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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却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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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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凑巧的是,芷姗的将息期来得早了些。这可成了雁晴氏的燃眉之急,因为她只为雪年安排了最好的夫子补习,对芷姗还没打算。于是,她费尽心思,打听到了一个极有用的消息:韶宇将息期准备去无量私学补习。无量私学位于佛陀耶,与尚烟在永生梵京读过的私塾一样,是神界顶级学府——无量太学的附属学堂。倘或芷姗去了,即便遇不到共工韶宇,也能认识其他上神子弟。雁晴氏担心自己意图太明显,让芷姗跟父亲提这事。然而,叶光纪一听小女儿口中冒出“无量私学”四个字,便知道是谁的主意。他直接把雁晴氏叫来,道:“我知为娘的对女儿有诸多打算。但我都不急让烟儿嫁人,芷姗你急个什么急?无量私学又贵又远,有太多纨绔子弟在里面摆阔度日,让咱们女儿去了,只白白抬高她的眼界,对她没任何好处。并非咱们芷姗认识了什么人,便能配得上人家的。”“夫君,你错怪我了,我没想那么多呢。不过觉得姗儿到了岁数了,多接触一些朋友也不错。”雁晴氏顿了顿,斜眼看了看芷姗房门的方向,“再说,咱们姗儿的姿貌不俗,若是被乘龙快婿看上了,那也是她应得的,不是吗?”叶光纪提起一口气,懒得拐弯抹角了:“你知不知道,共工氏压根便没看上芷姗?你可赶紧打消这念头,别再去丢人现眼了!”雁晴氏想起水神共工上门拜访,还带了儿子,不像完全没那方面意思。而且,共工韶宇对芷姗是肉眼可见的喜欢,不应该的。她试探道:“没看上芷姗?莫不成……看上的是烟儿?”“都没看上,都没看上!人家只不过来探望我,怎的被你弄得如此复杂?”相处多年,叶光纪烦透了她这些小心思,越发暴躁,“且不说这事。要去何处修行,我去问问烟儿。”尚烟早已开始期待外出了。待叶光纪去问她意向,她毫不犹豫道:“我想去孟子山。”若不是因为神界有诸多舶来孟子山水产,总冠以“孟子山某某鱼”“孟子山某某虾”之名,雁晴氏都不会听说这山名。她不知其具体方位,只知是在下界,想来是个鸟不生蛋的穷乡僻壤。“孟子山?为何?”叶光纪蹙眉。他对孟子山的了解,却是因着风月场上的诸多传闻。这些传闻,都不便在妻女面前透露。“想去孟子山学习!”尚烟的双眼迸发出璀璨的光芒,两只小馒头似的拳头握得紧紧的,“我最近看了许多关于下界的书卷,孟子山最为有趣,那有树灵住民、妖族旧都、魔族遗迹,还有下界一绝的自然风光,据说尚南山都无法媲美呢!我想去那里接触不一样的东西,看看不一样的世界。而且,夫子说了,孟子山有神族学生将息期入学的名额,这段时间去,刚刚好哦。”尚烟越说越激动,越说语速越快,听得叶光纪

眉开眼笑。他故作严肃道:“你还问了夫子?”尚烟突然打住,支支吾吾道:“不过随意一问……”叶光纪拍拍尚烟的肩,道:“不错,不错,不愧是我的女儿。那爹爹便准了,让你去孟子山。”尚烟喜道:“好的,谢谢爹爹。”树灵修建的学府,听着便廉价得很。尚烟自愿跑那么远,雁晴氏也松了一口气,附和着笑道:“烟儿,这选择太好了,太别出心裁了。姨娘支持你。”“是挺别出心裁。”叶光纪瞥了雁晴氏一眼,冷不丁地说道,“所以,咱们姗儿也跟着她姐姐去吧。”“什么……”雁晴氏整个都呆住了。“她们俩是姐妹,不能烟儿去了别出心裁之地,姗儿却去了无趣之地,显得有薄厚,如夫人说是吧。”叶光纪这一决定,可把雁晴氏整难受了。尚烟和芷姗的践行宴上,高朋满座,欢声笑语,全是叶光纪的同僚。雁晴氏全程沉闷不语,即便给叶光纪添茶夹菜,也是拉长了脸的。但她的心情很快便多云转晴了。但并非因为叶光纪这番话,而是因为为女儿登记名额时,在孟子山入学学生名单里,她赫然看见了四个字——共工韶宇。她把名单给芷姗看,用大红指甲弹着纸张,几乎大笑出声来:“你看看,你看看,你爹还说你跟共工韶宇没戏,我看戏多得很。难道这是巧合?绝无可能!乖女儿,共工氏的公子真看上你了!”看见心心念念的韶宇哥哥的名字,芷姗内心同样激动不已,但表现得内敛得多了:“爹爹为何要说我们没戏呢?”“他啊,无非便是那一套老的说辞,什么怕女儿高嫁受欺负了,什么女儿家要矜持云云。我看羲和下嫁于他,也没什么好下场;我高嫁了,反笑到了今天。我的女儿,就是要上嫁,绝不下嫁。”说到此处,雁晴氏停了一下,警觉道,“不过,要防着尚烟,不要让她跟你抢韶宇,知道吗?”“知道了……不过,姐姐应该没这想法。”“也是。她那脾气,便是想跟你抢,也抢不过。”“她不会的。最近,她一直在绘制孟子山地图,研读树灵的书籍,成日手不释卷,应该无暇顾及别人。”“怎么,她不过是研究如何出去玩耍,你还有点崇拜她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姐姐无心风月,只一心游赏河川,放情丘壑,领略圣贤书之深邃,修行神术法之奥妙,也挺令人羡慕的……”“女儿家,一天到晚想着往外跑,没个定性,有什么好羡慕的?姗儿,你才令人羡慕。看上你的儿郎,可是共工氏,水域天的共工氏啊。”雁晴氏太开心了。当开学期到,她主动提出要和叶光纪一同送俩闺女去孟子山,还带上了叶雪年。于是,尚烟在前,叶光纪、雁晴氏、雪年、芷姗,还有两名伺候他们的婶子,一同乘凤凰从九莲出发。往下飞翔,只见白云千顷,高旷厚实;然真穿

过其中,又稀薄清淡,犹缠轻丝。当他们离九莲越来越远,九莲城高置他们之上,便真似一朵酡颜红的大莲花,瑞烟四起,流光灿然。在这晨曦之中,便是一番“兽云吐朝阳”之景。他们穿过二重天月神天的神界之门,既是所有外族前往神界的必经通道。这是一座大理石门,门柱由仙界四大神兽缠绕而上,雕刻着植物、鸟类、神族狩猎的壁画。浮雕中,神族勇士的靴子、帽檐、披风等等局部都镀了金,点缀得恰到好处,闪闪发光,栩栩如生——这般鲜活,就好似尚烟重生一般的心情。向守卫登记以后,他们彻底离开了神界。回头遥望神界之门,见它越来越远,尚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真的离家了。时逢春末夏初,凤凰金羽在风中翻卷,神草之清香随风而至,袭入尚烟的鼻腔。她“阿秋”一声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又吸了吸鼻子,再低头,却舍不得抬头了:在凤凰背上,影影绰绰可见万丈高空下的朦胧仙界、云层中缀着的碎裂岛屿、仿佛比宇宙还遥远的海洋……尚烟抓着锦绳,埋头往下看,想要看得更仔细,却被身后的婶子抓牢了些:“大小姐,小心呀。”尚烟却顾不得那么多了,只紧紧抱着凤凰的脖子,咯咯笑起来。结果她这用力一勒,凤凰受惊,啼鸣一声,整个身子翻了一圈,把尚烟和婶子也都跟着转了一圈。这动作极快,凤凰羽毛又是滑溜溜的,尚烟险些被甩出去,吓得婶子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大小姐,你现在还不会飞,若是摔下去,可要出大事了!”尚烟水灵灵的眼睛眨巴了几次,先是懵圈了半晌,轻声道:“我出神界了。”“是啊,大小姐,咱们出神界了。”“啊啊啊啊啊啊我出神界了!!!”尚烟更加激动地大笑起来。她没半点收敛,还跟骑马似的,小屁股在凤凰背上一弹一弹。她的笑声清脆又愉悦,极具感染力,听得后方的叶光纪都笑了:“咱们这女儿,出个门也如此开心。”“要离家出去疯了,自然开心了。也多亏了是烟儿这大大咧咧的性子。”雁晴氏对芷姗抬了抬下巴,“你看姗儿,舍不得爹爹,一直闷闷不乐呢。”芷姗确实安静坐在鸟背上,似乎有些害怕。叶光纪当然明白,尚烟如此想离开家,只因她不想和雁晴氏相处。他也明白,雁晴氏这番话又是偏袒着芷姗的。这些年里,他和稀泥是和得愈发纯熟了,只叹道:“是啊,姗儿性子弱,恐怕出去还要烟儿多照看些。”雪年也微微笑了起来:“姐姐,不过去一趟下界,你都如此亢奋,太小题大做了吧。”自雁晴氏入府,雪年在家中日益受器重,渐渐地,哪怕是对尚烟,也带了一股桀骜不驯的公子哥儿腔调。若换做以往,尚烟多半会说“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但此刻,她是如此满足,满足到连雪

年都懒得怼了。只要能出来,不用再有寄人篱下之感,不用再天天察言观色,好似游鱼归沧海,飞鸟入长空,她便感到非常非常幸福了。六界之中,神界与仙界合为“上界”,既俗语中的“九重天”。从第二重天到第九重天,都属于神界管辖。第一重天便是仙界,按东南西北中五大区域,被划分为朱雀、青龙、白虎、玄武与中心五大区域。孟子山在青龙之天,横跨人界与仙界,山上的主要住民是树木之灵。此山虽面积只有一百五十万亩地,与其说是蕞尔小国,不如说更像个丛林部落。但因树灵都可住在树上,所以空间利用很是到位。车辇穿梭在树林间,粗壮树干上开了无数门与窗,或有人索性把房子吊在树梢上,远远望去,便好像树梢上挂满了小灯笼。飞云学堂建立在一个山峰上,周遭有参天青松,云海朝阳,不在仙界,胜似仙界。叶光纪带着两个姑娘去登记时,学生们听说来了两个神族姑娘,还是都是神界名城九莲刺史的千金,都忍不住纷纷探头过来看。单独丢到人群里,芷姗自然很是醒目。可是,尚烟一出现,便跟周围人都不是一个物种似的。她的五官即便这些年越来越像父亲了,轮廓却依然是母亲羲和的复刻版。羲和是典型的昭华氏族女子的模样,以“美人在骨不在皮”闻名,即便素面朝天,披头散发,也依然有印刻在骨子里的高贵神女气。而且,此时尚烟不同彼时,已不再是小时那个自恋的尚烟大小姐。卸下了“没有人比我更懂我的美貌”的包袱,只要不开口说话,她便是灵动仙气的少女,宛如婚前的羲和再世,以至于看过她的学生飞速叫来了其他人,上百个人全都在讨论她,轰动得不要不要的。但她现在逆反心重得离谱,只要开口说话多一些,便又是另一个故事了……诸多关于尚烟的赞美,纷纷传入了雁晴氏和芷姗的耳里。母女俩脸色都不太好看。更为火上浇油的是,学堂祭酒是个女的,也禁不住摇头道:“打在飞云学堂供职以来,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等奇景。叶刺史,您的闺女可真是太美了。”其实,祭酒没提是哪个闺女,但叶光纪看了看尚烟,居然忽略了芷姗,只满心都是羲和昔日的音容笑貌,叹道:“那是你没见过烟儿她娘。”雁晴氏脸上没什么动静,心里早已快炸开了锅,再听见人群里一直传来“好看啊”“太美啦”“这是什么神仙血统啊”的惊叹声,她终于忍不住了,冲尚烟丢出一个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眼色:“我们烟儿自然是美的,所有能力都长在脸上了。唉,我们姗儿容貌普普通通,我只能把她培养成才女,让她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呢。”她这样说,原是明褒暗贬,明贬暗褒,希望祭酒说芷姗也美,姑娘家更要秀外慧中。谁知,祭

酒最不喜学生家长如此说话,道:“生成叶大小姐这样,确实,才艺已不再重要了。”雁晴氏气得要命,消化怒气也没成功,只酸酸地道:“烟儿美是美,只是不知生得像谁。”叶光纪皱了皱眉道:“什么意思?”雁晴氏连忙道:“哦,夫君,我没别的意思。烟儿整体自是像她娘的,只是她下半张脸,也不像你,也不像他娘,还真看不出来像谁。”暗指尚烟是羲和与野男人生的孩子。叶光纪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其实,尚烟下半张脸生得像她外祖母,但叶光纪对羲和娘家一直颇有成见,所以不太乐意在此提起。祭酒看了一眼一脸迷茫的尚烟,笑道:“昭华神女血统高贵,想来是有一些我等凡女难以揣测之处。”“那是自然高贵的。”雁晴氏讥笑道,“高贵到全家都反对烟儿她娘嫁给我夫君呢。我把夫君看得比天还高,可他们……啧啧,不怎么看得上他。好在我们夫君大度,不曾与他们计较,至今依然怀念故旧呢。”“夫人,你今天话太多了!”叶光纪呵斥道。“是,贱妾惶恐,不多话了。”雁晴氏的神态中,无一丝丝惶恐之色。尚烟察觉到了雁晴氏话里的恶意,气得浑身直打哆嗦,但又不知如何反击,只一声不吭地瞪着地面,直至事情办妥,与父亲一同出去。见他们走远了些,雁晴氏轻轻笑了一下,不疾不徐地回头,对祭酒道:“尚烟她娘呢,再是高贵,也没了好些年了。加上昭华氏衰落,这孩子确实可怜。作为现任刺史夫人,我不介意养她,但她若碍着我女儿的前途……”她把芷姗往身侧揽了一些,又慢慢巡视学堂里的装潢,见祭酒脸上有了惧色,便不再说话,微笑着带女儿款款离去。叶光纪翌日还有公务要办,当夜便要赶回九莲,所以让两名婶子留下来照顾两个女儿,将她们安顿在梢头的树屋客栈,第二天带女儿去整理宿舍。雁晴氏在祭酒面前很是嚣张,但一回到房里,只剩下自己与叶光纪二人,见他冷着个脸,又变回了万般柔弱的模样:“夫君,今天我是不是说错了?”“你要我说多少次,你的优势不是容貌。”叶光纪还是冷着脸。“贱妾……贱妾听不懂夫君说的话。”雁晴氏手足无措道。“你脑子不笨,你听懂了的。”雁晴氏明白,叶光纪的意思是,即便人人都在赞美尚烟和羲和的容貌,完全忽视她与芷姗,她也得受着。因为在叶光纪心中,她的容色永远比不过羲和。比起羲和,她唯一的优势便是生了他想要的儿子,也比羲和更能忍,能对这些年他在外面的花花草草睁眼闭眼。道理她都懂。他不说,她不拆穿,两个人还能相安无事地过。但是,一旦话被叶光纪点破,她心里便万般不是滋味。羲和是貌美,可她也不差,凭什么忍气吞声恁多年,还要受到这等屈辱?

!如此下去,何年何月才是个头?现如今,外室已经生了娃娃,倘若她在家中地位不坐稳,不知是否哪天,便会像羲和那样被取代了。她忍了这么多年,绝无可能认输。雪年一定要有出息,芷姗一定要嫁得好!尚烟回去收拾房间时,一个虚弱无力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大小姐,我来吧……”尚烟回头,见门口站了一个矮胖妇人,面容骨骼清奇,眼神呆滞,说话总是少一口气,绝症病人似的。她是家中的仙族下人云婶,不,确切说,是下人中的下人。只因摔碎碗盘、剪坏盆景、毁容式菜肴,都是她的拿手好戏。雁晴氏数次想将云婶逐出家门,叶光纪都以云婶家有老母、孩子需要钱为由拒绝。为此,雁晴氏跟儿女还有尚烟抱怨:“你们爹爹那新神族的劣性,我看是改不掉的了。”指他与下等人总有同病相怜之感。语气之中,无不鄙薄。此类抱怨,时常有之。起初,尚烟还有些惊讶。因为曾经在羲和口中,叶光纪根本就是个完人;到了雁晴氏口中,叶光纪好似方方面面都配不上她。只是,雁晴氏说得多了,尚烟也便听惯了。云婶道:“是夫人……”“雁晴姨娘让你来服侍我?”“是的……”“服侍多久?不会陪同整个修行吧?”“是的……”“那是谁服侍芷姗?”尚烟抽了抽嘴角,“你先别说,让我猜——是瑜婶,对不对?”“是的……”瑜婶与云婶正好相反,府里做事最勤快,最麻利,厨艺最好,最八面玲珑,是下人中的上上人。尚烟很暴躁:“我的个天,你能不能不要再说‘是的’了!!!”“是的……”云婶看着尚烟答道,依然目光呆滞。尚烟瞪圆了眼,期待她有点反应,然而她并没有任何反应。尚烟放弃了,转身,粗暴地继续收拾东西。过了很长很长时间,长到尚烟都开始打呵欠了,云婶才道:“啊,不是的……”“什么不是的?”“我不该说‘是的’……”“……”尚烟感觉,自己脑中有什么东西,“啪”地一声断了。这一晚,一家人在外用膳完毕,雁晴氏带着芷姗去她的房间谈话,叶光纪则到了尚烟的房间与她道别。尚烟憋了一整天的气,见父亲来,按捺着心中的不悦,替父亲倒茶、搬椅子。“没事,我自己来。”叶光纪摆摆手,象征性地抿了一口茶,“烟儿,你可有考虑过自己的终身大事?”门外的雁晴氏尚未走远,正巧听见叶光纪这句话,赶紧拉住芷姗,贴在门上偷听。“没呢。”尚烟想也不想便答道。“那爹爹给你说一门亲事,你看如何?”“暂时不要了吧。”呵呵,天知道订了亲事,对方会不会是男人中的云婶呢。相比叶光纪的殷勤,尚烟无所谓的态度,使得叶光纪有些难堪。叶光纪正色道:“你也不问对方是什么人。”“是什么人呢?”“水神共工的儿

子,叫共工韶宇。只比你大一些,我见过了,涉世未深,有些骄纵,除此,没什么毛病。”门外,雁晴氏瞪圆了眼,和芷姗面面相觑。“哦,那是上神氏族,看不上我吧。”尚烟答得跟在应制似的。“他们有意与咱们家定亲,而且指名道姓说了是你。当时我只含糊带过去了,想看看你的想法,再做决定。”听到此处,雁晴氏震惊极了,芷姗也又羞又怒,几乎要哭出来。这段时间,她们算是白欢喜,白期待了!但雁晴氏母女在乎的东西,对尚烟而言,却宛如浮云。她只淡淡道:“那便等此次修行结束后再说,爹爹看如何?”“也好。”叶光纪顿了顿,从怀中拿出一张信笺,放在桌上,“这是共工氏写的聘书,你若是有主意了,直接答复即可。”“爹帮我答复吧。我不嫁。”“你看都不看一眼?对姑娘来说,嫁人一事,还是不宜耽搁。”“我娘嫁你早,她有好下场?”叶光纪默了片刻,耐着性子道:“烟儿,爹知这么多年来,你对你娘的事有怨。”尚烟不语。她正处于最焦虑的年纪,时常喜怒无常,言谈日易,看谁都不顺眼,仇恨整个世界。在父亲面前,隐忍不发声,已是她的极限。“你娘的事,是对咱们家带来了很大的悲痛。”叶光纪语重心长道,“但这事何尝又不是一种教训。待日后你长大了,成家了,便会知道,男女之情的花期是很短的。在婚姻中,子嗣才最为重要。这一点,你知不知道?”尚烟愣住了。她虽尚无婚配之意,但也处于所有姑娘都在少女情怀、春花秋月的年纪,这番话自亲爹口中说出,自然打碎了她对完美夫君的憧憬。“爹爱你娘,这辈子都愧对她。”叶光纪坚定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但爹从未后悔过有你,有你的弟弟妹妹。你们才是爹爹最重要的人。什么女人,什么情情爱爱,都是过眼云烟。”尚烟很震惊,但这份震惊被心底的酸楚压制住了。她是在为母亲的痴情遗憾,还是在为父亲的残忍痛苦?她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叶光纪见女儿含着泪,有些不忍,却还是坚持说下去:“女儿,爹之所以现在告诉你这些,是因为你已经慢慢长大,对感情之事,不能再过分天真了。你得知道,人之欲,体现在方方面面。一个男人若想征服更多的领土与权力,他便会想征服更多的女人。”有人敲门。叶光纪应了一声,雁晴氏进来,笑道:“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父女俩说悄悄话啦?”“哦,那倒没有。”叶光纪云淡风轻道,“烟儿要在孟子山待一段时间,我在教她一些做人的道理。烟儿,今天你雁晴姨娘也在这,不好听的话,我也都说清楚些——你若是以后想嫁给爹爹这样的人,便要想明白,你们的孩子会很好很好,但你也需要牺牲很多。”尚烟第一反应是

去看雁晴氏。她脸上的笑还挂着,却好像笑累了一般,有些僵硬。尚烟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爹会说出的话。他从未对娘说过这种话。她一点也不心疼雁晴氏,但对于她爹,更是无语。他到底何来自信,觉得她想嫁他这样的男人?她真的很想说,拜托老爹,莫自恋了,你是什么人,自己心里没数吗?但还是忍下来了,微笑道:“若我不想要嫁爹爹这样的人呢?”雁晴氏道:“哎呀,烟儿,你怎能如此说你爹爹。他会伤心的。”叶光纪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但还是装作不在意:“那你便得放弃很多。放弃朱门绣户,放弃诗情画意,嫁一个只爱你、伴你的夫君,相安度岁,你舍得吗?”“为何舍不得?”尚烟一脸理直气壮。这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的答案。很多时候,烟儿真的像羲和。叶光纪长叹一声,站起来,摸了摸尚烟的头:“那爹便祝烟儿过得幸福。时候不早了,爹准备回神界了。”而后便准备出去。尚烟自然不会明白,每当叶光纪放出狠话之时,也是在试图说服他自己,他的选择是正确的。见雁晴氏唯唯诺诺地跟在叶光纪身后,尚烟愈发看不惯他如此自以为是,低声道:“我娘可真倒霉。”“你说什么?”叶光纪不可置信地回过头来。“我说,我娘可真倒霉,倾尽一生爱一个男人,却被他如此利用。”尚烟抬眼,毫不畏惧地看着他。不知为何,只有他们父女俩的时候,她和叶光纪总能和平共处,可雁晴氏在旁边,她的火气蹭蹭蹭的就上来了。叶光纪虽知道女儿近期脾气乖戾,但没想到她会把话说得如此难听。他凤目怒瞪,声音也变得森冷起来:“我如何利用你娘了?”“爹是新神族,娶我娘时,只是个在神界没根基的穷小子,也尚未任职九莲刺史吧。而娘是上神,不是吗?”说到最后,尚烟还哈哈笑了两声,言语更显讽刺。“你……你说什么?”叶光纪的脸瞬间白了。“你俩悬殊之大,众所周知,为何娶她,还需要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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