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恍然而过。
天龙卫未至。
命案仍旧不断。
平阳府民心惶惶,人人自危。
州牧连下数道手令,着太守于七日内破案。
如今限期已过三日,但案件却无进展。
“天龙卫拖延数日,他们究竟还能不能来!”
赵冀坐在中堂,面色阴沉,微有些愠怒。
天龙卫来或不来他们无从决断。
但再不破案连带他们这些长史和主簿都得领罚。
“府君,不如让验尸官先验尸吧。”
长史试探着说道。
赵冀瞥了一眼长史,冷笑道:“此人嫌疑重大,让他验尸,出了事情你来负责?”
“属下不敢。”
长史连忙拱手,立刻退了下去。
其余幕臣见长史吃了瘪,也都收拢了心思,低着头全当无事发生。
赵冀也不说话,便坐在椅子上,用手指轻轻叩着扶手。
良久。
赵冀起身道:“就依长史之言,让那验尸官验尸。”
“是,府君。”
众人起身恭送赵冀离去。
……
陈同没想到何全年的话应验的这么快。
才不过三天,府君就要解除他的限令。
何全年再次推开房门,满脸喜色道:“陈验官,这不好消息就来了。”
陈同正在屋子里做康复,听见何全年的话,就知道机会来了。
“看来这几天案子又出了不少。”
何全年颔首道:“这次是秀安坊一街之隔的水花巷。”
“又是青楼女子?”
何全年惋惜道:“真是一群苦命之人。”
“尸体呢?”
陈同连忙关切问道。
何全年道:“按照你说的,保存了一具下来。”
那日何全年在门外的时候,陈同传了他一个法子,让他尽量将尸体保存起来,方便日后验尸所用。
但这个年代,哪有冰棺这种高科技。
何全年想到的笨法子是把尸体藏到冰窟里。
但这个做法直接就被班头否决了。
冰窟里的冰块是要给府君消暑用的。
你用来保藏尸体?
要命不要了?
所以只能选一个折中的法子。
以办案的名义调冰块来镇尸。
“天寒地冻,又有冰块,尸体保存三五天绰绰有余。”
陈同本以为府君还会再坚持一些时日,如今看来,州府那边给的压力的确很大。
天龙卫又因为某些事耽搁了行程。
何全年轻声笑道:“陈验官的运气也不错,真让那天龙卫赶来,府君不定要把你关到什么时候。”
陈同微微一笑,道:“还要多谢老何你保留的那具尸体。”
“快走吧,王长史他们都在府里等着呢。”
何全年不敢耽搁太久,提醒他说道。
陈同嗯了一声,一身轻松地踏出门槛。
可惜。
若不是不喜欢被监禁,他还真想继续住下去。
贱业小吏的生活水平哪里赶得上一郡之守。
王长史他们没等多久,何全年便带着人来了。
陈同先是向这些长官见了礼,而后说道:“小吏知道该做什么,请诸位大人放心。”
“既然知道,那就赶紧去吧。”
王长史也不欲和他多说,挥了挥手便让何全年把人带走。
霜寒地冻。
青石路面有些打滑。
何全年边走边和陈同解释案子。
半刻钟后,两人来到衙门监狱。
因为尸体陈放麻烦,又没人愿意惹这身嫌,最后只能丢到监狱里来。
陈同倒觉得法子不错。
监牢本就是冷石板铺成,最是聚冷,更利于保存。
看守尸体的是两名普通衙役,见到何全年和陈同到来,先是拱手,然后说道:“何捕快,您可算来了。”
何全年道:“这位是咱们府衙的验尸官陈同,奉府君之命,前来验尸。”
他取出王长史的手令,递给二人验证。
“的确是长史手令。”
那两人当即让开身子。
陈同检查了尸体,点头吩咐道:“你们将尸体运送到殓房去。”
府衙本来是不设殓房的。
但因为最近平阳郡死的人太多,义庄和寺庙都停满了尸。
是故增开了一处殓房。
殓房离监牢也近,不过盏茶的脚程。
那两名衙役一脸苦楚,但有长史手令在,他们也只能照办。
陈同和何全年率先出了监牢,进了殓房。
验尸的道具都已经备全。
陈同带上鱼鳔制作的手套,对何全年道:“何捕快,验尸过程污秽不堪,你就在屋外等我吧。”
“好。”
何全年虽然见多了死尸,但真让他看着陈同解剖尸体,他是断然忍受不了的。
没过几时,衙役便将尸体运到。
陈同点燃熏香。
将尸体摆正。
此人乃是秀安坊一街之隔的水花巷里的一名杂役。
三天前和十七名青楼女子一并被发现死于非命。
和之前的案子一样。
此人身上没有一丝伤痕。
陈同剥去尸体身上的衣物,翻转尸体,仔细观察。
除却一些先天痕迹之外的确没有丁点儿伤痕。
皮肤表面也没有任何淤青。
双唇颜色泛白。
不是中毒。
不是被刺。
也不是被钝器重击。
此人死后都满脸笑意。
更像是安乐离世。
但事出反常必有妖。
陈同微微鞠了一躬,熟练地剖开这名衙役的腹部。
“嗯?”
陈同双眼一睁,瞳孔微缩。
刀刃划开腹腔,竟然没有血液外涌。
他用工具撑开死者的腹腔,内里竟是空空如也。
“这!”
陈同手臂一抖,小刀当的一声跌落在地。
被吃得一干二净!
这哪里是毫无伤痕,这分明是伤痕累累!
但陈同不明白,五脏六腑连血液,是如何被人从死者的身体里“吃”出去的?
他捡起划刀,对准胸口一刀划开。
肋骨被生生撑开。
“心脏还在?”
陈同愣了一下。
但那颗心脏中似有什么东西在酝酿。
他以刀刃轻轻划开心脏。
“噗!”
一团白雾喷涌而出。
宛如帘幕在陈同眼前拉开。
这杂役男子的生平竟如走马观花。
此人姓张名全,乃泰安城本地人士,年轻时见水花巷花魁娘子陆霜儿出街,心生爱慕,但他自知家境有限,必是高攀不起,于是便进水花巷做一个杂役弟子。
如此一来,便也能日日夜夜和陆霜儿相见。
但好景不长。
随着年岁增长,当年的美人如今花容不在。
于是陆霜儿便动了歪脑筋。
听说这世上有五运神。
每日以鲜血供养,便能心想事成。
张全不忍美人消瘦,便自愿为她供养那五运神。
如此日日夜夜。
哪怕张全这般精壮的男子,也抵不住每日献血。
陆霜儿见他再也无用,便令人将他弃之一边。
张全气血衰退,又被老板退了工。
一天夜里。
张全吃了点酒,借着酒胆便去了水花巷,寻到妈妈说要见陆霜儿。
那老鸨见多识广,根本不以为意,直接让人把张全丢到后院,等他酒醒了再好好处置。
谁能想到这一睡,就再也没醒来过?
白烟散尽。
张全生平于此处断了。
一缕白光闪耀。
只见虚空之中立着一个灰白色的匣子。
“伏尸命匣。”
陈同脑海中莫名浮现出这四个字来。
他手指一挥,那匣子便自动打开。
一道金光喷出,上写:“凡人张全,命途无奇,丁等下级,赐伏尸命匣。”
陈同收起伏尸命匣,巴掌大小的匣子里正躺着一枚朱红色的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