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刚不敢再劝,钟藤嘴边挂着阴冷的邪性,再次灌下一杯酒。
场中秦嫣的身段在周涵的手掌之间,让他的目光越来越炙热,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舞跳得不太好,还得麻烦你一直让着我。”
秦嫣清甜地笑道:“我在国外的时候,他们那边每周都有舞会,不过我也不是经常参加。”
“一定有不少外国男孩子追你吧?”
秦嫣摇了摇头:“可能我比较迟钝。”
她眼眸微扫说道:“对了,你和南禹衡也好久没联系了吧?”
“是有好久了,不过也会偶尔通电话,他会问我一些我家生意方面的事。”
秦嫣的目光迎向他:“南禹衡和你们家有生意往来吗?”
说着秦嫣脚步顺势向右一移带着周涵在场中转了半圈,让他背对着南禹衡,这样南禹衡便也看不见他的口型。
秦嫣听见他说:“我们家和他没什么生意往来,倒是和南家有些合作。”
秦嫣眼底暗藏着盘算:“是啊,你家不是主要做海运吗?具体是什么性质的?”
周涵见秦嫣挺感兴趣的,便简单和她说道:“主要是货代和船代,比如一些货物的进出口清关,报关,和南家那边合作的就是船代,包括一些检疫、拖车、装卸货等等之类的。”
秦嫣听明白了,爸爸如果和周家合作,主要就是货代这一块能解决不小的麻烦,她眼珠子微微一动随即问道:“你们和南家谁合作啊?”
周涵想了想:“南灏,你听过吗?我其实也不是很清楚,南家里面关系乱得很,每条航线背后的势力归属都不一样,我爸这些年好像一直和南灏底下的关系走得比较近,他手下的船主要做中欧那条沿线。”
秦嫣不动声色地掀了下眉,中欧航线,德国,她眼帘微垂,长长的睫掩住眼中快速交替的思绪。
不知不觉舞曲结束了,秦嫣一个华丽地转身,顺势将周涵拉回场中央,将他往自己面前轻轻一拉,周涵微微弯腰,秦嫣凑在他耳边说了句话,周涵顿时大骇,猛地扭头朝南禹衡看去,然而秦嫣重重捏了下他的手将他的视线强行拉了回来,而后优雅地向后退了一步轻拉裙摆对他微微曲膝,便转身离去。
第68章
秦嫣离场后, 周涵满脸懵的神情魂不守舍地退了场,场内顿时热闹起来,人们把酒言欢, 推杯换盏。
秦文毅身边更是围了不少人, 虽然他的生意近年来发展平平, 但他创立的养老机构却让他在整个南城备受拥戴。
东海岸就是这样一个现实的地方,你不得势时,所有人都恨不得离你八丈远,你形势大好时,最不缺的就是那些好听恭维的话。
秦嫣刚走到场边, 陆凡赶紧去找她匆匆问道:“你没事吧?”
秦嫣莫名其妙地转过头:“我能有什么事?”
“你刚才停在南禹衡面前, 我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被你吓死了。”
秦嫣嘴角挂着玩味的笑意转过身去, 看见芬姨刚要推着南禹衡到一边,裴家人立马碰了碰站在旁边想拿东西吃的裴毓沁,裴毓沁一脸不情愿地丢下吃的跑去南禹衡身后,芬姨无法, 只好让到一边, 只是她到底年纪小,大概这种场合不能和同龄的女孩聚在一起, 脸上多少挂着些无聊散漫的神情。
尽管如此, 今晚裴毓沁倒是受尽了关注,住在东海岸的人都知道南家的这个少爷清清冷冷了这么多年,还第一次看见他身边跟着个小女孩, 虽然南禹衡始终没有表态,但看裴家那迫切的态度,所有人都暗自猜测恐怕东海岸没多久又会多一桩喜事。
因为别人实在想不到一个吊着半口气的南禹衡,有姑娘愿意跟他,还是上山区裴家的姑娘,他有什么理由拒绝。
秦嫣只稍上一眼便转身朝侧厅走去,还没走到过道,角落里忽然一个人站了起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秦嫣脚步微顿看着面前的男人,要不是那有些阴冷的剑眉星目,秦嫣差点没有认出来。
从外表来看,钟藤的变化是所有人中最大的,他本就比秦智他们大一届,去年已经进了蒋氏集团,如今倒也没有那些张狂的发型和随性的打扮,穿着深黑色的西装,那双犀利的眼睛似黑夜中蛰伏的鹰,带着丝丝守望猎物的危险性朝秦嫣走来。
他白色衬衫领口微微敞开,细长的眼眸含着些许醉意,还没到秦嫣近前,她就闻到了一股酒气,不禁蹙起眉想绕过他往里走,谁料路过钟藤身边的时候,或许是酒劲上来了,他突然一把抓住她纤细的胳膊硬生生将她扯到自己身前。
秦嫣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番语气疏离地说:“钟少还真够给我面子的,跑到我的生日宴上来喝得酩酊大醉,现在还扯着我不放,有何贵干?”
钟藤见她跟自己说话了,干脆松开手俯下身仔细盯着她看,秦嫣被他盯得有些不自然,便撇过头去。
钟藤嘴角随即浮上一丝笑意:“你这个女人心也够狠的。”
秦嫣不解地回望着他,他眼里涌动着理不清的情绪:“一走两年一趟都不回来,是外国的水养人?还是外国的帅哥让你挑花了眼?”
他阴阳怪气的话让秦嫣不想跟他再扯,刚抬步,他却再次挡在秦嫣面前,眼里有些冷意地说:“我以为你回来干嘛呢?搞了半天也不得不听从家里安排?怎么?看见姓南的站都站不起来了赶紧撇清关系?”
秦嫣倏地抬头死死盯着钟藤,当那双盛气凌人的冰眸映入秦嫣眼中时,她平复已久的心脏终于在这个瞬间狠狠拧了一下。
脑中忽然闪现出那年深巷的记忆,他是如何折磨南禹衡的,他折磨得不是他的肉体,而是在摧残他的傲骨,凌虐他的尊严。
那时的秦嫣只能眼睁睁看着钟藤的践踏,却做不了任何事,那是她这辈子最绝望的时刻,却在此时那种恨意从心底突然又迸发了出来。
她声音没有丝毫温度极冷地说:“他不是你这种人配提的。”
钟藤听见这句话也怔了一下,随之而来的便是更旺盛的怒火,凶残的气息便压了下来,嘴边挂着狰狞嗜血的笑意:“我不配?我偏要提,他就是个废物,我现在过去给他一拳你看他能拿我怎么办?这就是你看上的男人,连特么男人都不算!”
秦嫣就这样看着钟藤,冰冷的嘴唇紧紧抿着,胸口上下起伏,拳头紧紧放在身侧,她侧过头深吸一口气,倏地转头嘴边已然挂上一抹冷到极致却美艳的笑容对钟藤说:“手给我。”
钟藤深深皱起眉看着她,她淡雅的面容像蕴含在朦胧烟雨中的花朵,透出绝美的光影,声音似清透的水滴浸入心田,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蛊惑,纵使钟藤感觉到她的反应不太对劲,但看见她朝自己伸出手,和那诱人而美艳的笑容,仿佛刹那间回到了当年的舞会,那时他也明明知道面前的少女在戏弄他,可她一次又一次笑着向他伸出手时,他还是那么心甘情愿地将手交给她。
秦嫣见他没有反应,又向他凑近一步对他轻柔地说了句:“手给我。”
她身上那清甜的香味让钟藤魂牵梦绕了无数个春去秋来,当这三个字从秦嫣口中说出来时就像有魔力一样,使钟藤的大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鬼使神差地将手伸给了秦嫣。
几乎在秦嫣握住他手的瞬间,唇边的笑容瞬间变冷,手如鬼魅的蛇般,顺着钟藤的手背迅速上移抓住他的小臂,趁势一个背步,左手按住他的肩胛骨,拽着他的手背快速转体周身猛然发力将他就这样过背凶狠地摔了出去!
“砰”得一声响彻整个大厅,她拽起裙角一个利落飒爽地翻身单膝牢牢压住钟藤的背脊,提起他的右臂狠狠往后一折,“嘎哒”一声伴随着钟藤的惨叫,一切快如闪电,她扔掉他错位的膀子爽利地站起身,眼眸没有动一下地转过身去,当看见一整个大厅的人都处于静止状态用一种非常惊恐地眼神看着她时。
她微微昂起头,露出修长的天鹅颈,像个不可一世的女王,拂了拂裙摆对众人优雅颔首,仿佛刚才的行为也只是她一个习以为常的表演。
随后缓步走到不远处的周涵身旁,用很温柔的声音轻声说道:“刚才还忘了告诉你,我有暴力倾向。”
在周涵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她淡然转身扬长而去。
霎时间,这个生日宴随着主人公的离去炸开了锅,这大概是东海岸这几十年来最骇人听闻的事件。
南禹衡扶着轮椅转了方向,眼里拂过晦暗不明的光泽,嘴角挑起一丝似笑非笑地弧度对芬姨说:“我们回去吧。”
芬姨还和众人一样,处于惊吓中,她甚至不敢相信刚才那个身手利落的女子是秦嫣,这和她印象中的秦嫣完全判若两人。
她推着南禹衡离开秦家时,一路上脸色煞白,倒是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手指有规律地敲打在轮椅把手上望着皎洁的明月,似心情不错的样子。
秦家一时乱了套,钟家大人今天都没来,只有钟藤一个人赴宴,此时疼得在地上打滚,裴家人只能帮忙送去医院。
混乱中,裴毓沁倒没注意到南禹衡已经离开了,有些姑娘准备回去,喊裴毓沁一道走,她跑去问裴毓霖,裴毓霖让她先回家吧。
于是裴毓沁便上了东海岸其他女孩家的车子,车上倒是还有三个女孩,大概是场面有些混乱,大人们让她们先回家。
其中一个和裴毓沁同龄,另外两个则要比她们大上好几岁,这个年纪的女孩窝在一起难免八卦,大家都问裴毓沁是不是要和南禹衡订婚了?
裴毓沁不像她的姐姐裴毓霖那么沉得住气,见别人兴奋地怂恿她说,她便没忍住告诉她们,可能不久就会订婚了。
几个女生在车上哄闹她,搞得裴毓沁也怪不好意思的。
可是坐在副驾驶的小芸一直没怎么说话,后面人喊她问她怎么了,她突然回过头看着裴毓沁有些为难地说:“你姐姐告诉过你南禹衡身体的事吗?”
这句话倒是突然让车内的气氛安静下来,裴毓沁说道:“我知道他身体不太好。”
小芸和另一个大几岁的姑娘对视一眼跟裴毓沁说:“不是身体不好的原因,你没想过南禹衡长这么好看,为什么东海岸没有人愿意嫁给他吗?”
到这时裴毓沁有些急切地问:“为什么?”
“他不能那个的。”
裴毓沁似懂非懂地看着小芸,另一个大几岁的姑娘忍不住插道:“就是他不能像正常男人那样对你,不能跟你生小孩,你要嫁给他你得守一辈子活寡,做不了女人的。”
裴毓沁这时反应过来,突然陷入沉默,前面的小芸接着说道:“是啊,就是这个意思,太可怜了,你家人真要把你嫁给南禹衡吗?你可要想清楚了。”
裴毓沁旁边坐着的同龄女孩听她们这么说,也有些同情裴毓沁地拽了拽她:“你要么再和你家人说说吧,我今天看南禹衡一直坐在轮椅上都没站起来过,你要是嫁给他,不是还得照顾他啊?那不累死。”
几个女生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裴毓沁都快哭了,一直把她送回裴家,几个女生才离开。
而当天晚上的生日宴比预计的要提早结束很多,秦文毅清楚秦嫣不会轻易在这种场合对钟家那小子动手,虽然不妥,但想到刚才那小子浑身酒气胡言乱语的样子,秦文毅也恨不得给他一下,便也没有再去找秦嫣。
而秦嫣上了楼回房后也没有出来过,大约是当天凌晨两点多,秦嫣突然听见楼下有汽车发动的声音,她探出头看了一眼,秦文毅的汽车在黑夜中迅速调头不知道去了哪。
秦嫣和秦智同时打开房间的门走下楼,正好在客厅看见林岩,便问她出了什么事,林岩脸上尽是担忧,说秦文毅刚才突然接到个电话,好像货那边出了点问题,过去周旋了,让他们先上楼睡觉,明天再说。
秦嫣和秦智便一道上了楼,秦嫣刚准备进房,突然侧了下身子问秦智:“爸的生意会出事恐怕不是偶然吧,你知道是谁吗?”
秦智想了想回了三个字:“不确定。”
秦嫣琢磨了下这三个字,看来秦智心里是有点数的。
她没再多问推开门,秦智却忽然飘了句:“这两年练得不错。”
说完笑了下先进了房。
秦嫣自从回国后因为时差的问题,晚上一直睡不大安稳,迷迷糊糊到了早晨,干脆起了床换上一套利落的运动服出去晨跑。
她临出门前还特地看了下爸爸的车子回来了,才放心沿着干净整洁的街道往山道边上小跑。
虽然南城的夏天很热,但东海岸隐在红枫山上,一大早倒是空气宜人,令人神清气爽,每家每户都在沉眠中,东海岸的街道陷入一片安静宁和之中,相比昨晚觥筹交错的华丽盛宴,秦嫣更喜欢宁静朴实的东海岸。
这两年她总有晨跑的习惯,因为常年练柔道的缘故,她总是注意保持自己的体能训练。
久违的红枫山在晨曦之中渐渐苏醒,她穿过斑驳的树影,路过山间清澈的湖畔,向着山道一路小跑上去,直到跑到半山腰的石亭她才停下脚步站在石亭中央俯瞰整个东海岸瑰丽美好的早晨,丝丝凉风吹干了她额上的汗珠,高高的马尾让她看上去精神饱满。
她歇了一小会,便又沿着原路往回跑,可还没跑到家门口,她就发现走时安静宁和的街道上站满了人,越来越多的人往南家拥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第69章
昨天晚上, 东海岸的人都睡得很晚,但对于有些人来说,那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裴毓沁回到家中后, 在房间辗转难眠, 好不容易等回了父母, 那是哭得肝肠寸断,说自己不想嫁给南禹衡,不想守活寡。
要说这件事,那个小芸也是有些私心,早些年还在景仁上高中时, 她也去南禹衡家门口向他表白过, 只不过那时被秦嫣告知南禹衡的身体不能行夫妻之事, 之后又被南禹衡赶走。
虽然这件事过去好多年了, 小芸也不再会去幻想南禹衡,但到底是年少时心里喜欢过的男生,求而不得,自然会有些嫉妒裴毓沁, 晚上的那番话虽然也是真的, 不过更是有意奚落裴毓沁。
裴毓沁自小心高气傲,各方面都比同龄的孩子优越, 从来只有别人羡慕她的份, 还从来没有被人如此同情可怜过,自然心里憋屈得很!
裴家父母到底是心疼女儿,虽然事关重大, 但看见自己小女儿这么一闹,便答应这件事先缓一缓再说,以此稳住裴毓沁的情绪,谁料当天夜里,裴毓霖冲进裴毓沁的房间对她说,让她暂时答应和南禹衡订婚,反正现在她还小,以南禹衡的身体情况,说不定根本熬不到她结婚的年龄,到时候既能帮得上家里,对她也没什么损失。
哄得裴毓沁是犹豫了,但她毕竟没有裴毓霖能想得那么长远,眼下只能顾得了自己,她还没经历过爱情,就要嫁给一个快死的人,怎么想怎么委屈,说着说着就又哭了。
裴毓霖见和她说不通,也发了火威胁她,说她会和爸妈说订婚的事,让裴毓沁必须答应,否则以后长大别指望她。
裴毓霖走后,裴毓沁越想就越难过,一难过忍不住哭到下半夜终于打了个电话给自己的小闺蜜诉苦,两个小女生一琢磨,一旦这婚事定下来了,万一南禹衡的身体能拖下去,那只能结婚,就算拖不到裴毓沁上大学,她也是和个死人有过婚约的,这种没过门就死了未婚夫的叫克夫,好人家肯定不会要的。
裴毓沁一听,这一旦和南禹衡订下婚约,这辈子横竖是毁了,要被整个东海岸的人嘲笑不说,还不能有段正常的婚姻,她这个年纪的女孩正是对爱情充满幻想的时候,这件噩耗着实是让裴毓沁绝望伤心。
但她的脾气向来是忍不了半点委屈的,一大早就背着裴毓霖,带着佣人和司机杀到了南家,那气势汹汹的样子,被荣叔在院中拦了下来,说南少爷还在休息,带这么多人进去不方便。
结果裴毓沁就在门口大闹,还让佣人砸了南家的一院花草,搞得南虞也很火大,冲到楼上让南禹衡下去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