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妃为着面子,不愿唤自己的心腹太监进来问清楚,便将信将疑又拆了一个玉石花盒。
她小心扒拉开荷花花苞:这回可不会错吧?
谁知这回居然从里面拿出个海蓝宝雕刻的绣球花,仍旧不是童子。
这怎么回事?
错一个还能错两个?
宸妃把玩着海蓝宝雕刻的绣球花,海蓝宝和芙蓉玉都不是什么稀罕宝石,拿来给她做脸盆器具都嫌掉价,可这工匠手艺不错,将海蓝宝修成好看的花卉模样,一簇簇花序在枝头打着小伞,聚集成球。
恰好绣球本来就是蓝紫色,正是海蓝宝的本色,宝石天然的淡蓝色泽与绣球花在日光下层次不齐的深深浅浅颜色相和,居然能以假乱真。
宸妃看得心头大悦,决定不去计较花满蹊店家以次充好的罪责,她又开了一个玉盒。
这个玉盒内部是黄水晶刻出来的葵花,葵花大花盘,在阳光下闪着明黄的光芒,瞧着就让人心里亮堂堂的。
事到如今宸妃便知道不是花满蹊以次充好,而是人家这花盒有两个系列,前面淑妃给诸嫔妃买的是童子款,她的心腹太监买回来的是花卉图。
想想也正常嘛,出了嫁的妇人喜欢童子,可是没出嫁的大闺女小娘子自然是喜欢旁的。
不错,这花满蹊的老板会做生意。
宸妃再仔细瞧瞧,果然发觉不同:淑妃送的童子花盒侧面刻着个小童的样子,而她的百花花盒侧面刻着的是个花朵模样。
想必店内老板就用这种法子来区分不同花盒。
宸妃想通这一点便开始拆旁的几个花盒,越拆越喜欢,一会功夫就拆出了翠玉雕刻的绿萼、黄玛瑙雕刻出的黄色迎春,粉碧玺的杏花,天河石雕刻出云醉花,葡萄石刻出来的绿桔梗。
那些花的底部都打了孔,宸妃索性叫宫娥找些硬铁丝将它们都固定在枝头,而后用绿绸缎缠绕铁丝,最后插在花瓶里。
看着就如百花争艳。
过两天有妃嫔来宸妃宫里串门,立刻就看见了黄花梨案几上一瓶子栩栩如生的假花,少不得要凑趣问两句。
要是往常宸妃早就自得自矜说出了自己寻到了新鲜玩意儿,可这家店是淑妃先发现的,宸妃便不想叫人知道她私下里偷偷买了花满蹊的花盒,当即含含糊糊道:“宫娥们胡乱做的。”
宸妃原想着自己将那些花卉都集齐了便也罢了,谁知坐着坐着无聊又想玩了,自己抽出几枝重复的花,不知全集齐全了是个怎么样的?
她越想越高兴,吩咐心腹太监:“那天你买来的花盒再多些。”
心腹太监“得嘞”,心里想娘娘一开始还冷着脸不大高兴呢,如今倒主动要,或许是这花盒深得他意?
而后就听宸妃道:“要花的,别要旁的。”
怎么还有花的,还有旁的?心腹太监稀里糊涂,他那天去花满蹊店里也是胡乱拿了十几盒,不知道其中的端倪。
藏着疑问到了花满蹊,跟伙计聊了两句,才知道这中间有这么个端倪,那小伙计还颇为得意:“我家花满蹊的花盒卖得最多的便是百花图。你可真识货。”
太监听得心惊:“怎的,还有百花?”
“对啊。先选了百种花木,以后还会陆续增加新品。”小伙计给他细细说来。
太监苦起脸:“这得买多少啊?”唉,娘娘这个喜好可真是费钱。
小伙计帮他算账:“你可以买木头花盒,比玉石的便宜一大截,还可以拿了其中玉雕就将花盒转手卖了,也能回些本。”
心腹太监一听此法可行,便买了一百个木头花盒回去复命,还将这法子说给宸妃。
宸妃也不是铺张浪费的,当即点点头:“就用这法子。”她还要攒钱给二皇子登基铺路呢。
她将花盒里的玉雕件都拿出来后便准备叫太监运送花盒出去出售。
谁知这回宸妃运气当真非常好,居然重复得花朵甚少,一次就将一百朵花卉抽齐了。
她激动得直拍手。
宫娥们服侍宸妃这么多年,见过她嘲讽皇后,怒骂淑妃,却没见过她如小女儿一样高兴得直拍手,当即也替自己家娘娘高兴。
心腹太监也挺高兴,运上百个花盒进宫着实麻烦,他以后也不用再受这罪了。
谁知冷静过后宸妃指着挡在花瓶后的一只尚未拆封的花盒:“不对啊,怎么还有一盒?我明明数过了适才已经够一百盒了。”
心腹太监忙道:“这是店家送的,说我们买的多所以多送了一盒。”
“这店家可真够抠搜的。就送一盒?”宸妃边嘀咕边随后打开花盒,而后神情一愣。
心腹太监心里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便见宸妃从里面拿出一个玉雕:“这水瓶子是个什么意思?”
再看花盒外面,写着“十二星宫”。
“十二星宫,那是甚?”
有宫娥懂,便道:“娘娘,这是西域流传过来的洋玩意儿,不同月份人出生分属不同星宫,有水瓶星宫、巨蟹、还有摩羯等等,赫赫有名的苏学士和昌黎先生都是摩羯。”
“咦?”宸妃来了兴致。
当即跟宫娥问起究竟,才知自己的星宫是白羊座,官家是水瓶座,贺皇后是称量座,二皇子是阴阳座。
宸妃看着那水瓶玉雕,忽然灵机一动,将自己抽出的花盒连盒子带玉雕一起送给了官家:“最近外头流行花盒抽星宫,我一抽就抽了个官家的星宫,便给官家送了来。”
官家素来宠幸宸妃,立刻龙颜大悦,而后给宸妃赏了大笔银两下来。
宸妃收到赏赐便拿出了部分交给心腹太监:“再去买些十二星宫的花盒过来。”
一边盘算:“我要抽个白羊出来,还要抽个我儿的阴阳座出来。”
于是心腹太监再次来到了花满蹊,含蕊一下就认出了这位是那一下买了一百盒的大户,当即热情招呼他:“再给您多送一个花盒。”
“不不不!”太监头摇得拨浪鼓一样,“不用了。”
再也不能给自家娘娘惹上新的瘾头了。
莺莺这回因着贺皇后怀孕生子卖了不少花盒,民间也甚为喜欢这种童子的花盒,一时之间花满蹊的生意又上了一个台阶。
谁知这中间倒惹上一桩麻烦事。
原来有位车员外,瞧着花满蹊的花盒生意红火便动了心思,想着自己若是也能做花盒买卖便好了。
他于是先买了几个花盒瞧瞧究竟,发现其中吸引人的是里面的玉雕,便琢磨起来:花满蹊店里都是女流之辈,看着没有会拿刻刀的,这雕刻的工匠是谁?
于是车员外便在花满蹊斜附近的茶楼上坐了下来,只仔细观察。
果然被他发觉过几天有个脸庞粗粝的老人,带了个蓝布包袱过来。
车员外觉得老头可疑,便派了小厮跟踪,发现老头出了花满蹊便去集市采购一些不值钱的玉石,还听他邻居说老头自己在院里敲敲打打雕刻些小玩意儿。
这不就是花满蹊生意好的诀窍吗?
车员外大喜。
他特意备了一份大礼,收拾干净便去拜会这位老头,进门后恭恭敬敬作揖:“老丈救我。”
谁知那老头抬起眼皮子瞥了他一眼,压根儿不搭腔。
车员外没法子,只好将手里的礼物双手捧上前:“想与麻老先生做个朋友。”
“你叫我麻老头便是。”老头瞥他一眼,站在门口并不打算请他过去,对他带来的礼物瞧都不瞧一眼。
车员外可不信他对钱财不动心,当即从怀里掏出二十两银子递过去:“一点薄利不成敬意。”
麻老头看了他的银子一眼,问他:“你要什么?”
车员外大喜,忙说出来意:“实不相瞒,我看中了你在花满蹊的玉雕件,对您的玉雕技艺极其中意,想请您……”
谁知话没说完就听麻老头冷冷道:“多谢您抬举,可我与旁人签了契书,不能给外人再雕玉件。”
车员外话风一转:“请您为我八十老母雕刻一尊寿桃。”
麻老头颇有些意外,是个孝子,倒也不好拒绝,便道:“我东家与我约定不雕小件,大件却是可以的。那便为你动手做一件吧。只不过你买块玉来,我只要二两银子的工费便可。”
车员外喜出望外,便把二十两直塞到麻老头怀里:“钱财好说好说,都是您的!”
他盘算得甚好,这麻老头只要拿下他的银子,后面就不好意思再拒绝他的下一步要求了,到时候他再请麻老头雕刻小件,岂不快哉?
麻老头也不拒绝:“你过两天再来拿。”
车员外再来拿,果然见麻老头院里放着一个玉雕的寿桃,水盆大小,看着倒也不错。
车员外便借机攀谈:“您这般好的技艺何不死守着规矩,与我单干多好?”
“和你?”
车员外激动起来:“是,与在下一起,我出花盒,你出玉雕件,我给您一半的分红,我们一起赚钱。”
麻老头手上的刻刀一顿,似乎在认真思索问题,而后他慢吞吞问:“我倒是愿意跟你干,只不过——”
“只不过你还得再带上一个人。”
车员外大喜:“谁啊?”他似乎看到金山银山在朝自己招手,两眼放光。
麻老头慢条斯理回答:“萧夫人。”
“她是谁啊?是个女流之辈?为何你我二人做生意还要带着她?”车员外急急匆匆问。
作者有话说:
哇这本书有小红花啦。