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婳对吴汉说道:“吴将军可以杀妾,但莫要羞辱妾,倘若吴将军要用强,妾会以死明志。”
吴汉闻言乐了,看着秦子婳的眼睛更亮。
别看秦子婳只是一女子,但却具备不输于男子的风骨。此时秦子婳小脸上的倔强,和眼中流露出来的决绝,在吴汉眼中,都是赏心悦目般的光彩照人。
他抬手指了指秦子婳,含笑说道:“你这个女人,我要定了,但你大可以放心,汉不会对女人用强。”
刘秀派出吴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服邺城,他这是给谢躬来了个釜底抽薪。
而此时的谢躬,还全然不知魏郡太守陈康已然转投了刘秀,而自己的夫人,落入吴汉之手,自己的大将刘庆,被陈康砍杀。
现在谢躬正率领部下,向林虑进。尤来军北逃,现已跑到林虑避难,谢躬现在要做的,就是率军赶到林虑,一举歼灭尤来军。
在他看来,尤来军虽人多势众,但被刘秀军的三千人吓得落荒而逃,实乃乌合之众,虾兵蟹将,自己率军到林虑,剿灭尤来军,亦是手到擒来之事。
可他忽略了一点,尤来军之所以在山阳不战而逃,他们顾虑的可不仅仅是耿弇、景丹统帅的三千幽州突骑,真正忌惮的是这三千突骑背后的刘秀军主力。
刘秀的威名太盛,尤来军不愿与刘秀军主力拼个你死我活,尤其是在他们还有退路的情况下。
而逃到林虑的尤来军,已经没有退路了,他们已经逃到了河内的最北面,再无路可逃。这时候谢躬率领部下来攻,尤来军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拼死一战。
谢躬军和尤来军在林虑的交锋,就是于这种情况下展开的。十多万的尤来军退无可退,横下一条心,拼死作战,与谢躬军的决战中,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战斗力。
此战,谢躬军被尤来军杀得大败。尸殍遍野,死伤无数。四万多将士,最后跟随谢躬一起逃走的只剩下几千人。
这一战,谢躬军可谓是一败涂地,险些被尤来军打了个全军覆没。谢躬没有带着残部向南溃败,去与刘秀军汇合,而是选择北上,进入魏郡,去往邺城。
此战之败,让谢躬怀疑自己是被刘秀算计了,刘秀明知道己方只有四万兵马,却让己方去对付十多万人的尤来军,这不是故意让己方以卵击石吗?
可是谢躬忘了,当初刘秀只是让他率军阻击尤来军北上,可没有让他们追敌到林虑作战。
谢躬打算带着残部,回到邺城,重整旗鼓,再反杀回林虑,与尤来军决一死战。但谢躬做梦也想不到,现在的邺城,已经不是更始朝廷的邺城,而是刘秀的邺城。
抵达邺城后,谢躬根本不疑有他,率领着麾下的残兵败将,直接进入城内。
他们前脚刚进来,后面的城门便被关闭,走在前面的谢躬听闻城门关闭声,不由得暗暗皱眉,这大白天的,邺城关闭城门作甚?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只见城墙上站起密密麻麻手持弩机的兵卒,与此同时,在他们四周的街道上,也出现了一队队的骑兵。
谢躬环顾四周,眉头紧锁,恰在这时,正前方的街道上行来两个人,一人正是魏郡太守陈康,另一人,则是吴汉。
没想到在邺城能看到吴汉,谢躬一怔,催马上前,在马上拱手说道:“吴将军,你怎会在邺城?”
吴汉冲着谢躬龇牙一笑,可是他变脸如翻书一般,沉声喝道:“拿下!”
随着他一声令下,谢躬身边的侍卫都没反应过来,由谢躬左右两侧的街道,各蹿出一条人影,来到谢躬的战马前,将他直接从战马上拽了下来。
“啊——”
噗通!谢躬惊叫出声,身子重重地摔落在地。见状,谢躬身后的侍卫以及众多将士们,无不大惊失色,人们正要上前,吴汉振声喝道:“我看哪一个敢动?”
在他喊喝的同时,就连街道两旁的屋顶上,也出现了大批的军兵,同样的,人们都是手持弩机,锋芒对准了街道上的谢躬军将士。
蹿到谢躬近前的二人,将谢躬拉肩头,拢二背,捆绑个结结实实,然后将其摁跪在地。谢躬扬起头来,怒视着吴汉,厉声喊喝道:“吴汉,你在作甚?”
吴汉嘿嘿一笑,反问道:“谢躬,你可知罪?”
“本官何罪之有?”
“何罪之有?你违抗大王令,私自率军到林虑作战,导致数万将士,白白命丧疆场,你还敢说自己何罪之有?”
谢躬先是一怔,而后气急败坏地吼道:“是萧王害我……”
“大王可有让你去林虑作战?”
“这……”
“大王令你阻击贼军,可你,非但没能做到,反而还私自率军去往林虑作战,导致我军惨败,你现在还要把罪责推到大王头上?”吴汉振声质问道。
原本端起武器的谢躬军将士们,听闻这话,纷纷把手中的武器放下了。如果真如吴汉所言,那么,己方这次的惨败,责任的确是在谢尚书身上啊!
谢躬脸色变换不定,好半晌没说出话来。过了许久,他咬牙说道:“吴汉,你只是偏将军,我乃尚书令,兼冀州牧,你无权抓我!”
吴汉含笑点点头,不慌不忙地伸手入怀,从怀中掏出一块铜质的令牌,向谢躬面前一伸,说道:“我吴汉是无权抓你谢尚书,可大王有权抓你问罪吧!”
看到刘秀的萧王令牌,谢躬全明白了,吴汉不是无缘无故出现在邺城的,而是受刘秀之命,专程折回邺城,伏击自己的。
他目光一转,看向吴汉身后的陈康,厉声嘶吼道:“陈太守!陈康!”
陈康如同鹌鹑似的,低垂着头,缩着脖子,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吴汉走到谢躬近前,弯下腰身,贴近他的耳边,说道:“虽然,我并不想问,但大王已经交代了,我还是必须要再问谢尚书一句,谢尚书可愿辅佐大王,共创大业?”
“呵呵呵,哈哈哈——”谢躬看着近在咫尺的吴汉,先是轻笑,笑着笑着,变成了仰面大笑。
笑了许久,他才收敛笑容,冲着吴汉一字一顿地说道:“躬,生为更始臣,死亦为更始鬼!要躬辅佐乱臣贼子,痴心妄想!”
“嗯!好!说得好,我等的就是你这一句!”
吴汉脸上的笑容加深几分,抬手拍拍他的脸颊,说道:“谢躬,你尽管安心上路,刘庆正在黄泉路上等你,至于你的夫人,以后自然会有我吴汉来照顾!”
谢躬的脸上,立刻露出惊骇之色,他张开嘴巴,刚要说话,吴汉已快如闪电般抽出佩剑,连犹豫都没犹豫,一剑斩断谢躬的脖颈,将他的脑袋直接劈砍下来。噗!谢躬的级掉落在地,轱辘到街边,看断头的表情,还带着没来得及消失的骇然。吴汉一脚踩在谢躬无头的尸体上,将剑身上的血迹于尸体衣服上蹭了蹭,然后吐了口唾沫,哼笑道:“自以为是!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你不死,我又怎么和子婳成亲?”说到这里,他抬头看向谢躬的部下们,用剑尖环指众人,说到:“谢躬不遵大王
令,私自率军前往林虑作战,导致我方将士,折损数万之众,罪无可恕,现已伏诛,你等,可是要随谢躬一同上路?”
这些谢躬的部下们面面相觑,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先开了头,放下武器,跪地投降。紧接着,人们一个接着一个的放下武器,全部跪伏在地,向吴汉缴械投降。
吴汉做事,向来果决,杀伐决断,绝不拖泥带水。他在幽州杀苗曾时是这样,在邺城杀谢躬、刘庆时还是这样。
面对着杀气腾腾、盛气凌人、锐气逼人,且成竹在胸的吴汉,谢躬的部下们连为他报仇的欲望都生不出来,无一例外,全部投降。
刘秀对吴汉的评价是一人敌一国,虽有夸大其词的地方,但也足见吴汉这个人的能力。
剑斩谢躬,吴汉还觉得不解气,对左右喝道:“将此贼的尸,拖到城外,弃于乱坟岗,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陈康快步走到吴汉身旁,缩着脖子,小心翼翼地说道:“吴将军,谢夫人她……”
“嗯?”
听闻吴汉的质疑声,以及看到他斜视自己的眼神,陈康两腿一软,差点没坐地上。
他急忙改口说道:“秦……秦小姐她和……和谢躬向来情深,倘若让秦……秦小姐知道将军将谢躬尸身弃于乱坟岗,必……必对将军生出怨恨啊!”
陈康虽是墙头草,善于见风使舵,但他还不是个十恶不赦、阴狠歹毒到骨子里的人。
对于谢躬,乃至秦子婳,他存有愧疚之情,现在谢躬已死,他是真的不希望谢躬被暴尸荒野,连个葬身之地都没有。
听完她的话,吴汉沉吟片刻,对左右说道:“拉倒乱坟岗埋了,不用留坟头,也不用做标记!”
“是!将军!”兵卒们答应一声,将谢躬的尸体搬上一辆马车,用草席子随意的一盖,便拉出城去。
吴汉随手拍了下陈康的肩膀,把后者吓了一跳,心惊胆寒地看着他。吴汉咧嘴一笑,说道:“刚刚,陈太守提醒得不错!”
陈康长松口气,向吴汉连连赔笑。
刘玄的心腹,更始朝廷的尚书令,兼冀州牧谢躬,就是死在邺城城内,死在吴汉的剑下。
谢躬其人,并没有什么恶行,即便是刘秀,对谢躬也颇为欣赏,赞叹他是‘真吏也’,是个一心为国为民,且能做实事的好官。
但是生逢乱世,不是做个好官就能得到好报,最为关键的一点,得能选好阵营,站好队。而谢躬,恰恰在错误的地点,站错了队。
自王郎死后,刘秀在河北的势力,迅速膨胀,如日中天,这个时候,谢躬还一心忠于刘玄,处处和刘秀唱反调,刘秀又怎能容他?
更要命的是,身在长安的刘玄,并没有给予谢躬任何实质上的支持,完全是把谢躬一个人扔在河北,任其牵制刘秀,任其自生自灭。
刘秀也有给过谢躬机会,而且不是一两次。他屡次暗示谢躬,希望他转投到自己的麾下,可谢躬也的确是个硬骨头,宁死不肯背弃刘玄。到最后,谢躬不可避免地成为了刘秀和刘玄权力斗争的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