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内,贺皇后所居的坤宁宫。
正是诸位妃嫔请安的日子,淑妃行完礼后便送过来一份奇异的礼物——一份玉石所做的盒子。
玉石温润,一看就是上好的和田玉,被雕刻成了盒子模样,盒子外面还雕刻着如意云纹,格外精巧。
宸妃撇撇嘴,白眼都快翻上天去了:狗腿子!不过也太没品味了些,送个盒子有什么意思?
只不过贺皇后与淑妃走得近,并不以为过,反而笑吟吟叫宫娥接过来看看。
谁知淑妃不让:“圣人娘娘,我这盒子大有乾坤,须得您亲自开才能用到您的运势。”
这要做什么?
贺皇后与在场的妃嫔们都有些错愕,只不过贺皇后还是给了淑妃面子,走过来亲手揭开了盒盖——
“呀!”
贺皇后和近处几个看得见的妃嫔都惊讶出声,原来这玉石盒子里鲜花锦簇,鲜红的石榴花、粉色如羽毛轻盈的合欢花、清丽出尘的荷花,都是吉祥又喜庆的花朵。盒子中的空隙还放着桂圆、莲子、红枣,一看就是早生贵子的好兆头。
贺皇后谢淑妃:“你可真是用心。”
淑妃不以为然扬扬手:“娘娘莫要嫌弃这盒子里的东西不如表面贵重才是。”
贺皇后笑:“都说买椟还珠,我瞧着你这里面的珠也极其好看。”说着就吩咐宫娥将玉石花盒立在妆台上摆设。
谁知淑妃却拦住她:“娘娘且慢,这花盒里面还有个要紧物件呢。”
她指着花盒正中的荷花:“那荷花花苞里有个玉件,您翻出来瞧瞧。”
贺皇后这才留意到荷花一开一含苞,当众那花苞有些鼓囊囊,似乎里面有什么物件。
哼,淑妃娘家可是个穷翰林,能有什么好东西?宸妃在心里嗤了一声,眼睛却瞄了过去。
贺皇后轻轻拨开荷花花苞,这才看见里面仰卧着一个玉雕件,拿起之后就见玉雕刻着六个小童正在鞠蹴,神态活灵活现,似乎真看得见他们满头大汗一样。
别人还好,淑妃一看这个玉件就“哎呀”一声,而后满脸喜意:“果然娘娘好运道,身子贵重才能开出这极其罕见的玉件。”
宸妃瞥了一眼那玉雕:这算什么罕见?充其量也就算是好点的玉石,但在宫里的一堆奇珍异宝中间也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东西。淑妃这条哈巴狗还真是什么都能吹呢。
诸人和贺皇后都听得云里雾里,淑妃便捂嘴笑道:“这盒子唤做花盒,是一家鲜花脚店出售的稀罕玩意儿,每个盒子看不见里面,买到手后能开出不同的玉雕件,可以集一套。”
这什么玩意儿?
妃嫔们都没听说过这样的东西,一时都好奇张望过去。
“这套是孩童嬉闹场景,里面的小童子喂猫的,有钓鱼的,有骑竹马的,可都是单人,当中最大最稀罕的一个便是娘娘开出来的群童鞠蹴图。”淑妃满脸笑意。
贺皇后的贴身宫娥最为机灵,当即跪下恭喜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妃嫔们也不傻,当即跟着道喜。
当即道喜声此起彼伏。
贺皇后也笑了起来,只不过还是将信将疑:“你莫不是特意放出来唬我的?怎的就那么巧我就开出来个罕见的?”
“我哪里有啊娘娘!”淑妃忙不迭喊冤,“您瞧花盒边有专门的封条,上面还盖了红戳,您拿到手时可是完好的。”
诸妃嫔瞧过去,果然见玉石盒子边上有道纸糊的封条,上面盖着“花满蹊”的红戳。
“可你若是与店家商量好,多给她些银子叫她封个好意头的玉雕进去,再盖戳不也一样?”宸妃在旁嗤之以鼻。
淑妃似乎也想到诸人会怀疑她,她笑道:“那家店诸位娘娘们也可去打听,听说是宗亲家眷,平日里做生意硬气得很,他家卖的就是赌花盒的意头,岂会为我改变?”
随后她拍拍手,示意在屋檐下的宫娥带东西进来:“多说无益,我给诸姐妹也买了一份,大家自己玩上几次就知道了。”
说罢宫娥们便端着一个个木盒走了进来。
宸妃看了一眼,有些不耐:“怎的我们是木盒?不是玉盒?”
淑妃不生气,大咧咧笑:“我倒是想送玉盒,可没有那么多银子啊。只好买木盒的,不过姐妹们放心里面的东西是一样的。”
在场的妃嫔们一人分了一个花盒。
宸妃也分到了一个,她虽然很想硬气拒绝淑妃,可想了想自己也试着抽一抽,瞧瞧能抽出什么东西来,便没有拒绝。
大家适才看到贺皇后亲手从荷花花苞里抽取出了个稀罕的玉雕,心里早就按捺不住想玩玩了,是以花盒一到手便开始抽取。
淑妃端着自己的花盒走到贺皇后身边:“臣妾也借借圣人娘娘的好运道。”
说罢便小心打开了花盒,她抽出了个两个童子低头玩磨喝乐的,虽然比不上皇后的,可是两个也很难得,她忙谢过皇后。
贺皇后瞧着也觉有趣,再去瞧德妃。
德妃平日里谨言慎行惯了,也不多说话,抿着嘴小心将花盒外面封条撕开。
她是个慢性子,撕得慢吞吞,急得淑妃笑:“德妃妹妹倒像是要留着这封条有用似的。”
诸妃嫔们都笑了起来。
贺皇后嗔怪瞧淑妃一眼:“德妃是个文静面人,你别吓着她。”
唯有宸妃在心里哼了一声:屁,德妃娘家不显,却能在不投靠任何人的前提下诞育下皇子还抚养在自己膝下,能是个面人?
不过她也有些好奇德妃能开出个什么,于是不说话,凑过去看。
德妃开出个两个童子斗蟋蟀的玉雕。
淑妃“哎呀”一声:“不错了,跟我一样都是两个的。”她不讨厌德妃,对方品阶与自己一样,所以与自己开一样的她也不反感。
宸妃在心里笑:斗蟋蟀好,不务正业,说不定指的是淑妃儿子这辈子是个败家子呢。
“看看宸妃妹妹开什么?!”淑妃看完德妃的便来看宸妃的。
按着品阶就到她开了,本来指点江山的宸妃忽然有些慌了。
万一她开出来的既不如皇后的,又不如淑妃德妃的,那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她拆花盒的手就有些颤抖,可到底还是一咬牙撕开了封条——她就不信了自己没这个命!
荷花花苞里躺着个小童,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怀里还抱着个猴子。
“马上封侯!”很快有嘴快的妃嫔说出了寓意,再想到宸妃的二皇子如今正跟着官家当差办事,不正有可能会封侯吗?
宸妃心里得意,将那个玉雕轻轻放回花盒里,面上却风轻云淡:“这花盒就是玩,不作数的。”
再想起贺皇后抽了个鞠蹴的,五六个小童有什么用?都说玩物丧志,若她怀得真是天子,岂会鞠蹴?
就像从前的太子,尊贵是尊贵,可惜走歪了道,还不是被废?
宸妃越想越得意。
贺皇后也不生气,她想:这马上封侯对普通老百姓是个好兆头,可对皇家子弟却不一定,原本二皇子可是有可能做皇帝的,做侯爷是个什么鬼?
二皇子如今被官家带着教导,眼看着就有可能继承大统。
可今天抽出个封侯的兆头,莫非自己肚子里的真是个真龙天子?
贺皇后不由自主摸着肚里的孩子,心情大悦。
而后剩下的昭仪、昭容、婕妤、才人们又有些紧张:这当众抽取花盒固然好玩,可若是抽出个比高位的娘娘们好的,那如何收场?
一个个抽得战战兢兢,不过她们运气好,不是抽了喂猫的就是抽了钓鱼的,还有骑竹马的,有玩磨喝乐的,有锤丸的。
都是嬉闹玩耍的场景,而且都是单个童子,既不得罪前面的娘娘们又能讨个好兆头。
这一场可谓是诸妃嫔们皆大欢喜,就连平日里最爱挑事的宸妃都摩挲着那个马上封侯的玉雕件。
大家还跟淑妃打听了那家店的店名,想着下回叫自己家人或拖采购太监带些进来玩。
反正也不贵,当真是很好玩啊,最难得是抽取之前那种宾息凝神期待又担忧的感觉让人越来越回味。
贺皇后那天抽出个最罕见的,可她想自己若是集齐个全套就好了,这些玉雕都是小童子,她正怀孕呢,看着这些玉雕小童圆胳膊圆腿便觉憨态可掬。
便叫人买了几回。
不料被来例行请安的宸妃撞见,她拿手帕捂着嘴笑:“都说圣人娘娘端庄大气,谁知竟也如小女儿一般喜欢这些。”
叫贺皇后当众下不来台。
宸妃可不管那些,飞扬跋扈从诸妃嫔前面走过。
不过等过几天她也派了心腹去花满蹊那店里:“去打探打探,那淑妃是不是买通了老板将个好意头的玉雕塞了进去?”
心腹太监打探回来:“娘娘,那老板油盐不进,又不缺钱又有权势,应当钱买不动。”
看来这回又不能拿这件事做把柄在官家跟前说淑妃坏话了,宸妃懒洋洋往后一靠。
忽然见桌前放着十几个熟悉的玉盒?
心腹太监赔笑:“我去一趟自然不能空手回来见娘娘,想起上回娘娘喜欢那个花盒,便自作主张买了几个孝敬娘娘。”
见宸妃脸色有些微妙,太监便小心砖腔:“不过——若您不喜欢小的这就拿下去。”
“留着吧!”宸妃不耐烦道。
太监忙小心出去。
等他走后,宸妃便走到盒子跟前随手撕掉封条,哼,不过是淑妃拿来讨喜的小玩意儿,能有什么意思?
她这么想着手里已经熟练地捞出个玉雕,看了一下愣了一下:咦?这个怎么是芙蓉玉的荷花?
不对啊,上次抽的花盒可全是童子,还都是白玉玉雕。
难道是老板以次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