我话,你岂能轻易进入皇宫,这么轻易就比皇挟持,还『逼』迫他老人家传位。”
又是嗡地一声。
哪怕这些朝臣觉自己这辈子,都没今日一天受惊吓多,却还是被这些人无耻震惊。
他怎么敢在这里,肆意讨论,挟持陛下,『逼』迫他传位之事。
“若没我相助,只怕殿下您,还过不了这当皇帝瘾呢。”傅柏林一脸无辜。
这么好笑话,若是平常,沈绛必是要被逗笑了。
可此刻她却只盯着站在不远处女子。
韩氏。
沈芙绫母亲,也就是当时害阿鸢直接凶。
韩氏原本正在家中,她知道沈绛带着大军,正一路杀京城。
原本她已经离开了京城。
她真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小女子,居然当真能翻了天。
她太害怕了,她早在沈绛打入京城之,便已经离开。
可是她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人半道劫持,她怕极了,一直哀求对方,许诺银子也不管用。
对方只是将她关押,一直到今日。
她没想到对方居然她带进了宫,带到了金銮殿内。
韩氏茫然失措望着,直到她看见不远处,一身银『色』轻甲沈绛,突然吓惊声失叫,随后她扑通一下,跪在了地。
“三姑娘,三姑娘饶命。”
韩氏喊了两句,又突然意识到自己叫错了,连忙说:“郡主,饶命,饶命。”
“饶命??”沈绛轻念着这两个字。
她缓缓走韩氏,不想,沈芙绫却在关键时刻,挡在韩氏面。
沈芙绫吼道:“你不许伤害我阿娘。”
“可她害了阿鸢。”沈绛这一生都无法忘记那一天。
阿鸢就在她面,被活生生、活生生打。
廷杖棍子,打在她身闷响声,沈绛一刻都没忘记过。
阿鸢该有多疼。
她那么怕疼一个小丫头。
活生生忍受那样痛楚,都没有出卖她。
韩氏拼命求饶,她哭喊说:“郡主,是我鬼『迷』心窍,是我狼心狗肺,害了阿鸢姑娘。只求郡主能宽宏大量。”
“沈芙绫亲生父亲是谁?”突然,沈绛问道。
韩氏怔住。
连沈芙绫在片刻僵硬后,气急败坏道:“沈绛,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胡说八道吗?你明明不是爹爹女儿,却因为韩家败落被流放,所以我沈家才会收留你母女,让你娘免受流放之苦,让你免出生在苦寒之地。”
“可是你是怎么报答沈家?”
“你勾心斗角,暗害与我,甚至还派人劫持大姐姐,至你母亲,她更是为了不可告人目,指认我,害了阿鸢。”
韩氏拼命摇头,哀求哭喊。
沈绛握着中定太平,低声说:“自从我了这刀之后,只用它杀过北戎人。”
“可是我不介意今日在此,大开杀戒。”
她中长刀,微微抬起时,面还残存着血迹。
“还不说吗?”沈绛微抬眉,突然她将刀搭在沈芙绫脖子,语气悠然:“我数三声,如若你不说,我便斩断她一根指。”
“再数三声,你要是还不说,便再斩一根指。”
“一直到你开口为止。”
沈绛说完,旁边两个亲卫,立即将沈芙绫按住。
“一。”
“二。”
少女清冷而平静声音,在金銮殿响起,犹如催命符。
沈绛见韩氏咬紧牙关,活不开口,没想到她居然对『奸』夫倒是挺重情重义。
“三。”
她再不犹豫,抬便要挥刀斩出去。
“是英公霍远思。”
韩氏哭喊起来。
沈绛继续问:“那日让你指认我人,是谁?”
“也是他。”
金銮殿这些朝臣,本以觉没什么可值自己惊讶,可没想到,竟还没这样秘辛,被当众揭穿。
沈绛转头朝着霍远思看过去:“英公,看来你当真是恨不置我地”
“『妇』道人家,胡『乱』攀咬,郡主竟也信了她话?”
霍远思毫无愧疚说话,浑然一副坦坦『荡』『荡』模样。
韩氏确实没想到,霍远思到这一刻,都还否认。
她一生自尊都舍弃,苟且偷活,就是为了她和他孩子。
可到最后,他居然还是否认了沈芙绫身份。
这叫韩氏突然觉,她不过就是个笑话。
“郡主,是他,是他指挥我,污蔑你乃是卫氏余孽,他说只要除掉你,便认回芙绫,我鬼『迷』心窍。”
霍远思却看着她,冷漠道:“这位夫人,你我素不相识,你为何要这般诬陷与我。”
“霍远思,你这个『奸』佞小人,我当初怀了你孩子,若不是沈明念在我母亲救过他母亲『性』命,收留与我,我如何能活到今日。事到如今,你居然还要否认芙绫,我与你拼了。”
说完,韩氏冲过去,挥舞着拳头,打在她身。
可是下一刻,韩氏身体一僵,她低头,看着突然没入自己身体刀刃。
霍远思松开握在中刀柄,望着韩氏。
眼神冷漠近乎可怕。
她究竟为何会觉,这个男人是良人呢?
当年他事到临头,选择退缩,对她不闻不问,那时她就该懂,这个男人无情无义。
韩氏盯着眼男人,终近乎绝望开口:“我等着你,霍远思。”
“阿娘。”沈芙绫没想到,这个可能是自己父亲男人,居然转眼间,就自己亲娘杀。
霍远思望着沈绛,轻笑一声:“郡主,昔日她害你侍女之事,老夫便代劳,替你报了这仇。”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世人都说,英公如何睿智如何宽和,可如今看来,也不过是冷血无情之徒。
对一个为他生了女儿,坏事替他做尽女人,居然说动就动。
沈绛看着韩氏倒在地尸体,还有俯在尸身痛苦沈芙绫。
心底无感觉。
痛苦又如何,她不过是她那日所受痛楚,重新感受一遍罢了。
你杀她,我杀你,她杀我。
因循环,报应不爽。
“既然如此,不如就算算你我之间旧怨吧。”
沈绛望着他,中定太平抬起。
霍远思看着她里刀,一颗心如同坠入冰窖之中,森寒一片。
一旁谢珣,望着还在步撵闭着眼睛永隆帝,突然说:“陛下,了这么久,你也歇息够了,总该起来看看了吧。”
众人又将目光转到永隆帝身,可他依旧闭着眼睛。
谢珣挥挥,很快亲卫,也不知从何处,竟端来了一盆冰水。
砰,一声巨响,一盆水尽数泼到了永隆帝身。
此时是二月,依旧寒冷,这么一盆冷水下去。
是个人都被冻直哆嗦。
更别提永隆帝这么个养尊处优人。
这一盆水,直接给他刺激睁开了眼睛,即便他早已经醒来。
“程婴,”永隆帝仿佛刚看到谢珣似,脸『露』出喜『色』。
他深吸一口气,从步撵站了起来,竟一步步走了下来,待抬头看到依旧还坐在帝座九皇子,突然吼道:“逆子,还不给我下来。”
九皇子一惧怕永隆帝,如今见父皇再次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哪还有一丝淡然,当即连滚带爬:“父皇。”
“程婴与长平郡主,赴京勤王,乃是首功。”
永隆帝老怀安慰般望着他:“我知你二人素有情谊,待此番谋逆平定,我必为你亲自赐婚。”
左右大臣一瞧老皇帝,居然还这么中气足,当即跪趴在地。
高呼皇。
有几个人更是痛哭流涕,仿佛见了亲爹般。
反倒是了这话沈绛,突然笑了起来,她越笑越开心,越笑越觉荒谬,简直是荒谬至极。
这世间怎会有如此荒谬之事,如此荒谬之人呢。
“皇,”沈绛柔声喊道。
永隆帝抬眸看着她。
沈绛抬指了指自己,无辜问道:“你忘了?你忘了我是谁了?”
永隆帝沉声道:“朕自是知道,你是朕亲封长平郡主,是长平侯沈明女儿,你确实有乃父风范。”
沈绛笑了一声,轻念道:“沈明女儿,对,我是。”
永隆帝见她认下这身份,心中略松了一口气。
可是下一秒,沈绛举起中长刀,举永隆帝:“你可还认这刀?”
定太平!
永隆帝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它,只是在认出后,他瞳孔猛缩,整个人再次跌入深渊,无尽后悔从他心底涌起。
“你现在一定很后悔吧?”沈绛轻声说。
她伸『摸』了『摸』定太平刀刃,近乎呢喃说:“当日你就该杀了我,因为你不杀了我,我一定会回来。”
“我这个卫氏余孽,现在回来替卫氏枉族之人,讨回公道。”
卫氏。
镇公卫楚岚?
所有朝臣都觉他今天,到了太多,不该是自己秘密。
即便他不想,可今日也不不见证这些秘辛。
“英公,方才你不是说顺替我报了侍女之仇,不如你便替我好好说说,当年卫氏一案原委,让我了这份替卫家伸冤心。”
霍远思早在沈绛自认卫氏余孽一瞬,脸『色』阴沉了下来。
他冷漠道:“郡主说笑了,我怎知卫氏之案详情。”
“哦,可是当时这个案子,不是英公你亲自侦办?宫里档案,白纸黑字,还有你签字呢,怎么这会就都忘了?”
沈绛讥讽说道。
很快,她从怀中掏出一张纸,直接说道:“这是昭勇将军宋牧,在以谢罪之,写下自罪书,清楚说出,当年卫楚岚所谓通敌卖一案,都是你一炮制阴谋。你为了权势,不惜陷害忠良,让卫氏一族蒙受不白之冤,落满门惨下场。”
“你还要否认吗?”
霍远思自然不会承认,他只说:“仅凭一封信,就想定我罪。”
“可是当年你害卫家满门,不也是靠几封信而已。”沈绛厉声道。
就在此时,旁边一直未开口永隆帝,突然盛怒,他双眸狠狠盯着霍远思:“竟是朕错信了你这个佞臣小人,原来当年卫家一案,是你一促成冤案。只恨朕当初受你蒙蔽,未能圣心独断,让卫氏满门落如此下场。”
说着,永隆帝拽着自己胸口衣襟,他身衣裳在金銮殿内地龙烘烤下,已经半干。
一生杀伐决断老皇帝,此刻竟是『露』出悔不当初内疚表情,只见他望着沈绛,竟是格外恳切道:“你且放心,既然朕如今已知,当年卫氏一案,都是霍远思这个小人所为,朕必定要为卫家逃回公道。待此次平『乱』之后,我一定彻查卫氏一案,还楚岚一个公道。”
“原来你竟是楚岚亲生女儿,你可知,朕与他年少便相知,相互扶持,是他助朕了帝位。朕心中懊悔,万不该错信小人之言,致使良臣忠将枉。”
“朕会天下发布罪己诏,静思己过。”
沈绛望着永隆帝言辞恳切声音,心底无比悲凉。
父亲当年就是为了这样一个人而搏命吗?
还有爹爹,他也是为了这样一个人,守护边关,直至战沙场吗?
“你当真是受人蒙蔽吗?”沈绛问他。
永隆帝以为她信了自己方才所说话,点头道:“当真,朕确实是被小人蒙蔽,绝非……”
“皇,您信小人谗言,相信卫楚岚中有帝诏书,相信帝想要传位给郢王爷。所以这才命臣除掉卫楚岚,怎么才过去二年都不到,您竟将这些事情,都忘干干净净。”
永隆帝双目赤红看着霍远思:“你这个『奸』佞小人,朕若是早知你真面目,岂容你活到今日。早在二年,就亲杀了你。”
“我替皇干了多少脏事,多少见不光事情,圣你如何舍杀我。”
永隆帝:“你算什么,竟敢如此污蔑与朕。来人呐,英公霍远思勾结端王,以下犯,谋逆不敬,即刻起,削去英公之位。”
他恨恨望着霍远思,怒道:“当日太子造反时,朕便让他杀了你。”
岂会有如此后患无穷。
“污蔑?”一直未说话谢珣,开口问道:“那我两个幼年便惨兄长,是何人所杀?”
“我从五岁开始,便中‘牵丝’之毒,又是何人所下?”
霍远思终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他走到这一步,早已经穷途末路。
所以他再也不用顾忌,倒不如都揭开,这些腐臭、肮脏烂事,都掀开,大白天下。
他毫不犹豫道:“对,你两个兄长,也皆是我杀。只不过我是奉皇之命,当初皇与太子正斗激烈,郢王居然敢犹豫不决。是皇便让我杀了你兄长,嫁祸给太子,让郢王对他心塌地。”
又是一阵嘲讽至极笑意。
“至你,他这样人,岂能容忍自己帝位有一丝丝危险,卫楚岚了,可是那封号称是皇遗诏诏书却下落不明。所以他要让郢王断子绝孙,再无与他争一丝可能『性』。你瞧,这就是你谢氏皇族,什么尊贵,什么天潢贵胄,都是狗屁。”
“为了权势,你可以杀尽血脉至亲,从是,今日是,以后也是。”
霍远思话,像是一道诅咒般。
可是他话音刚落,一道白『色』身影,如鬼魅而至。
谢珣起刀落间,霍远思一颗头颅,骤然落地。
瞬间血流如注,漫天泼洒鲜血,喷溅在金銮殿石柱,金『色』地砖,还有所有人眼。
殿内众人,都感觉自己方才眼,一片血『色』。
接着霍远思身体轰然倒地,脑袋淌过血水,往滚落时,竟是落到了永隆帝脚边。
“啊。”众人还没来及反应,就被一声尖叫吓住。
只见首穿着明黄龙袍九皇子,疯了一般脱自己衣裳。
他一边脱一边喊:“我不要当皇帝了,我不当了。”
他脱不掉自己衣裳,便从不知何处,掏出一匕首,匕首将衣襟割烂之后,他脱掉外衣,『露』出里面明黄中衣。
只是这抹明黄,似乎又再次刺激到他了。
他又将中衣脱下,最后竟是脱到只剩下一件单衣。
他脱完,从首跑下来,里居然还拿着象征着皇帝玉玺。
“给你,给你,我不要了。”
九皇子跑到谢珣身边,一将玉玺塞到谢珣中。
他望着谢珣,仿佛真痴痴傻傻了般,咧嘴一笑:“你拿着吧,你都抢,我不要了。我不要了。”
说完,他蹦蹦跳跳往外跑去。
傅柏林立即让两个锦衣卫追去跟着,这外头天寒地冻,不管他是真傻还是装疯,这么薄衣裳出去,冻也要冻。
谢珣低头看着中玉玺,许久,他都没说话。
永隆帝望着突然傻了儿子,又看着眼这一幕,竟是咬牙,吼道:“朕儿子,皆难当大任。程婴,朕愿意立你为太子,朕会亲自教导你,让你成为一代明君。”
“明君?”沈绛默念这个词。
永隆帝像是抓住最后救命稻草:“对,朕会封程婴为太子,到时候你便是太子妃。待朕百年之后,程婴为帝,你为后。”
沈绛眼底一片通红,终再也控制不住,怒吼出声:“你以为我在乎这些吗?你残害忠良,只因为了保住你帝位,害了卫氏满门。身为九五之尊,你可有一丝将百姓放在心,江南流民案,你明知是端王恶,却为了用他牵制太子,故意拖延此案。就凭你所所为,你也敢称自己为明君?”
“万圣之尊,天下共主,就凭你也配?”
永隆帝仿佛也被激怒,他怒喊:“朕自登基以来,宵衣旰食、事必躬亲、知人善任、勤政爱民,朕凭什么不配?”
“既是如此,那你就去跟那些被你残害人去说吧。”
“至三公子,他会成为帝王,但不是因为你赏赐。”
沈绛望着他,眼底再无一丝犹豫。
长刀举起,轻易刺穿这个天下最为尊贵男人身体,从胸至后背,刀尖在后背刺出,鲜血顺着刀刃缓缓留下。
滴答、滴答。
像是滴进了在场每个人心底。
弑君!!!
本以为今日发生什么事情,所有人都不会再觉惊讶,可是这一刻,所有人眼珠都险些要迸出。
他亲眼望着这一幕,看着沈绛毫不犹豫将长刀刺入皇帝胸。
永隆帝望着这刀,低下头去看自家身体,仿佛不敢置信。
可是巨大痛楚,还有生命一点点流逝无助,尽数袭来。
帝王,亦只是血肉之躯。
沈绛看着永隆帝眼皮还在,终在最后一刻,说道:“这是卫楚岚定太平。”
永隆帝心底清楚。
因为这也是他赏赐给卫楚岚定太平。
只盼着他以这刀,平边关,定太平。
当沈绛拔出长刀时,统治这个皇朝二二年男人,轰然倒下。
这一刻,所有人都清楚到,一个朝代落幕声音。
*
沈绛在拔出长刀之后,竟不知为何,转身就走。
谢珣看着她疾步而出身影,立即追去。
“阿绛。”谢珣追赶去,他挡在她身,问道:“你要去哪里?”
沈绛抬眸:“我杀了他。”
她真杀了他。
亲杀了。
弑君。
她杀了这个家帝王。
谢珣轻声说:“我知道,那又如何?”
“你会当皇帝,我不想让你沾他血,”沈绛脑子一片混『乱』,她知道自己没做错。
谢珣注定是要成为皇帝人,她不能让他背弑君名声。
若注定有一个弑君者。
便由她来。
他应该双干净登皇位,开创一个河清海晏,泰民安盛世。
“那你要去哪里?”谢珣柔声问道。
沈绛说:“我要回北大营,以后我会守边关。”
谢珣却一抱住她:“不许。”
“我不要你替我守边关,我要你守着我。”谢珣紧紧抱着她,仿佛一松,她便跑掉。
待许久,他轻轻松开她,额头抵住她额头。
“你若在,我方为帝。你若离开,我便追随你,乡野村夫也好,农家野舍也好,你在地方,才是我家。”
沈绛满脸泪痕,低声说:“可是我杀了皇帝。”
“我知道,”谢珣低头吻住她唇,一边吻一边说:“你是为了我而杀。”
不知过了多久,沈绛抬眸望着他。
只是,突然她感觉到不对劲。
待她转头,就看见大殿广场,站着黑压压士兵。
千军万马在,抵不过这片刻柔情。
*
永隆二二年,注定是史书大书特书一年。
这一年,一场历经三七日‘顺和之『乱』’,被郢王世子谢珣与长平郡主沈绛平定,伪帝顺和在其兄端王与英公霍远思协助下,囚禁永隆帝,迫其退位。
待谢珣与沈绛率领北大营入京勤王,伪帝顺和疯癫,不知所踪。
英公霍远思犯下谋逆之罪,当场被杀,永隆帝则在平『乱』过程中,被『乱』军所杀,不幸身。
至此,朝臣共同推举郢王世子谢珣登基为帝,与次年改年号‘景圣’。
而这一年六月。
也正是景圣帝大婚之时,迎娶长平郡主沈绛为后。
只是本该千尊万贵皇,居然不顾祖宗规矩,要亲自出宫迎接皇后。
朝臣闻,自然百般不愿意。
可是满朝文武,居然无一人敢折阻止。
倒不是怕皇责罚他,而是实在怕那位皇后娘娘。
但凡见过皇后人,都说这位娘娘『色』天香、雍容华贵,容貌实非世间人,乃是九天玄女下凡。
可是这位九天玄女杀人时候,实在太过吓人。
虽然后来沈绛多次强调,她秉『性』醇厚,实非残暴之人。
谁敢信呐。
六月二六日。
皇与皇后大婚之日。
从皇宫到长平侯府街面,早已经被士兵拦住,但是百姓都在沿途等着。
皇亲自出宫迎娶皇后娘娘,这样稀罕事儿,只怕这一辈子也就只能撞这一回。
是谁都不想错过。
一大清早,就来等着。
至长平侯府,沈绛一大清早就被大姐姐还有嬷嬷弄起来,梳妆打扮,等着谢珣来。
“原来成亲,竟这般累,真不好玩。”沈绛托着腮,一脸倦意。
身边都是宫里老嬷嬷,这些平日里最讲规矩人,到了她跟,也不敢再摆出谱,只是一个劲劝说:“娘娘,这大婚可是喜事儿,你且忍耐些。”
好吧。
沈绛打起精神,任由她给自己梳妆打扮。
待外面吹吹打打声音响起,终有丫鬟兴奋喊道:“来了,来了,皇来了。”
老嬷嬷集体嘴角抽抽。
别说这些丫鬟觉稀罕,她这些宫里嬷嬷,都没见过皇亲自来迎接媳『妇』。
按理说,皇亲自门接亲,没人敢拦着吧。
可是偏偏有不信邪,傅柏林和林度飞带人亲自拦着。
谢珣自然不用亲自出,晨晖和清明两人亦是不服输。
这样热闹,简直是洋景般,惹所有人都舍不挪开眼睛。
终,到了谢珣亲自来迎接新娘子。
吉时一到,新娘子身着嫁衣,缓缓而出,只是她头未顶着盖头,一张被精心打扮明艳面孔,就出现在谢珣眼中。
这一刻,他望着彼此,满眼赤红。
“阿绛,我来接你了。”谢珣走到她身,低声一笑。
一清冷男人,这般笑起来时,竟比春日里漫山遍野盛开桃枝更加醉人。
沈绛毫不犹豫将自己,递到他跟。
待车马到了宫门,自正门而入,直至金銮殿。
他拾级而,站在最高处时,文武百官早已经在下面等候。
待百官齐跪,高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余后,又是一声高呼:“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突然,谢珣转头望着沈绛,低声说:“阿绛,我不要万岁,我只愿千岁。”
这样才能与你,天长地久。
沈绛同样看着,满眼含笑:“余生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我陛下。”
谢珣眼底带着动容和温情。
直到他贴近,带着缱绻而蛊『惑』声音说:“我亦只会追随你,我皇后。”
——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