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率先发问:“这件事你怎么没告诉我?!”
聂樊嵘讪讪的,还有点小委屈,“你也没问啊。”
老太太气得面部表情都要失控了,“我不问你就不知道说吗?啊!!”真是绝了,又是想把儿子塞回肚子里重造的一天。
江琬斟酌了一下,倒是十分客气:“那我父亲看过信之后,是什么反应?”
什么反应?
聂樊嵘面上显出几分嘲讽,“他让我好好过日子,不要整天想一些有的没的。”
江瑜颇为讶异,“他没拿你的信去调查?”
“没有!”聂樊嵘的脸依旧臭臭的。
可江瑜就更不可思议了,以她爸爸那么严谨的人,不应该呀,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这不是她爸爸一贯以来的态度吗?
除非……
“爸爸他早知道那封信不对劲。”江琬低声喃喃,双眸似是有些失神。
江瑜看了她一眼,面色颇为严肃,不巧,她也是这样想的,不然,实在无法解释为什么爸爸连调查也不曾,就否认了信的内容。
“也许是他不想把股份还给我呢?”聂樊嵘声音凉凉的,大有种作壁上观,再趁机抹黑江轲的意思,“你们就那么确定,江轲他是个……”
聂樊嵘用手比划了一下,“品格高尚的好人?”
“见利忘义这种事,也是有可能发生在他身上的吧?”
江瑜严肃脸,“我不否认存在这种可能。”
但话才出,几张脸都诧异地看过来,江琬是瞪眼,不敢置信,聂樊嵘则多了几分戏谑,至于聂老太太,人就冷静多了,她微微颔首,示意江瑜道:“你继续说。”
江瑜顿了顿,就接着刚才的思路发言了:“我的意思是,存在即合理,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哪怕它概率极低,但从客观上也不能否定它的存在。”
江轲是个怎样的人呢?
在她和江琬心中,江轲是个绝世少有的好爸爸,形象百分百正面,仿佛毫无缺点。
可在聂樊嵘眼里呢,见利忘义,或许是他巴不得会发生在江轲身上的事,那就意味着,其实江轲并没有他理想中的那般完美,人的劣根性,在他身上亦有所体现。
如此一来,他日算计江轲时,聂樊嵘自己的心理负担也可以不那么重,毕竟,是江轲背信在先,他只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合法权利,拿回曾祖寄放在江家的股份。
聂樊嵘面上的戏谑渐渐收敛了,别说,他还真是这样想的,所以一直以来,每当有所迟疑时,他就告诉自己,他没错,错的是江轲!
可谁知道,那封信,他当作凭证宝贝般地藏在枕头底下的那封信,居然是人为伪造的!
这就让他很是尴尬了,算计了那么多,哪怕失败了,可居然仍是一场空?
聂樊嵘摸着自己的心,忽然觉得有些难受。
江琬瞥了他一眼,却也恢复了原先的冷静,虽说客观上确实存在爸爸背信弃义的可能,可个人主观上,她是百分百相信爸爸的。
那么问题来了,爸爸是什么时候知道那封信的存在,又是从何得知它不对劲的?还有,在聂樊嵘拿着信去找他的时候,他为什么不直接点明信是假的呢?
同样的问题也正在江瑜脑海中思索着,但那一刻——
“将计就计!”
只听得江瑜和江琬异口同声地道。
换言之,姐妹俩的脑回路,再次达到了神奇的统一。
聂樊嵘看着她们默契的模样,难得地有些嫉妒,有个姐姐(妹妹)了不起吗?他睨了眼老太太,算了,老头不争气,也难怪他妈没给他生个弟弟或者妹妹。
他默默安慰自己,其实当个独生子挺好的,至少,他独享了妈妈的爱。
但“将计就计”这四个字,似乎在某种程度上验证了老太太的猜想,她哼了一声,隐约有些不满,“我就说我儿子是被你们家给牵累的,你看那封信,字里行间,最后都指向你们家吧?”
江琬哑然,江瑜却道:“可如果聂叔叔没坏心,算计再多也是枉然。”所以,说到底聂叔叔也有错!
老太太无言以对,只得阴着脸死盯住聂樊嵘,聂樊嵘再次裹紧了自己的小马褂,但求他妈别再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了,让他怪害怕的。
……
车子匀速行驶在回程的路上,江瑜和江琬并排坐在后座上,闭目不言,似是在思索今日在聂家老宅所经历的一切,一定程度上,此行还是有所收获的。
至少,她们得知了聂樊嵘算计的缘由并不只是因为嫉妒,还有外人筹谋多年的挑拨。
至于爸爸对这个“外人”是否心中有数,又知晓多少内情,就是未来她们需要解开的疑点了。
与此同时,才送走江家姐妹的聂老太太却忽然呵斥了聂樊嵘:“去,站好了!”
聂老太太给哑叔使了个眼色,哑叔便动作熟练地端起一碗水要放到聂樊嵘的头顶。
聂樊嵘绷紧身子不敢动,却试图讨价还价,“妈,我都五十多岁了。”
老太太嗤之以鼻,“你到一百岁了也是我儿子,我想罚你还得看时候吗?”
聂樊嵘小心翼翼地护住头顶那碗水,张嘴的动作也小了许多,“我就是想跟你商量下,能不能换个方式罚我?”也亏得唐婕和聂树鹏都不在,不然让他们看见了,好丢脸的。
聂老太太不能体会儿子这种奇怪的自尊心,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并且,惩罚升级,“站满三个小时,碗和水都得好好的,不然,今晚不许吃饭!”
聂樊嵘瞪眼,但又不敢大幅度动作,面上不禁有过一瞬的扭曲,“我都是个成熟的中年人了,你还罚吃饭,就不能换个有新意的吗?”
老太太毫不犹豫地嘲笑他,“可你兜里有钱吗?”
聂樊嵘:“……”
“你没钱,吃我的,用我的,还敢跟我讨价还价?!”
聂樊嵘木着脸,心里一片凄凉,他想,可能这就是人到中年兜里无钱的悲哀吧,但如果有人问他此刻是什么感受,他的回答大概是——
“后悔,非常后悔!”
至于是哪方面的后悔,或许连聂樊嵘自己也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